第25章 二十五、懸疑眼淚
二十五、懸疑眼淚
簡臻腦子不太清楚,在昏暗的回家路上,又答應了範旻遠另一個提議。
範旻遠說:“明天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吧?近來很火的一部懸疑片,都快下映了,我還沒空去看,明天晚上你陪我看好不好?還是你不喜歡看懸疑片,想看別的?你告訴我你喜歡的類型,我找找有沒有正在上映的影片。”
簡臻糊裏糊塗地回答:“随便吧,我都可以。”
範旻遠詫異地挑眉瞅着簡臻,又問:“你下班了我來接你,先去吃飯再去看電影,怎麽樣?”
簡臻順從地回答:“嗯,好。”但表情似乎是呆滞的。
事情進行得過于順利,範旻遠不敢相信,謹慎地确認道:“說好了的,不許反悔啊,我電影票都買了。”
“嗯,不反悔。”走過一盞路燈下,簡臻呆滞的表情一覽無遺。
範旻遠略有些趁人之危的虧心感,給自己找補了一下:“明天早上我再跟你确認一遍,你不想在晚上和我出去的話,我們就改時間。”
簡臻點點頭。
到第二天早上,簡臻經過長時間的冷靜和不算甜美的睡眠之後,頭腦清楚了許多,她并沒有反悔。
在範旻遠憂心忡忡地發來詢問的微信時,簡臻明确地回複,“今晚的安排不變。我下午六點下班,麻煩你來接我了。”
兩人一起正常地下班,正常地随便在一家面館裏吃晚飯,正常地進到電影院檢票入場,正常地找到位置坐下。
但簡臻看電影時的表現很反常。
簡臻從影片進行到三分之一的階段就開始抹眼淚,并随着影片的播放而越哭越厲害。
此時播放的內容是兇手的童年回憶,不凄慘,兇手生活在一個溫馨的家庭裏,父母皆是普通人,對兇手亦十分關懷疼愛,只是兇手生性殘暴冷血,不為那些人間溫情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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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內容旨在體現變态殺手天生的不可理喻、不與人類社會相融,影片的原創班底不希望觀衆給兇手的殘暴冷血找尋為大衆所接受的原因,不希望有觀衆妄圖去對兇手産生理解與共鳴的情緒,這不是一部訴說人性的作品,而是一部訴說獸性的作品。
範旻遠就着巨大熒幕泛出的光亮不斷地扭頭看簡臻,又困惑地坐直,擡頭看了一圈前後左右的觀衆,沒發現有誰的臉上帶着任何悲傷神色。
他不太明白,陰森恐怖又刺激的懸疑片有什麽可哭的。
然而簡臻就是哭得厲害,她手裏攥着一團紙巾,頻頻擦淚。
“哎呀!”簡臻忽然輕輕驚呼一下。
範旻遠立刻湊近了些,悄聲問:“怎麽了?”
簡臻吸吸鼻子,悄聲答:“一邊的隐形眼鏡被我哭掉了。”
“啊……”範旻遠低低應了聲,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範旻遠雙眼視力始終保持在可以去考飛行員的健康程度,這輩子沒戴過隐形眼鏡。
他回憶片刻,印象中似乎曾經聽誰說過,只戴一邊眼鏡的話會發暈,便問簡臻:“你會覺得難受嗎?要不我和你先出去?”
簡臻也往範旻遠的方向湊近了些,說:“沒事,我把另一邊的也摘下來就好。”
出現了小插曲也止不住簡臻的哭泣,簡臻說話時哭腔很重,并不能自控地時不時抽氣。
說話的氣息與哭泣的氣息,邊緣都蹭着範旻遠的臉側而過。
範旻遠的心一顫,不自覺地又往簡臻那邊微微靠近。還有一指距離,他們就會在視覺上完成耳鬓厮磨這個詞。
範旻遠擡眼凝視,能看見簡臻被沾濕的睫毛,脆弱,卻又藏着一分倔強,很誘人。
他想繼續和簡臻說話。
“看得清楚嗎?”範旻遠看着簡臻,輕聲問。
簡臻沒有注意到範旻遠的目光,只盯着屏幕回答道:“挺模糊的,字幕看不清,但看人還算可以。”
“你……”
範旻遠沒能把話說下去。
簡臻坐回去了。
她繼續對着屏幕抹眼淚,哭得動情又古怪。
範旻遠繼續看着她。
她似乎無論做什麽都會招他喜歡,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簡臻一直哭到電影結束。兇手被繩之以法,屏幕開始滾字幕并用小窗口播拍攝花絮,簡臻才抽出最後一張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淚痕,拎着一大袋用過的團成一團的紙巾,起身和範旻遠走出影廳。
在外面的燈光下,簡臻的臉一覽無遺,範旻遠嘴角含笑又語氣關懷地問她:“怎麽把自己哭成兔子眼了?這是喜歡懸疑片還是不喜歡?不好意思啊,我沒有提前問你的喜好,随便選的片子。”
簡臻鼻音很重地指出範旻遠話中的錯誤:“你問過了,我說讓你随便選的,你不用道歉。”
範旻遠抿嘴笑笑,“謝謝你的清明正直讓我不至于被冤枉。所以你是看了這部電影之後覺得自己不喜歡懸疑片嗎?”
簡臻搖搖頭,但沒說話。
簡臻從包包裏拿出眼鏡盒,戴上了她備着的框架眼鏡。
範旻遠怪道:“剛才怎麽不戴?”
“剛才要抹眼淚,不方便。”簡臻很應景地吸吸鼻子。
“啊,眼鏡妨礙你哭了是吧?”
“嗯。”
“現在又不用看電影了,幹嘛還戴上?”
