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首殺
第二十五章首殺
陳中選的地方比較僻靜,一棟搖搖欲墜的二層小破樓,陳中便在二樓扶欄處坐着,此處正好遙遙望見上游的水榭樓臺,那裏的夜如白晝與此的寂寥冷清對比鮮明。
幾人到的時候,只有陳中一個人在品茶,他穿了一身文人标志性的長袍白衫,頭戴高聳而方正的巾帽,眉宇間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只是那看着遠處燈火的身影略顯得蕭條了些。
看到沉言他們,還行了一個标準的禮儀,請衆人入座,小五嗤之以鼻:“現在還裝什麽裝,麗署山莊下面的屍體是不是你弄的?”
“自然是在下的手筆。”
“你......”小五揪住陳中的衣領就要出拳,被沉言攔了下來。
“小道長莫急,莫急。”
沉言在對面坐下,問道:“你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麽嗎?”
陳中整理了下被小五弄褶衣服,回道:“這不太清楚,反正我的目的只是殺死那些人,其他只是按照要求完成而已。”
“誰的要求?”
陳中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魔,一身黑袍,帶着面具,看不到臉。”
“你知道是魔?”
“自然知道,他複活了我的女兒,給了我女兒助我複仇的力量,也是他救了我。”
沉言的眼眸微微下垂了些,右手食指在桌面有節奏的輕輕敲打着。
“那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而已,不是你的女兒。”
陳中沉默了良久,道:“無所謂,反正也是我女兒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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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在利用你。”
“誰不是相互利用,是人是魔有什麽區別。”
“一界凡人,膽子挺大。”
陳中抿了一口茶,笑道:“魔而已,絕望的滋味,你嘗過嗎?”
但是轉瞬間,神情又變的很嚴肅,甚至帶上了一點發狠的猙獰:“從未得到過,和拼盡全力得到後又被狠狠的剝奪的滋味是不一樣的,後者更疼,我從未怨恨過老天給了我一個悲慘的開始,現在也未曾。”
“可在我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切後又被生生奪走,我就是不甘心。”
陳中幾乎是扯着嗓子喊出這句話,情緒也已經徹底崩潰,發了瘋似的一拳打在桌面上,面貌扭曲,直直的瞪着沉言,沒了半點文人的儒雅。
小五小六一人一側,伸手護在沉言和小白的面前,面色也不是很好,眉頭皺的很緊,沉言輕輕拍了下,示意他們放松。
等到冷靜下來後,陳中像是回魂了,十分不自然的收回了拳頭,坐回了座位上,然後繼續笑。
“拼盡一生卻不如權貴的一句話的滋味,看着妻女在自己眼前被□□致死的滋味,在牢獄受盡折磨的滋味,這些你嘗過嗎?我嘗過,我都嘗過。”
陳中拍着自己的胸脯,從一開始的輕聲慢語,仿佛在講別人的事情,到最後加重語氣,像是炫耀自己的成就一樣。
然後又開始自顧自的,慢條斯理的,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講起了他的不公,在沉言聽來就是發牢騷。
陳中的一生就如大多數悲苦角色一樣,有一個一輩子郁郁不得志,而整日喝的爛醉的的窮秀才父親,還有一個任勞任怨,懦弱不敢反抗的母親,導致他度過了一個暗無天日的悲慘童年。
好在他足夠堅毅,硬是靠着如小強一般的生命力和比他父親稍微聰明點的腦子,一步一步進了仕途。
如果寫成故事,陳中或許是主角,少年隐忍,不屈不撓,靠着強大的毅力,一步步爬上頂端,俾睨天下,結局美滿,可惜的是,陳中終究不是主角,命運脫不了俗。
陳中并沒有青雲直上,在芸芸衆生中,他拼盡了全力也只是走到了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的位置。
官場這一方天地,不是只靠努力和聰明才智就能一直往上爬,能爬上頂端的是幸之又幸的極少數。
但是對陳中來說,這已經是美滿的結果了,之後的故事,便是再度失去,陳中沒有過多的敘述,大概是有些抵觸,不想揭傷疤,草草幾句就帶過了。
當說起至死而生,複仇的時候,陳中開始興奮起來,猶如炫耀自己的偉大計劃,複仇的過程說的極盡詳細,甚至到了某一時某一刻的計劃。
自己女兒變成屍煞給他的複仇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很輕松的便能取得或者制造一些足以令那些官員殺頭的罪證。
為了“取得”罪證,陳中前前後後設計了不下百條無辜人命,最多的是一個村莊,近七十口人,無一活命。
每有一個人被斬首,陳中都會從自己設計的一系列計劃中獲得莫大的滿足,已經不單單是複仇的快感。
聽到一半的時候,小五已經忍不住了,一個箭步上前,揪住陳中的衣領,把他從座位上提了起來,手背上,額頭上都凸起了青筋。
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衣領被勒的太緊,讓陳中有些呼吸困難,更是發不出聲來,直到快要休克的時候,沉言才出聲制止了小五。
小五猛一放手,差點讓陳中趴在地上,緩了一陣後,陳中才喘着氣說道:“我只是做了跟他們做的相同的事而已,我地位低,便被千夫所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能理所應當?可笑。”
“如果沒有你們口中的魔,我此刻只能是一具含恨而亡的屍體,而那些人以後還會高高在上的害死更多的人。”
“和他們比起來,我做的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我甚至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如果不是你們的出現,我還能給人間鏟除更多的禍害。”
“你們要是覺得我該死,大可殺了我,反正我無所謂,我已經把他們送到地獄了,只不過我聽說你似乎從不殺生,至于緣由,我隐約可以理解那麽一點。”
“啪”的一聲響,小六拍桌而起,越過桌面,湊近陳中,警告道:“別過于嚣張,屍煞已經被我們抓獲,沒了屍煞的幫助,你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能把你折磨的生不如死。”
陳中愣了一下,小六這算是一改常态了,他極少有這樣兇狠的威脅人的時候,就算是小五也只是小時候被人欺負的時候,見過小六發狠,自從上了玄意宗,就再沒見識過了。
“我早就是生不如死了。”
“凡人手段而已,你想試試我們的手段嗎?”
