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當——”
一聲花瓶被砸碎的尖銳,随即而來的是更尖銳的責罵。
“不是我們逼你,怎麽,你打斷人家一條腿還不能給你處分了麽?冷着一張臉和誰欠你的似的,還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你爸那麽大個公司,事業正是頂峰期,你就給來個這一出。”
“薛溢輝,你怎麽從來就不知道懂點兒事?”
……
轉學來到這座城市之前,殷永梅就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不過……除了這句話之外,殷永梅也再沒有什麽別的交代了。
薛溢輝站在臺階上,鞋底有一下沒一下地蹭着臺階。
樓梯間像是很久沒人掃過了,臺階上堆滿厚厚的一層灰,外頭風吹一下就能瞬間給個漫天飄雪。
從S市到C市,轉一個學幾乎橫跨了大半個省,也是費心了。
薛溢輝擰着眉,手指抓着書包,一下一下輕輕扣着,心情很糟。
隔壁鄰居家喊了人搓麻将,門也不關,轟隆隆震天響,偶爾有幾句罵聲抱怨抱怨自己的手氣很差。
手機嘟了一聲,薛溢輝拿出來看了看,沉默了一會兒,又塞回了兜裏。
再次敲門的時候,門啪嗒一聲被人打開,一個穿着運動服的大男孩半垂着眼簾靠在門邊看他,似乎等了挺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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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挺早。”許溺對他笑了笑,側身讓他進來。
薛溢輝沒出聲,視線越過面前的人,飄忽忽落到了牆頭圓滾滾的鐘上。
五點半。
“晚飯我還沒做,你要餓了冰箱裏還有些吃的,蛋糕什麽的……吃點兒嗎?”許溺看着他把書包拎進去,關上門。
薛溢輝搖了搖頭,拎着書包走進了房間。
許溺回頭看了他一眼,薛溢輝把書包丢在了床上,皺着眉,正一言不發地低頭打字。
就看這一眼他就知道,薛溢輝心情大概又不太好了。
幾天之前,這個叫薛溢輝的敲開了他的門,說要借宿。
像是怕他被拒絕似的,一股腦把身上所有的證件和現金都遞給了他,說是做抵押,身份證學生證,還有火車票的票根,大有些不是來借宿而是來當人質的勢頭。
許溺覺得好笑,卻也還是收下暫作保管,他下意識看了眼學生證,正面明晃晃的幾個大字寫着:C市第二高級中學。
二中的。
許溺來了點興趣,從學生證的名字到年紀班級看了個遍。
高二三班,薛溢輝。
許溺拿着學生證翻了個面兒,印着二中校徽的學生證邊上還貼了張照片。
照片拍得很随意,校服都沒穿,臉上表情和現在的差不多,淡淡地看着鏡頭,眼睛裏掩蓋不住煩躁的情緒。
在二中上了快三年的學,學校裏八卦總傳得特別快,前不久他剛得知有個學生要從二十四中轉過來。
看着這一堆證件裏露出的一個二十四中的學生證,想來這個轉學生就是他了。
論長相,薛溢輝長得挺好看的,偶爾笑起來的時候隐約能看到兩顆小小的虎牙。
只是薛溢輝很少笑,不是經常能看到。
許溺嘆一口氣,看了一眼還在書房裏自覺玩手機的薛溢輝,還有他腳上勾着的騷粉兔子拖鞋,笑了笑,轉身走進了廚房。
薛溢輝低聲咳嗽一下,這次着涼的太厲害,嗓子直接發不出聲,薛溢輝看了看手機餘額,明天得出去看看附近有沒有藥店。
剛準備把手機塞到兜裏的時候,微信上的消息框彈了出來。
是許溺發來的。
小兇許:要出來吃蛋糕嗎?
