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薛溢輝看着這陌生的問號愣了一會兒,手指輕點鍵盤,回了過去。
-剛吃完飯。
幾秒鐘之後,殷永梅的電話打了過來,薛溢輝看了一眼,接了電話:“喂。”
他幾乎發不出聲兒,硬是用氣摻合着聲線說出來這個字,嗓子很疼。
“薛溢輝?”那邊傳來殷永梅的聲音,尾音帶着氣,聽起來心情不很不好。
“嗯。”薛溢輝應了一下,還是沒有聲。
殷永梅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聲音上的異常,認為薛毅輝還怄氣,不想說話,她不自覺地音調上揚,有些愠怒道:“你們校長說你退宿了,在外面租了一個房子?”
薛溢輝沒說話,以現在這個嗓子他不想也不能多做任何解釋。
“你現在住哪兒了?”殷永梅好像壓着火氣。
薛溢輝沒吭聲,無視了這句話似的,擡頭往書架上看了看。
許溺的家是二居室,安排他住的這間房裏恰好有個帶書架的書桌,書架上擺了挺多書,他拿着電話,把一本書抽出來瞅了瞅,巴赫曲譜。
對面還是沉默着,似乎在等薛溢輝的回答。
“薛溢輝,我在跟你說話!”殷永梅壓低了聲音說,語調突然變得很冷。
薛溢輝依舊沒說話,他現在心情不太好,照他現在這個狀态,第一句話沒說完估計都得吵。
雖然不說話也還是會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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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見他一句話不說,殷永梅突然大聲起來:“你錢多得沒地兒用是不是?我們賺錢供你上學,放着好好的學校不待你是想怎麽着!退宿,啊?你怎麽不死了算了!”
薛溢輝心髒刺得一疼,他慢慢把譜子翻着,他看不太懂五線譜,但是他想在和殷永梅打電話的時候幹點兒其他的事,也好讓自己沒有那麽那麽地想哭。 那頭話說得越來越難聽,旁邊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小聲勸她,薛溢輝知道那是老爸,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靜靜等着殷永梅撒完氣。
“說話!”殷永梅說。
“我沒有什麽好說的。”薛溢輝睜開眼,耐着性子說,嗓子強硬地發出的聲音,撕扯着很疼,“我就是在外面租房子了。”
“學校有宿舍住你去租什麽房子!你退什麽宿啊!我把你安排到那邊是讓你好好去學習的,反而換了一個環境還有利于你到外面去鬼混了是吧!”殷永梅吼起來。
薛溢輝安靜了一會兒,原封不動的把巴赫曲譜放回了書架上:“……沒什麽事我挂了。”
“說你幾句還不樂意聽了!”話語突然變得粗俗起來,殷永梅狠狠地拍着桌子,“你是個什麽東西敢這樣對我說話!養只狗還知道搖尾巴呢!我這十幾年都白教你了?你能不能看看你弟弟,同一個娘胎裏的,我怎麽能生出個你這麽個……”
沒等殷永梅說完薛溢輝就把電話摁了。
怎麽能生出他這麽個什麽?
廢物?變态?喜歡男人的神經病?
