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素齋
素齋
随着“莫向外求”,他們随着人潮走出了法喜寺。臨走前,梁晚堪堪看到宋文初發來的消息,說想幫忙求個禦守。
梁晚沒明白,問宋文鐘後才知道寺內有個賣禦守的店鋪,于是重返回去才看見被忽略的店鋪。
裏面人意外的多,櫃臺後反是見怪不怪的淡定。梁晚按宋文初的要求幫她買了個“好運常在”,梁晚也跟着挑了個“平安健康”,系在包上,宋文鐘則沒買。走出來才說,宋文初上次就買了一個,結果不知道掉哪了,一直想着哪次來再買一個,正好被梁晚這個冤大頭逮到機會了。
梁晚笑,說這有什麽。
宋文鐘擺擺手,“家裏還有好幾個了,車上放了個平安健康,店裏擺了個事業成就,我床頭還有個姻緣的呢,就她的好運常在丢了。這方面上她真是和母親一樣迷信。”
這梁晚倒是忍不住了,感情宋文初是搞批發的呢。
她邊笑邊為宋文初開脫,“心誠則靈,心誠則靈。”
為了禦守又再次去佛前磕拜,可能出來時有些晚,法喜寺裏原有的齋飯快結束了。他們繼續之前的打算,随着人潮往外走,前往素食館。
打電話定了個位置,抵達時前一桌客人剛離開,老板正在收拾桌椅。梁晚問了洗手間位置,想去洗手。宋文鐘點餐,等她回來時已經點好了。
她驚訝瞪大眼睛:“你好快哦。”
宋文鐘擺擺手,只笑,起身也去洗手間了。
但素食館生意奇好,他們的位置靠近門邊,陸續目睹不少游人推門、店家歉意表示客滿,只好敗興離去的畫面。可能也同這家店的地理位置和今日天氣有關。
等了好會才等到菜上來,梁晚抱着下巴甚至已經思考好了新一幅作品的大概畫面。
這個季節吃的都是時令菜,新鮮蔬菜做出了不同的味道,主食是雜糧面食,一頓下來也還有滋有味。佐一碗嫩蘑菇湯,她滿足地跟宋文鐘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還記得那只烏龜嗎,當時聽你說覺得挺好笑,但感覺那個視角很有意思。我順手拍了兩張照片,等餐時候越回憶越覺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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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晚把照片展示給他看,池中的烏龜,一動不動縮着腦袋。身前是多年不變的景致,身側是來往紛紛的游人。
“明天我就來!這幅畫出來應該比較有意思,也真謝謝你給我靈感。”梁晚笑起來,“對我來說,現在的靈感來之不易。前幾年也在法喜寺寫生過,以為沒什麽好作畫的了。但看來和不同的人參觀,發現的東西也會截然不同。”
宋文鐘托着腮靠窗坐着,眼角輕輕上揚,“沒關系,能幫到你就很好了。”
外面驕陽似火,商讨一番後,決定下午去雲栖竹徑,它是西湖新十景之一,很适合春夏前往,涼爽又惬意。
坐公交可以抵達入口處,雲栖竹徑其實很長,梁晚提前在路邊買了水,包裏還有零食,以防走到半路饑渴。
下午的游人依舊不少,一撥接着一撥,他們跟着往裏走,在據說是網紅大樹下例行來了張游客照。這棵樹人氣很高,梁晚說,“其實這棵樹作為學生寫生很好,就是人太多了,不方便。”
宋文鐘側頭悠悠看了會,說,“這就是藝術生和廚師的區別嗎?”