配圖萌小人叼着棒棒糖。
消息是許溺發過來的,沒錯這個微信名叫“小兇許”的就是許溺,薛溢輝一直懶得備注。
這種“松鼠”“兇許”傻傻分不清楚的惡劣賣萌方式讓他覺得很迷惑。
他看了眼門外又回過頭盯着屏幕。
直到手機屏幕再次黑下來的時候薛溢輝也沒搞懂,明明在外頭吼一聲就能解決的事兒,還非得勞駕上微信。
薛溢輝摸了摸肚子,到底還是餓的。
走出房門的時候往客廳瞥了一眼,某許姓房東正撅着屁股……聞桌子。
腦中頓時一行彈幕飄過。
性感房東在線聞桌子……
一大股不知道是什麽的感情從頭蔓延到腳,讓薛溢輝就這麽盯着他,撅着屁股,聞桌子。
嗯,還挺翹的……操。
薛溢輝硬生生止住了自己腦中翻湧的各式黃色細節。
大概是感受到身後熱切的目光,許溺欣賞完自己裝扮的蛋糕,心滿意足地回過頭時,看到了快石化成熊貓表情包的薛溢輝。
“蛋糕,”許溺靠在桌上,拿了個牙簽指着桌上,還是那副懶懶散散永遠睡不醒的樣子,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一絲尴尬,“我同學做的,非要我過去拿……你要吃麽?”
薛溢輝順着看了過去,桌上放了一小塊蛋糕和一團橘子皮,這才知道許溺剛才不是在聞桌子,是在擺水果。
一塊兩掌大的蛋糕,玫瑰裱花軟塌塌的都沒能立起來,四周還擺了一圈水果,全是橘子。
長得一點食欲都沒有。
想是這麽想,但薛溢輝還是禮貌地擺了擺手,指了指門,示意自己出去吃。
走進樓道的時候,又是那一陣撲面而來的塵土,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薛溢輝還是下意識掩住了口鼻。
真是鬧心,他不耐煩地往樓下看了看。
許溺家在二樓,一樓不住人,是個車庫,水泥澆築的小樓梯下面堆了一大堆廢棄木頭。
車庫裏頭的燈泡幾乎照不清幾寸地兒,裏面也不知道是誰攥着摩托車擰把突突頓着響,空氣中的塵土随着着突突的響聲咯噔咯噔翻着飛,嗆得人喘不過氣。
他低頭走出去。
大概是大冬天的都在家裏休息,馬路上很空,幾乎看不見來往的行人。
薛溢輝沿着小街轉了一圈,在一間看起來還不錯的早餐店門口停了下來,店門前的綠招牌上用粗體大寫着“天津小籠包”。
非常醒目。
突然門簾被掀開來,從裏面竄出來一個急匆匆往對面跑的小姑娘,頭上紮着兩個小丸子,看起來剛上小學的樣子,頭也不擡地往前沖。
“哎呀!”小姑娘随着慣性沒剎得住車,一下子撞到了薛溢輝身上,她手裏抱了一本鋼琴書,擡頭看着薛溢輝,細聲細氣地道歉,“哥哥對不起。”
薛溢輝伸手扶了她一下,張了張嘴,為了避免自己因為咳嗽而沙啞的聲音吓到她,他笑了笑,用很輕的聲音說:“沒關系。”
“謝謝哥哥!”小姑娘嘿嘿笑了一下,抱着鋼琴書跑了。
薛溢輝回頭看着她,等小姑娘安全過了馬路才掀開門簾進去。
屋裏倒還算幹淨,暖氣開得很足,店裏人不多,櫃臺邊兒上坐了個略顯慈祥的老奶奶。
“小夥子,想吃點兒什麽?”老奶奶問。
薛溢輝擡頭看了看菜單,他沒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随口道:“一份小籠包吧。”
“不用別的了嗎?”奶奶問。
“不用了。”薛溢輝手機支付完,随便找了一桌,抽張椅子坐了下去開始發呆。
本着不浪費糧食的原則,許溺強忍膩味把最後一口蛋糕吃掉,他用勺子刮了刮剩下的奶油,膩得晚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蛋糕是朱正澤送來的,據說是為了給自己女神做生日禮物,特地拿許溺先過來開個刀。
本來想把這個蛋糕給薛溢輝的,結果……嫁禍失敗。
