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雞飛狗跳

雞飛狗跳

那夜之後,溫峫果然沒有再派人上蓬萊洲下拜帖,魔尊大人如同他走時一般無聲無息,待在秋極崖安分守己,再也沒惹出什麽動亂,倒也算是遵守了和辛晝的約定。

辛晝原本放他出來,是因為擔心那個還沒揪出來的幕後之人再暗地下手害他,如今也不在意了。既然那個人看起來只是跟溫峫有仇怨,而他又已經和溫峫撇清了關系,那溫峫是死是活,還與他辛子竹何幹呢?

辛晝後來又只身去瘴林尋找過一次靈泉,這次倒沒有空手而歸,他萬萬沒想到,原來靈泉竟然就隐在百裏沅那棟竹樓的下方。

辛晝後來想起那日溫峫曾獨自在毒蔟木前駐足沉思,才終于後知後覺的明白,原來早在那個時候,溫峫就已經知道,靈泉,就湧動在他們腳踏的土地之下。

只是不會告訴他。

上古神木已死,枯萎的軀幹仍舊守護在奔騰不息的靈泉之上,卻已無力壓制其暴動沸騰。

雖然那夜溫峫在蓬萊大殿同他說的話句句刺耳,但辛晝也不得不承認,句句都讓人無法否認。

靈泉只會為同源而生的力量所制,在神女與神木都相繼仙解的當世,的确只有身懷一半神女血脈的溫峫,能夠真正将其壓制。

要想解決靈脈異動之禍,三界之中,辛晝尋不了別人,當真,就只能依仗他了。

可他溫峫又憑什麽會這麽好心呢?

心懷天下,不忍見蒼生受苦?

這個想法甫一從腦子裏冒出來,辛晝就差點樂得直不起腰。

要是相信魔尊大人棄惡從善,那腦袋被驢踢了的人,可真就從溫臨崖變成他了。

但除此之外,還能是為了什麽?

若是放在以前,辛晝可能還會天真傻缺的猜測魔尊大人說不定是念在同他的情分上,慷慨大方地撒一撒慈悲。

可現下辛晝知道了這狗東西板着一張不屑玩弄陰謀詭計的棺材臉,心裏密密麻麻不知藏了多少個心眼,自然不可能再相信他嘴裏吐出的哪怕半個字。

更何況有師尊橫亘在他們之間,辛晝就是真把自己腦袋伸出去給驢踢,也不可能和溫峫再有半點糾葛。

這日天兒好,澄碧晴空下白雲一團團玉雪可愛的綴在頭頂,好像那捏出來的糖糕團子。

謝與喬這個飯桶不知什麽時候從山腳下落青城的鋪子裏帶回了兩只燒雞,拆了殼子在辛晝身旁吃得滿嘴流油,動作粗野形象狂放,邊吃邊還吧唧嘴,簡直是半點長老的樣子都無。

辛晝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下去,一把搶過了他嘴裏的雞腿,嚴詞厲色地罵道:“修道之人五髒清潔,你天天吃這玩意兒污濁髒腑,怪不得幾十歲了還是個廢物金丹!”

到嘴的雞腿飛了,謝與喬伸着油爪子就要去搶,吹眉瞪眼的不服氣,扯着嗓子罵道:“你也好意思說我?我是個廢物金丹也比你把苦苦修煉了幾十年的內丹分一半兒給別人強!”

這話可真是戳到了辛晝的痛處,他手下使力,好好的油光水亮大雞腿頓時化為了齑粉,辛晝磨着牙死死盯着謝與喬,聲音簡直是從牙縫裏擠出來:“蓬萊洲第三百八十一條律例,禁止謝長老在洲內食用任何凡俗之物!”

謝與喬:“?!”

“我去你娘的辛子竹,你竟敢假公濟私濫用私權?”

別的事情還能屈服于辛晝的淫威之下,但是不讓吃東西這他媽誰能忍得了?!謝與喬當即就大喊一聲朝着辛晝撲了過去,神色猙獰得頗有點要跟他同歸于盡的意思。

辛晝被他那油水锃亮的倆爪子惡心的連連後退了七八步,一個不留神差點撞了後邊的來人。

太白颠着他那歪七扭八的醉步硬生生從辛晝身旁梭了過去,跟泥鳅似的,那步法詭異得辛晝簡直是嘆為觀止。

他站直了之後拎着酒壺打了個酒嗝,看着他倆醉醺醺地調笑道:“你倆這是在整哪出,老母雞捉小雞兒啊?”

