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蟹釀橙

蟹釀橙

一年中最舒服的季節來了,沒有讨厭的飄絮,沒有易誘打噴嚏的花粉,秋舒适而溫柔,随着黃葉慢慢落下,天氣也漸漸變冷。

梁晚快樂地買了好多衛衣長袖和風衣,即使可能根本穿不完。

宋文初趴在桌子上咬着筆杆,悶頭苦想;梁晚拿着畫筆勾勾畫畫,思索還要補充什麽。宋文鐘打個哈欠,看了眼裏面辛勤工作的師傅們,覺得自己舒坦得有些不安。不過轉念一想,我是老板,這又怎樣!

于是心安理得地繼續躺下。

趕在第一批藕粉上市的日子,宋文鐘帶着梁晚去和老當益壯的老人家們擠了通,成功搶到幾袋。自留一袋,剩下的快遞寄走。

梁晚覺得實在誇張:“我老了能這麽厲害嗎?”

宋文鐘搖搖頭,“多半不行,人家下盤多穩,我倆差點擠摔了。”

她唏噓:“太菜了我們,回頭跟大爺去公園練太極去。”

“拉倒吧,你普拉提多久沒去了?”

梁晚頓時噤聲,“忘記這件事吧,我已經把教練屏蔽了。上回去買咖啡,遠遠的看見教練也在,把我吓一跳,趕緊跑回來了。”

“……”宋文鐘感慨道:“真有你的。”

這兩天望大閘蟹,幾乎望眼欲穿,奈何今年出得晚,到現在還沒等到旺季,梁晚心心念念陽澄湖大閘蟹,偏是等于等不着,又不願意下嫁給其他蟹,只好按耐着欲望繼續等。

宋文鐘看她實在想的緊,正好逛菜市看見體型樣子都還不錯的膏蟹,買了回來打算做蟹釀橙。

“蟹釀橙是什麽?”梁晚皺着眉圍着盆裏幾只膏蟹打轉,頗為嫌棄,“好吃嗎?”

宋文鐘敲她一腦袋,“當然好吃,螃蟹做出來有不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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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雖然說得有道理…但我好像只吃過清蒸和煎炸,蟹釀橙…加橙子進去?會是什麽味道?”

“吃了你就知道了。”

臍橙肥美,梁晚率先開了一只,嘗了一瓣還算可以,分給宋文鐘一半,心滿意足回去了。

王師傅勾着宋文鐘的肩,瞅着盆裏的蟹,感慨道,“感情你這把妹全靠做好吃的?也是個思路嘛。”

宋文鐘往嘴裏塞着橙子,嚴謹道,“這是投其所好,懂不懂?”

他樂,“嘿,差不多意思嘛。蟹釀橙也有段日子沒吃過了吧,我還沒試過呢,上回看還是師傅給宴會掌廚做的,我在旁邊看了手,夠嗆。”

提起這個宋文鐘也有點發愁,“我也沒做過,不知道味道怎麽樣,總不能太難吃吧?”

“這我就不幫你了,自己琢磨着吧。”

“行吧,真是指望不上你們。”

“拉倒,幫你燒個水意思意思,行不?”

“行!”

宋文初中午才起床,迷瞪着眼過來吃午飯,轉眼又回去睡了。梁晚回憶起自己的高中生涯,似乎也沒好哪去,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文化課不會,畫筆也不想拿,整倆字就是叛逆。

她在廚房圍觀茍活的螃蟹,問宋文鐘,“我剛上網查了下,說蟹釀橙是古菜呢,挺有意思的,居然是用橙子裝蟹肉,你做得好吃嗎?”

宋文鐘思索片刻,坦誠交代:“我還沒做過。”

梁晚頓了下,遲疑道,“那你會做吧?”

“外婆做過,我看她做過。”

“行,總比我沒做過也沒看人做過好。下午我去蘇堤那看花港觀魚,日落前應該能回來,等我吃飯哦。”

“好,你路上小心。”

花港觀魚位于蘇堤南段,內有牡丹園,錦鯉游蹿,雪松挺拔,濃蔭簌簌。只是這個季節尴尬,荷花已敗,楓葉卻未紅,涼風吹過,頗有些蕭瑟。不過因是周末,游人倒是不缺,攜家帶口的來轉轉,鋪個帳篷擺點零食,也是逍遙自在。

公園轉起來并不很大,但今天天氣好,格外涼爽,坐在路邊看着舉着長槍大炮四處拍照的老人家,也是難得的惬意。

圍觀了會,看着他們齊齊往一個方向開始拍照、調鏡頭的時候,梁晚知道自己可以來看眼了。果然,傍着溪水,溪邊綠茵的樹,天自是藍得透徹,梁晚也跟着拍了張照片,準備去找寫生的地點,早結束早回去。

