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也有一腿
也有一腿
北冥外城
買命賭坊
“開!開!開!!!”
最裏面的一方賭桌起哄聲音快要掀翻房頂,無數看熱鬧的人圍得密不透風,個個臉上都露着不懷好意的興奮之情。
桌前面對面坐着的兩個男人,一個臉色陰狠目光如蛇,看到骰子擲出的雙六已經狂喜得嘴都合不攏,正露出一口煙黃色的爛牙放聲狂笑,而另一個青衣溫雅的俊秀公子則面白如紙,赫然就是被擄來數月被扔到外城自生自滅的謝與喬。
謝與喬看着自己面前擲出的三、五牙齒發顫:“操操操操操操............”
他腦子不好但又偏偏好賭,蓬萊洲上下人盡皆知,以往每次賭輸了要被斷手斷腳,都是辛晝去把他給撈出來。
北冥外城群魔亂舞笙歌連晝,狂嫖濫賭之人比比皆是,十步一妓館五步一賭坊,對掂不清自己斤兩的謝與喬來說簡直就像回到家了一樣。
好似在饑餓之人面前放上美味肉糜,被人幾句話一忽悠,就把自己給押了進去。
對面的魔族已經站起了身,伸出蛇信般腥膩的舌尖舔了舔下唇,一手去摸謝與喬羊脂白玉般的臉,眼裏露出渾濁露骨的淫光:“這麽細皮嫩肉——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整座賭坊,那人斷肢“啪”的一聲滾落地面,随即鮮血噴湧,直接濺了傻愣着的謝與喬一臉。
伏昭黑衣勁裝面容冷峭,不聲不響地出現在謝與喬身後,如同一把削金斷玉的鋒利長槍。
原本喧嚣鼎沸的賭坊頓時鴉雀無聲,那個慘被斷臂的魔族捂住傷處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副......副将大人。”
伏昭刀鋒般瘆人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一掃而過,後者連痛呼都不敢,垂着腦袋汗洽股栗,生怕一個不留神小命就葬送于此。
所有人都大氣也不敢出,伏昭恐怖的視線如同一把鍘刀懸在衆人頭頂。
這位從幼時就跟在魔尊身邊的副将心狠手辣,對仙對魔都是同樣的手段殘忍,在魔門內部積威深重,有些人怕他甚至越過溫峫。
賭坊一時落針可聞。
少頃,緊繃的氣氛微微一松,伏昭今日來這一趟只是為了将謝與喬帶回去,并沒什麽興趣大開殺戒。
黑衣殺神提步轉身,偏頭示意謝與喬跟上。
謝與喬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白皙的臉上糊滿鮮血,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傻不愣登的跟着伏昭往外走去,緊張害怕到甚至有些同手同腳,如果此時誰敢擡頭看一眼,就會發現這厮渾身上下已經抖成了個篩子。
二人很快行至一處無人的小巷,四下寂靜,只有食人魔鴉的眼珠在夜色裏露出猩紅的光。
這無疑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謝與喬神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越看越怕,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顫顫巍巍地開口:“多多多多謝......咱咱咱們這是要去去去去哪啊?”
伏昭一身黑衣融入了巷中陰影,冷戾的眉眼散發着“惹我者死”的氣息。
謝與喬渾身一激靈,迅速鹌鹑似的縮回了腦袋,但明明已經慫成了這樣,卻還要時不時不怕死地偷偷瞄一眼。
這位仁兄當初在宗門大比那日從一個絕世美人兒活生生變成了一個男人,直接對謝與喬造成了下半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看他的眼神始終恐懼中夾雜着一絲複雜。
但好在伏昭并不會去關心一個仙門廢物看他是什麽眼神,公事公辦的冷冷道:“尊上有令......呃!”
尾音突兀而止,謝與喬眼睜睜地看着副将大人雙瞳微擴,在自己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軀砸到青石板上,摔出一聲渾厚的悶響,被這急轉直下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
一聲冷嗤從頭頂傳來,有人從房檐上輕巧落下,觸地未帶起半分灰塵。
謝與喬睜大雙目,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看清來人後兩眼陡然放光,以一種餓虎撲食的兇猛氣勢瘋狂朝對方撲去。
“秦彌遠!!!!啊啊啊啊我的親爹啊!!!”