她不解。
他慢悠悠往裏走着,“我在想…在這顆樹下燒烤應該挺不錯的。”
“……”
她被逗笑,原地笑了會才追上去。
雲栖竹徑裏有介紹牌和地圖,也不必宋文鐘再介紹。曲徑悠長,竹林幽深,走在裏面着實清涼,現在溫度還不是很高,走起來還有些微涼。要是盛夏來正是舒适,山中避暑,清涼又自在。
介紹牌看上去有段時間了,邊緣呈現老化的黃暈,上面寫着“雲栖位于西湖西南五雲山麓之雲栖塢,距西湖約12公裏,最早由吳越國王于乾隆五年創建。這裏雲霧缭繞,景色優美。相傳古時有五彩祥雲,盤旋彌留,故名。沿塢山深林密,翠竹滿坡,山泉瓊瓊,竹景幽深而蘊含四季畫意。這裏是杭城古樹名木集中保護區。曲徑間建有三聚,回龍,洗心,遇雨,雙碑諸亭……”
還沒看完,宋文鐘又看不見身影了,梁晚只好再次追上去。
只不過美中不足是有蚊蟲,梁晚邊走邊被咬,從先開始是抓狂到後來的麻木,有些累了,幹脆不掙紮了。
宋文鐘奇:“之前來都是我和初初被咬,看來你比我更有吸引力。”
她揮手,“這種殊榮倒不必給我了。”
還是路上休息時遇到個熱情的小姐姐,看她被咬得滿胳膊,連臉上都犧牲了,好心借出自己的驅蚊水,效果奇佳,瞬間見效,低頭居然看見蚊子居然繞着她走了。還沒來得及稱奇,側頭欣喜準備告訴宋文鐘時,發現他皺着眉正往自己胳膊上呼一巴掌。
風水輪流轉,梁晚沒好心的笑了。
還好小姐姐人沒走遠,她腼着臉追上去,問能不能給宋文鐘也噴一噴。
才幾分鐘就新長了數個大包,對方看着于心不忍,欣然借出驅蚊水。對方是情人出游,順勢一起走了一截,梁晚記下對方的驅蚊水牌子,意外的好用。驅蚊水不能乘高鐵,她又忘了快遞過來,她一直是招蚊子的體質,這回正好提醒她買瓶新的。
前面路遇小溪,竹林蔽日,不少人走累了,在旁拍照打卡以稍作休息。梁晚主動提出給他們拍張合照,對方自然欣喜,拉着男友擺好姿勢拍了數張。照片也得心意,小姐姐高興,問他們要不要也拍幾張。估計看出他們并不是很相熟,以為在認識階段,沖她擠眉弄眼好會,示意快去快去。
梁晚有些猶豫,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趕鴨子上架推到旁邊,擡頭和宋文鐘對視一眼,皆是忍俊不禁,只好笑着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梁晚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大大方方地扭頭問他,“我頭發不亂吧?”
宋文鐘看向她,眼眸亮晶晶的,野生眉粗糙而靈動,鼻頭沁出汗,額前一縷發被折到耳後,她整個人都很生動。
他搖搖頭,說,“很好看。”
她怔了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
照片是意外的好,她笑得陽光,背着重重的大包,一副很有活力的樣子;宋文鐘眼中笑意還未褪去,背後是清澈溪水和簌簌竹林,綠意盎然,深綠和呈現藍綠的碧水,看一眼就心生涼意。
她笑着道謝,宋文鐘也湊過來看了眼,“挺好看的。”
梁晚瞥他一眼,“我也覺得,看來我還挺适合這個風格嘛。”
他聳聳肩,從她背包裏抽出瓶水,“發我一份。”
“嗯嗯。”
接着一道往前走。
說是雲栖竹徑,其實還是要爬山,蠻坑人的。中途在亭子裏休息,大口灌水,和宋文鐘控訴“明明是竹徑為什麽還要爬山呢”,旁邊坐着流汗的眼鏡小哥默默投來贊同的眼神。宋文鐘笑說“以為你知道呢”,梁晚沒力氣和他辯駁,看着風景晃着折成扇狀的塑料紙試圖緩解疲意。
還遇到了來散步為趣的本地人,手持蒲扇的老大媽和老大爺,看起來可比他們年輕人輕松惬意多了,信步走着,沒一會就沒影了。
一排坐着歇氣的年輕人欽佩看着,腦袋一溜地轉過去再轉回來,末了梁晚拍宋文鐘胳膊,說,“我覺得你以後應該就和他們一樣,臉不紅心不跳,成為新一代年輕人眼中的典範。”
宋文鐘無語,笑着輕拍她肩膀,“想什麽呢,真是累着了吧?”