辛晝面帶嫌棄地捋了捋袖子,顯然對這一傻缺一酒鬼很是鄙夷。

太白平日裏諸事不管,是個甩手掌櫃,今日來找辛晝,那就必然是又要甩什麽爛攤子給他。

果不其然,辛晝聽到太白慢悠悠地說道:“北旻仙府派人來遞了話,問什麽時候舉辦宗門大比,掌教,什麽時候啊?”

宗門大比,老生常談,把各門各派年輕苗子塞到擂臺上養蠱,在辛晝眼裏就是聚衆鬥毆,誰毆到最後就是蠱王。

當然了,明面兒話上說出來叫做魁首。

這事兒十年一屆,跟各大宗門顏面兒挂鈎,誰家要是出了個什麽天才地才的,都盼着孩子在大比中一舉奪魁,為自家門派光宗耀祖。就算沒能掙得魁首,能拿到個靠前的好名次,也足夠在三界中打響自己的名聲,誰都不願意錯過這個掐尖兒冒頭的好機會。

上一屆不消說魁首自然是辛晝,這一屆麽,辛晝踹開謝與喬妄圖偷襲的腿,在鬼哭狼嚎的慘叫裏撩了眼皮:“北旻仙府這麽上趕出來顯眼,怎麽,他家撅出了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金疙瘩?”

太白抱着他那寶貝酒壺作事不關己狀:“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這些事務,向來是掌教一手操持的,我就來傳個話。”

他刻意在掌教二字上加重語氣,聽得辛晝臉都綠了。蓬萊洲五位長老,唯一能主事兒的閉了他娘十年關,剩下的酒鬼廢物二愣子并一個做事黏黏糊糊的老好人,沒一個靠譜的。

原本還有秦彌遠能幫辛晝分攤點兒一宗門爛攤子破事,但上次為了幫他冒用長旸身份,那死孩子擔心受牽連,悄麽聲息地就不知道躲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人手短缺,弄得辛晝是叫苦不疊。

溫峫前些日子說過的話還攪得辛晝心煩意亂,就這節骨眼上又推給他一瑣碎繁雜的宗門大比,簡直比拿把刀直接架在他脖子上還折磨。

辛晝真想直接撂挑子不幹,煩不勝煩:“怎麽什麽事兒都指着老子!”

太白看着糊塗,實際上心思比誰都雪亮,眼見着辛晝這是閉着眼睛不管不顧要抓壯丁了,趕緊來一個三十六計走為上。

“啧,這麽年紀輕輕的肝火怎麽這麽旺,我去給你打兩壺酒消消火。”

說着就拎着他那形影不離的破酒壺蹿出了大殿,身手之矯捷,全然不像個黃湯下肚被灌得暈頭轉向的醉鬼。

謝與喬在辛晝不詳的目光掃到自己身上時一骨碌從地上蹦了起來,邊往外邊挪邊手忙腳亂地推脫道:“你說過了啊,我就是個廢物,啥也不會,你要讓我去辦宗門大比,我能給你簍子捅到東海龍宮去。”

辛晝還沒來得及罵,就又有弟子嚎天喊地從外邊沖進來奏報:“大師兄!洛師姐又下毒藥了妖族少主的兒子,妖族族長拿着刀砍到山門口來了!”

妖族族長中氣幹雲的吼聲緊接着傳遍整個蓬萊仙山。

“長旸!給我滾出來,還我兒子命來!”

“不好啦!大師兄!張師兄煉丹把清露堂後山炸了!”

又一個小弟子跟前邊那個前後腳沖進來,驚慌失措劈着嗓子嚎,原本還氣定神閑等着看熱鬧的謝與喬頓時大驚失色,聲音都快劈叉了:“什麽?!”

外邊應景似的響起連接不斷的轟隆聲,弟子們的驚叫從清露堂的方向叫魂似的湧過來。

辛晝在滿地雞飛狗跳裏面無表情地閉上眼睛,拿出歸墟比上了自己的脖子,輕輕一轉。

什麽靈泉、三界、蓬萊洲、宗門大比。

都跟老子一起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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