來人白衣翩然,眉目婉麗,正是此前一直不知道躲到哪去了的秦彌遠。
秦彌遠被猛猛沖過來的謝與喬撞得一個踉跄,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差點被這傻缺撞個四腳朝天。
回過神來發現他一臉血糊在自己纖塵不染的白色羅裙之上,登時勃然大怒,一巴掌把謝與喬扇飛三丈遠:“滾!”
半柱香之後,非要抱着秦彌遠哭爹喊娘的謝與喬才終于在對方左右開弓的四個清脆耳光下冷靜了下來,胡亂擦掉了自己臉上的血跡,與秦彌遠一起蹲在地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副将。
.............
氣氛有些詭異的僵硬。
謝與喬做賊似的觑了兩眼秦彌遠,發現他從一開始就用一種極其奇怪的眼神看着伏昭,既專注又複雜,簡直稱得上是目不轉睛,有了辛晝這個活生生的前車之鑒,謝與喬現在對這種事情的敏感程度簡直超出常理。
他看了秦彌遠起碼五六七八眼,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神情扭曲地問道:“你倆不會也有一腿吧?”
秦彌遠:“..............”
謝與喬:“..............”
秦彌遠無聲的默認震耳欲聾。
謝與喬心已麻木,帶着一臉師門不幸的心痛,低聲嘆了句:“造孽啊。”
秦彌遠站起來,神色平淡,只是眼神裏微微帶着譏诮:“不過是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的薄幸郎罷了。躲了我這麽久,總也該受點懲罰,你說是吧,阿昭。”
後面這句話是對着伏昭說的,聲調變柔,輕得仿佛情人間的耳語,但落到謝與喬耳裏卻覺得頭皮發麻。
秦彌遠長了一張溫柔婉麗月令花一般的面龐,內裏可實在不是個善茬。
他看了一眼地上還不知自己即将面臨何種殘酷命運的副将大人,莫名冒出了一絲憐憫,心裏默默道了句:“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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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彌遠不顧自身安危潛入北冥,當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來報複伏昭的。
魔尊大婚在即,秋極崖廣發宴貼,雖然知道這場婚宴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狠狠羞辱整個仙門,但誰敢不接?
長旸半死,辛晝倒戈,三界之中,已經是實實在在無人可以制衡溫峫。仙魔兩道分庭抗禮的局面一去不回,從此以後,仙門衆生都得仰賴魔族鼻息而活,溫峫舉辦這場大婚,就是要向所有人傳遞這個信號。
謝與喬聽完以後臉色凝重:“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秦彌遠臉色同樣凝重,剛想點頭,下一秒就聽到謝與喬說:“所以你是來随份子的?”
謝與喬那張看起來十分溫秀聰明的臉上流露出了一些真心實意的苦惱:“那我是不是也要随啊?可我沒錢啊,都輸光了!”
秦彌遠簡直要被這個蓬萊洲著名二百五氣得七竅冒煙了,陰沉着臉咬牙:“你是來當陪嫁丫鬟的,不用随。”
他倆談話的間隙,被秦彌遠藏到暗室石棺裏的伏昭卻好像醒了,棺身震動,發出陣陣悶響。秦彌遠眼神一凜,幹脆利落地掀了棺蓋,指尖毒針在詭魅夜色中泛出幽藍色澤。
他毫不留情地一針紮向伏昭側頸,閉着眼睛似想掙紮醒來的副将立刻重新平靜了下去,只是臉上泛出不正常的紅。
秦彌遠眯着眼睛像朵淬了毒的食人花,輕聲哄道:“睡吧,心肝兒。”
謝與喬對藥和毒一向都有着異乎尋常的狂熱興趣,見狀死死盯着伏昭側頸處消散成藍煙的毒針,問道:“這是什麽?”
秦彌遠卻忽然賣起了關子,形狀溫婉的杏眼裏露出了一絲狡黠:“大師兄要的東西。”
他轟然一聲合上石棺,對謝與喬微微一笑。
“走吧,待嫁新娘子可等我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