到底還是得往前走,只是梁晚斷絕了雲栖竹徑入畫的所有可能性,這裏很美,可她注定不配——或許再過十年,她可能會改變想法。
梁晚從小就不喜歡運動,爬山等一類活動都和她關系不大。上次爬吳山寶成寺那回根本不能比,且不說坡度不大,山上路也好走。眼前這座對梁晚來說已經夠有難度了,盡管宋文鐘都幫忙把包接去了,她仍然氣喘籲籲汗如雨下。
宋文鐘得出結論,“你是不是體虛?”
她一揮手,“您愛怎麽說怎麽說,都行,我不介意,只要下回不拉我爬山就行。”
宋文鐘被她逗笑了,真沒想到會這麽狼狽,于是答應,不帶她來這爬山了。
下山路并不算多舒服,休息會後再出發,好歹沒那麽費力了。等好不容易把自己搬上公交車上,滿車的人,連個座都沒,他們倆站着,和晃悠的公交車一起下山。
宋文鐘背着她的大包,默默擠在公交車裏,梁晚連個把手都沒處拉,只好牽着背包帶子,站着發呆。背包上爬山的時候宋文鐘提出來他背的,要換平時梁晚絕對會拒絕,不過今天實在是累到她了,深感再過會可能自己就要走不動了,她明智地做出了選擇,把包遞給了宋文鐘。
“你等着,回去我請你吃十個小布丁,報答你對我的幫助。”
宋文鐘幽幽望一眼,“不知道你信不信,我過去十年都沒吃上十個小布丁過。”
“………”她梗了梗,“遇見我,一切皆有可能。”
“………”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從頭發絲到腳後跟,感覺滿身粘着汗,尤其是最後走回來時,感覺這輩子再也沒這麽邋遢過了,直接狂奔上樓。洗漱完清清爽爽,再把照片整理好,宋文鐘發消息說吃飯可能有點晚,餓的話樓下放了面包,可以自己拿點。
梁晚回複嗯,想着反正自己這也有面包,應該大差不差。結果剛打開卧室門就聞到樓下飄上來的新鮮出爐面包的香味,登時魂都沒了,幾乎是飄着下去的。
新鮮酥脆的可頌,裏面還是鹹蛋黃流心,梁晚吃了一個,幸福得要升天。又拿了一個上去就着熱氣騰騰的咖啡吃,心念宋文鐘真是個好人,打開微信準備再次和他道謝。
卻不料他方才又發了條信息。
——是面包房新出爐的鹹蛋黃夾心可頌,快去吃,不要畫畫了
一下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她愣了下,鍵盤在手下也打不出什麽字符,最後只好拍了張照片,她捏着牛角包,金燦燦的,很漂亮。
又說了一句“謝謝”。吃完擦幹淨手,她認真畫起畫來。
晚上宋文初回來得晚,說是最近在補課,要考試了。梁晚離開學校太久,早沒了概念,聞言只好同情地給她夾了一筷子白灼肉,全當安慰。
晚飯有白灼雞胸肉,肉質鮮嫩,也不費牙口。另做了道糖醋排骨,是杭城人喜歡的甜口,糖醋汁顏色濃郁,很是下班。炒菜心則是蔡記的拿手活,梁晚已經吃過宋文鐘和張、王兩師傅所做過的炒菜心了,在保留新鮮口感卻不有菜腥上做得都是沒話說,只是每人對火候的喜好略有不同。山藥排骨湯倒是樸素,有了糖醋排骨沒人主動去夾湯裏的排骨,不過喝湯時才察覺這份排骨也好吃,肉筋飽滿,而山藥綿密,湯裏鮮味十足。
把在法喜寺求的禦守送給宋文初,她驚喜地“啊“了聲,轉頭抱怨起宋文鐘來。無他,只是因為宋文鐘上山數次,宋文初每次都求他幫忙帶一個,他就是不答應,又誇還是晚晚姐好,梁晚笑着應下了。
明天是周末,宋文初不補課,咬着筷子興致勃勃說要不明天去玩吧?靈隐寺怎麽樣?最近刷小紅書說裏面的素齋挺好吃的。
梁晚還沒來得及說話,宋文鐘略帶不可思議地把她的疑惑說了出來:“你去寺廟就是為了吃素齋?”