許溺叼着煙走到陽臺,站在窗邊慢慢噴出一口煙,透過薄霧看着不遠處的住宅區,朦朦胧胧的,薄霧散去,他往下看了看。
這一片街上一般都沒太多人,薛溢輝之前說要出去轉轉,他外地來的,說不定不習慣吃這裏的東西,不知道現在會不會已經坐在哪個飯館裏先吐為敬了。
薛溢輝回來的時候,許溺正在房間給小孩子上課,小孩子應該沒學多久,琴音聽着有點生澀。
他有些好奇地站門邊兒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坐在鋼琴邊上,背對着他,個頭小小的非常可愛。
薛溢輝驚奇的發現這就是剛剛從小籠包店裏跑出來的那個小姑娘。
許溺還是那個老樣子,半垂着眼簾,永遠睡不醒的表情好像只有沾到鋼琴的時候才會稍微帶點精神。
“桃桃,有沒有看到這個棒棒糖一樣的符號呀,這個是四分音符,許老師給你彈一下。”許溺把手搭在鋼琴上,靜默幾秒,有節奏地彈起來。
“這個就像跑火車一樣,這個先是全音符,因為火車剛剛開動,跑得不快,所以停的時間長,然後是二分音符,四分音符……”他一邊彈一邊教小姑娘,薛溢輝莫名覺得火車這個比喻還蠻貼切的。
鋼琴正對着一旁的窗戶,許溺側對着薛溢輝,從薛溢輝這邊看過去,只能看見許溺特別溫柔地朝小姑娘笑。
薛溢輝喉結一動,偏開了頭看着小姑娘。
在他眼裏許溺這人挺怪,偏偏沉迷鋼琴到走火入魔,起床第一件事是彈琴,薛溢輝放學回到家之後也是彈琴。
學了十幾年的琴了,還锲而不舍地每天練,這是得對鋼琴有多大的熱愛。
“……好了,那我們今天就學到這裏,桃桃,回去之後把學的東西再看看,下次我們要加深難度了啊。”許溺把鋼琴合起來,對小姑娘說。
小姑娘點了點頭,抱着自己的鋼琴書細細地說了一聲:“謝謝許老師。”
許溺笑了笑。
小姑娘轉過身,看到薛溢輝的時候很明顯一愣,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閃着好奇的光,不住地打量他。
薛溢輝觀察到她的瞳色很淺,像兩塊淡黃色的琥珀,有點混血的感覺,加上頭發卷卷的,像個洋娃娃。
“哥哥好。”小姑娘被許溺領到他旁邊的時候奶聲奶氣叫了一聲。
薛溢輝也咧着嘴對她笑了笑。
小姑娘看起來心情特別好,羊角辮兒甩得左右晃,一蹦一跳地跑出去了。
“可愛吧?”許溺看着小姑娘出了樓梯間,他把門關上,這麽問了一句。
“混血啊?”薛溢輝想用正常的聲音說話,這句話出口卻直接沒了音,只聽見呼氣的沙沙響。
許溺回過頭看他。
對視幾秒,薛溢輝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
“不是,但長得挺混血。”許溺又看了看他,沒忍住問了一句,“你這嗓子……劈叉多久了?”
薛溢輝愣了愣,慢慢伸出五個手指。
“五天?”許溺問。
薛溢輝點頭。
“……真性感啊。”許溺如此評價說,他轉身進了房間,一陣噼裏啪啦搗騰過後又重新走出來,把一盒東西塞在薛溢輝手裏,“給。”
薛溢輝拿過來的時候習慣性瞄了瞄對方的手。
白,長,直,還握着一盒從來沒聽說過什麽牌子的止咳糖漿。
“嗓子發不出聲音怎麽不早說,你讓我給你拿藥啊。”許溺笑着說,轉身去了房間。
薛溢輝沒說話,回到房間,閉了閉眼睛,打開微信。
突然,殷永梅的短信發了過來。
-打你電話怎麽不接?
時隔好好好好好——久,我又開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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