薛溢輝把手機放到一邊兒去了,盯着一紙密密麻麻的五線譜出了神。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對殷永梅的态度就從千依百順變成了堅執不從,不管是是好的壞的,只要是從殷永梅嘴裏說出來的他就一點兒也不想聽。
也對,這就是殷永梅說的“叛逆”。
他就是殷永梅嘴裏說的“什麽東西”,一個成績差還到處打架惹事的瘋子。
薛溢輝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
這估計得是他被送到這裏之後嘆的第一千零一口氣了。
薛逸誠薛逸誠,從小到大,在殷永梅心裏永遠只認薛逸誠這一個兒子。
而他這個從小就被打着罵着長大的不學無術的人,怎麽可能比得上殷永梅心裏又乖巧又懂事還知道疼人的弟弟。
房間裏的燈忽然閃了一下,滋滋的電流聲響了幾下又恢複原狀。
他突然有點兒喘不過氣來,有點害怕,也有點後悔來到這兒。
帶着強烈孤獨的壓抑。
這樓隔音不太好,樓上不知道是哪家夫妻在吵架,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貫穿他滿耳,然後是噼裏啪啦摔砸東西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着涼了的原因,他覺得很累,這段時間以來的煩躁此時此刻全部化為了一股腦的困意,他費力勸自己別去聽。
不知道什麽時候,薛溢輝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薛溢輝是被自己嗆醒的,不像前一天晚上那樣口幹舌燥,起來的時候他的嘴裏很濕潤,感覺喉嚨裏囤着一口水,翻個身動幾下都能被自己嗆着。
他坐起來咳了好一會兒,然後驚奇的發現他居然回到了自己床上,被子也好端端地裹在了身上。
腦門兒上涼涼的,他伸手一摸,是退燒貼。
薛溢輝看了眼手機,剛過六點,按照二中七點半到校的校規,好像起得早了點兒。
他拉過衣服套上,坐在枕頭上愣了一會兒,還是有點緩不過勁兒來。
他張了張嘴,一個嘶啞的聲音發了出來:“啊。”
薛溢輝左右看了看,又試着“啊”了一聲,确定這個煙得不能再煙的煙嗓真的是從他嘴裏發出來的。
啊。
真難聽。
走出房間的時候,許溺正叼着油條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手肘邊還放了一杯沒喝完的豆漿,見薛溢輝出來,閑閑地開口:“今兒起這麽早呢,喏,我早飯都替你買好了。”
他往桌上一指。
薛溢輝點點頭,轉身去了衛生間,他不想說話,尤其還是在現在這種沒刷牙還沒洗臉的情況下。
他起床氣挺大的,每天早上起來那感覺簡直想殺人,以前殷永梅過來說他的時候總說不到兩句他就能炸。
親戚都說,這暴脾氣也不知道随了誰,說是随了殷永梅吧,但是弟弟薛逸誠脾氣又挺好。
他自己帶的牙膏快沒了,薛溢輝擠了半天才擠出那麽一小截。
他啧了一聲,把牙膏扔進垃圾桶。
洗漱完出去的時候,許溺正站在牆邊等他。
薛溢輝一出門就看見了個黑影子,吓了一下,下意識“操”了一聲出來。
許溺挑着眉毛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薛溢輝瞪大眼睛看着他,受了不小的驚吓。
“我怎麽這麽想笑呢。”幾秒鐘之後許溺笑了,把一支新的牙膏遞給他,“你這煙嗓……比前幾天啞巴還性感。”
薛溢輝看着他。
“怎麽了?”許溺把牙膏放到他手上。
薛溢輝說:“我昨天……”
“你昨天是被我弄回床上的,”許溺打斷他解釋說,“我半夜出來的時候你就一直咳嗽,還發燒,燒得都說夢話了,就把你扛回去喂了點兒水和藥,你迷迷糊糊吃的,我還以為你當時醒着呢。”
扛?
薛溢輝繼續看着他,有點懵。
這是這邊兒人的說話習慣還是許溺真的就把他扛到床上的?
薛溢輝想象了一下那個姿勢,那畫面可能不太能看。
不過他還是更在意自己有沒有說什麽不得了的夢話。
不等薛溢輝有什麽反應,許溺就把早飯拿過來了,他前後看了看薛溢輝:“這大冷天的,你就穿這麽點?”
薛溢輝低頭看了看自己,有點莫名其妙,秋衣羊毛衫大衣……有少什麽了嗎?
許溺沒說什麽,回頭看着牆頭的鐘:“你還是走去學校嗎?”
許溺家裏學校挺近的,薛溢輝住這兒的幾天都是走去學校。
薛溢輝咳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行吧。”許溺也沒攔着。
薛溢輝拿着一袋子早餐,心裏不知道泛上一股什麽樣的感覺。
殷永梅從不做早餐,老爸更別說了,早出晚歸,一心只想着工作,自己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自己出門帶早餐給殷永梅。
有時候殷永梅吃膩了想換換口味,他就起早跑過大街去買,自己順帶也在那兒吃了。
這樣說起來,上次有人給他備早餐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
薛溢輝這樣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嗓子太疼了,薛溢輝捏着熱騰騰的早飯,眼眶漸漸紅了。
許溺:是的我就是把你扛回去的,別多想,別多問,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