宋文初趕緊笑着求饒,“哎呀不是啦不是啦,這不是一時順口了嗎。記得上次嗎,去飛來峰結果下雨,還沒上去呢就灰溜溜走了。明天天氣不錯呢,我們去飛來峰吧!”
梁晚啃着排骨有點費牙,來不及說話就被宋文初默認加在同行者裏,放下碗筷就拎着手機打算一會去超市采購。梁晚好不容易啃完這根排骨有空閑說話了,感覺有點心累。
明天又得爬上去,真的好累哦。
宋文鐘往她的湯碗裏補了點湯,說,“明天晚上吃鳜魚。”
梁晚轉過頭,眼睛默默亮了。
然後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頓時有些無言。
明晚吃鳜魚=要先度過明天一整個白天=要去飛來峰要去靈隐寺
唉,好累哦。
她試圖求饒,“可以在靈隐寺等你們嗎?我給你們背零食,走路真的好累哦。”
宋文鐘還沒來得及說話,初初率先拒絕,“不行不行,晚晚姐要和我們一起!”
她對付不過宋文初,只得答應,非常惆悵地趴在桌上思考人生。宋文鐘默默夾給她一塊排骨,“多吃點,明天加油。哦還留了份草莓,吃完再走。”
南方水果多,春天自然免不了食些新鮮水果。這些時日西梅、山竹、李子,紅提,鳳梨,草莓和芒果來回着見,她吃得臉頰圓圓,第一次覺得在南方這麽快樂。
北城的水果可比這貴多了,還沒這麽甜,她買得老踩雷。
問宋文初,她說宋文鐘就很會挑水果,和外婆學的。她就不會。
梁晚只好點點頭,她可不好意思去問宋文鐘怎麽挑水果。這樣弄下去真得給宋文鐘交補習費了。說不定幾個師傅也會挑,但她更不好意思問。
回屋習字,本着不浪費的原則把剩下半壺咖啡解決了,結果習完字躺在床上精神抖擻,半點睡意也沒有。
但窗外月色姣好,又難得安靜,她趴在窗戶上看了會,幹脆去畫室取畫板,簡單在陽臺上撐了個支架,就着朦胧月色和暖黃路燈,随想随畫,吹着有些熱氣的晚風,不拘于筆法意境,潑墨作畫,竟覺得有些醉意。
勾出模糊的街景,大大的月亮,聽到熟悉聲響,她眯眼往下看。
是宋文鐘,拎着包黑色塑料袋。蔡記已經關燈,隐在黑暗中,他站在門口鎖門,轉身拎起袋子,走到垃圾桶旁,扔掉後繼續走了。
她安靜地看着,單手支着額頭,最後又落下重重的一筆,添作濃重綠葉。
不知道幾點睡的,只知道再醒來時非常痛苦,硬撐着喝了杯咖啡,宋文初給她帶了喜歡的生煎,又背上昨晚置辦的零食,吸取昨日教訓,三人就近找到單車就陸續騎着進山了。
騎到換乘公交點,她路上早已清醒,路遇隧道時還感慨,這麽早就已經堵上了,周末早上的人流量真是恐怖啊。
宋文初挽着她的胳膊,坐在公交車上也要和她坐一排,叽叽喳喳聊美妝購物,宋文鐘背着零食默默坐到了一邊,掏出手機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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