陳中被堵的啞口無言,以前只認為,身死化灰,人不過一副軀殼,可現在他親眼見證了一系列詭異的事件,這世間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沉言問道:“魔族與你說的?”
“是,他對你們好像很了解。”
瞬間沉言的眼神變了,極為陰沉,冷冽,看着陳中,問道:“都跟你說了什麽?”
“你想多了,人家哪有閑□□事跟我交代,不過他确實托了我兩句話,未曾想他預料的可真準。”
“說。”
“他說不久後你們就會相見,他很期待你們的見面。”然後轉頭看向沉言身邊的小白,饒有興味的眯起眼睛,接着道:另外他很感謝你對小狐貍的照顧,等見面時他會來接走小狐貍到他該去的......”
話沒有說完,衆人只瞥見一道殘影掠過,陳中就被逼到了牆柱上,沉言左手掐着他的脖子,血管都爆了出來,看得出陳中很是難受。
“他沒告訴你,打我的人的主意都要付出代價嗎?”
陳中掙紮出一口氣,反問道:“你......能殺人嗎?”
沉言偏了一下頭,想了一下道: “确實,有點麻煩。”
說着将乾坤玉骨扇扔給身後的小五,然後在空中凝聚出七十二根長針,細如發絲,寒芒乍現,随着手的動作,長針分散在周身七十二處穴位上,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
“不行......”小白是第一個沖上前來的,憑借動物的本能直覺,最先反應過來,但還是晚了一步,他沒有抓住沉言的手,七十二根銀針在操控下盡數刺進穴位。
剎那間沉言就能感覺到,身體變得沉重,感官也變的遲鈍。
“宗主......”
“宗主......”
“宗主......”
三聲驚呼在耳朵裏回旋,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陳中張着嘴,說着什麽,聲音太小,沉言也已經聽不清,看不清了,在脫力之前,手中迅速然發力,隐約聽見咔嚓一聲,手下傳來斷裂的觸感,陳中的頭瞬間垂了下來,保持着他笑的表情。
沉言将屍體甩在一邊,看着手上模糊的一片紅,還有粘稠的觸感,略帶嫌棄的甩了一下手,轉身欲走的時候,眼前忽然一陣眩暈,緊接着全身傳來蝕骨的疼痛,讓她站立不穩,然後天旋地轉,只看到三個身影慌亂的手足無措。
等醒來的時候是在水下,頭頂就是波光粼粼的水面,胸口處還趴着敖幸,不用猜,這肯定是清水潭了。
察覺到沉言轉醒,敖幸擡頭對着上面嗷嗚叫了兩聲,涼仙勾了勾手指把沉言弄上來。
“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嗎?”
沉言搖頭。
“十天,十天整吶。”涼仙那比着十的手勢差點就怼到沉言臉上了。“你差點廢了,知不知道。”
沉言滿不在乎的回道:“這不是沒廢嗎。”
“你......”涼仙指着沉言的額頭狠狠一戳,平時可是真沒有這個機會:“真廢了就晚了。”
化成人形的敖幸,坐在棋盤上,吃着不知哪來的糕點,什麽都不懂的就跟着點頭附和:“嗯呢,嗯呢......”
沉言摸了摸敖幸的腦袋,然後輕輕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聽小六說,你是為了殺一個凡人,我知道你不殺生,但也不用把自己弄成這樣吧,閉氣針都用上了。”
沉言繼續摸敖幸的龍角,舒服的敖幸都趴在了棋盤上。
“七十二針,你是真看得起自己。”
沉言舒展了下筋骨,身體還有些許的痛感和不适,經脈還有些阻滞,随即站起身來,走出去。
“下次在聽你說教,先走了。”
“等等。”
“還有事?”
“咳......那個......清毓出關了......”
沉言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然後是良久的沉默。
“丫頭?”
“啊......嗯,我......我知道了。”腿感覺有點沉,看來還得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