簡臻那重重的鼻音裏添了兩分委屈,“遮住我的眼睛啊,你說我哭成兔子眼了。”
範旻遠好笑地瞥了簡臻一眼,無奈道:“我發現你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脾氣。”
從電影院走出就是商場,範旻遠肯定不想就這麽送簡臻回家,便問她:“想喝點什麽?”
“這個吧。”簡臻指着前方的一家沒聽過名字的奶茶店說。
店裏只有兩三個客人,範旻遠去點單,簡臻去挑一張角落裏的安靜桌子。
而後範旻遠端着兩杯新出的、水果加酸奶攪碎混在一塊的飲品到簡臻對面坐下。
範旻遠将其中一杯飲品遞給簡臻,說:“太晚了,喝奶茶會睡不着,所以點了這個。”
“謝謝。”簡臻接過,沒有特別的反應。
喝甜的東西有助于情緒平複,簡臻緩緩從電影帶給她的沖擊中走出,擡眼看向陪她發呆的範旻遠。
範旻遠回了她一個笑,随口說:“挺好喝的。”
“嗯,是。”簡臻也不甚認真地說。
待店裏除了他們之外的客人離開了之後,簡臻才同範旻遠認真說話:“今天謝謝你,前天和昨天也謝謝你。我沒什麽朋友,所以不會有人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約我出門。謝謝你約我出來玩。”
範旻遠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從我們兩人此時的關系來看,應該是我謝謝你肯賞臉和我出來約會才是。”
範旻遠又在提醒她,簡臻抿着嘴猶豫半晌,問出了她實在不解的問題:“範旻遠,其實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麽會喜歡我?以前和現在都是,我想不通。我們在念書的時候明明一點交集都沒有。”
範旻遠一手撐在桌沿托着腮,略有些懶散地看着簡臻說:“其實我說不清楚,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大教室裏。那天是輔導員給我們開的第一個班會,你還記得嗎?”
簡臻盡可能地在記憶中搜尋了一會兒,不确定地點點頭,“好像是吧。”
範旻遠不在意簡臻是否真的記得,繼續說:“我就是在那時留意到了你,在烏泱泱的坐滿了一整個大教室的人群裏,我唯獨留意到你。”
“為什麽?”簡臻問。
範旻遠淡淡地講述:“不知道,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然後在大一的兩個學期裏,我都在斷斷續續地觀察你,有意的觀察也有,但大多數是無意的觀察,就是不自覺地會朝你所在的方向看去,看到你了,就會多看幾眼。”
範旻遠似乎在看着簡臻,又似乎是透過簡臻看向過往的歲月,“有一次我去晚了,平日裏愛坐的位置被別人占了,于是我就匆匆地坐在了你旁邊,不是挨着你坐,是和你隔了一個空位置。你聽課的時候很認真,會記筆記,偶爾也會和坐在另一邊的舍友低聲聊幾句。不過是一些很尋常的事情,我卻會覺得由你來做挺有意思的,覺得看到和平時不太相同的你是幸運的,然後我就懷着這樣的心情,更多地看向你。你以前會注意到我的視線嗎?”
簡臻毫不考慮地搖頭。
但其實她有很多次都注意到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幾乎不怎麽會漏掉。但她那時不知道範旻遠視線裏的含義,只當是沒有特殊意義的随意一瞥。
範旻遠笑笑,不再回憶往事,真正地看着簡臻,說:“總而言之,就是天注定的緣分,我跑不掉,我就是很喜歡你,那麽多人坐成一堆的情況下,我也會一眼就看到你,一下子就被你吸引。”
簡臻覺得自己聽不懂範旻遠在說什麽,“在你不了解我的時候,也談不上喜歡我這個人吧,只是對我産生了某種好感而已。”
“大概是吧,所以我會不斷地觀察你,嘗試着去了解你。我是在大二下學期才向你告白的,我觀察了你一年多,才确認了我自己的喜歡。你如果問我為什麽喜歡你,我實在是答不上來,這大概是沒有原因的吧。我那時以為我已經考慮得夠深刻了,鼓起勇氣去向你坦白我的感情,如果你對我也有好感,那就皆大歡喜,如果你對我沒有好感,我就盡量讓你對我産生好感,誰知……”範旻遠挫敗地撇撇嘴,帶着點控訴的語氣說,“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你退回。我有一段時間甚至懷疑我在別人眼中是個很糟糕的人,所以這麽不讨你喜歡。我那時也是年輕不懂事,被你往外一推就不敢再上前去,白白浪費幾年。”
簡臻覺得自己此刻似乎應該安慰範旻遠,便說:“你怎麽會是糟糕的人呢,你很好,好到幾乎擁有耀眼光芒,我在念書那會兒就這麽認為了。”
“可是你那會兒不喜歡我,我在你眼裏所有的好都沒有任何意義。”範旻遠臉上的表情緩緩沉下去,頗有些暴風止息後的冷靜。
一如逐漸歸于空寂的街道,只剩夜色,而無人群熙攘。
“我剛才看電影時哭,是因為看到一些人的感情注定會落空而傷感,”簡臻頓了一下,移開視線,虛虛地望向店鋪外的瓷磚地面上的滾圓光圈,“人生有很多悲劇性的單箭頭,我曾經向着一些人投去了注定沒有回應的感情,也就注定我不會有任何收獲,我看那兇手的父母,凄涼,無助,于是想到我的曾經,心有所感,才會哭得這麽慘。”
“是嗎?那我……會成為這種令你覺得傷感的人嗎?”範旻遠問。
簡臻難耐地蹙着眉,“範旻遠,我……暫時,沒有辦法……”
範旻遠不等簡臻把話支吾完,直接問她:“你現在的想法是什麽?”
簡臻猶豫着看向範旻遠,坦白道:“我的想法是,我很珍惜你的存在。”
範旻遠露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說:“這是一句美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