花港觀魚妙在魚,溪水倒映着綠樹,盛着金魚,很是漂亮。梁晚走了一段,遇見戶來游玩的家庭,帶着三四歲的女兒在溪邊喂魚,她停下來看。小姑娘長得可愛,眼睛又大又圓,像黑葡萄,看到她笑眯眯在旁邊看,主動走過來喊她“洋娃娃姐姐”,梁晚笑着應她,她又遞過來一塊面包,說“我們一起喂魚吧”。

梁晚笑不疊答應了,和她一起蹲在圍欄旁喂魚。旁邊的父母也注意到,父親走過來也蹲在旁邊,給女兒介紹水裏的是什麽魚。

咿呀問着說着,梁晚不自覺帶了笑,看着溪水蕩漾,偶有飛花掠過,綠枝倒影,不知在撲騰的鯉魚會是怎樣的視角。

她突然有了想法,把手裏的小塊面包掰碎喂完,和小姑娘揮手道別,走到一邊寬闊溪邊,掏出包裏的設備組裝好,畫板擺好,拿着畫筆開始作畫。

還是要春季更好看,得盛春,牡丹漂亮,溪水蕩漾,柳樹抽枝發芽,繁花被風吹動,花瓣飄灑在湖面上,枝幹在風中顫着飛揚。

魚在哪,自然是以溪底魚的視角,身邊無數錦鯉張着嘴,吐出泡泡,而一線之隔的溪水外,是另一個世界。

相當順利,一路上晚霞與她為伴,忍不住在紅綠燈路口停下來,拍了張照片。今天的天空是粉紅色的,雲像是水墨般,呈現出淡青色,飄在空中,很漂亮。

紅燈還有三十秒,她點開微信,發給宋文鐘。

幾乎是與此同時,對方也發來一條消息。

也是一片天空。城橋路上的夕陽被建築遮擋些許,但依稀可見粉紅的天、水墨的雲。

梁晚忍不住笑意,咬着下唇給他發消息:“我還有十分鐘到。”

對方發來個笑臉表情。

再次思索了一路到底什麽時候表白比較合适的問題。

她總覺得現在有點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意思了。也不算是暧昧,他們之間好像直接跨過了暧昧期,也或許暧昧期早在很久之前過去了,比起來現在要更熟稔些,卻不尴尬,也沒什麽粉紅泡泡,但總能莫名其妙戳中她,傻樂半天。

沖進蔡記,她從包裏舉出寫生的畫,得意洋洋問他:“怎麽樣,是不是畫得很好!”

宋文鐘瞄了眼蒸鍋裏,又瞄了眼她手上的畫,随即露出驚喜的表情:“真好看!”

梁晚卻不爽,“诶宋文鐘,你知不知道自己刻意的樣子真的很明顯,看一眼都知道你在裝。煩死啦你!”

說完拎着包就走,宋文鐘在後面哭笑不得地追說,“真的很好看啦,沒有騙你!”

她回頭擺個鬼臉,大搖大擺走了。

洗完手拉上宋文初再來,蟹釀橙已經出鍋,散發着清香。宋文初率先掏出手機拍照,表示手機先吃。梁晚在旁邊用眼睛觀察,覺得這盤菜應該不錯,好香。

用手打開冒着熱氣的橙子殼,撲鼻的香氣傳來,帶着一股獨屬于蟹的鮮味,梁晚差點被迷暈,非常配合地比個贊。宋文鐘适時遞來勺子,梁晚挖了一勺送入口中,是和平時吃清蒸、爆炒完全不同的口感,鮮嫩、清甜、酸口、還有股若有若無的甜味。一人兩只,也不急着大朵快頤,用舌頭慢慢品味蟹的鮮與橙的甜,水果和河鮮的組合居然如此神奇,梁晚贊嘆不已。

吃蟹肉并不急,宋文鐘告訴她用手把橙子蓋上的果肉擠出汁水,味道會更鮮甜,橙香在蟹肉中的占比也會更充分。吃完蟹肉,被蒸熟的橙子已然柔軟,輕輕捏,裏面附粘的果肉會脫落,湯味中也會夾雜橙肉的酸甜,一口下去只覺滿足。

梁晚有些不舍得吃第二只了,擡頭問宋文鐘:“下次還做嗎?我再也不質疑你了,你就是天生的大廚。”

宋文鐘笑得不行,連擺手,“你好好吃,看你表現。”

她努努嘴,拉倒,求人不如求己,趕緊吃了了事。

一頓下來感覺整個廚房裏都是香氣,打着飽嗝出來,正好迎面遇上準備上樓的食客,一聞到香味轉頭道:“蟹釀橙?這香味是蟹釀橙吧?老板藏私呢,偷偷做這個?上回問不是說不做呢嗎。”

梁晚迎面碰上,宋文初又站在後面裝傻,她一下子卡殼了,想了想說,“可能是…老板在研發階段吧。”

對方“啊”了下,問她,“看你剛吃過,怎麽樣,好吃嗎?”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好吃!”

對方跟她道了聲謝謝,扯了扯旁邊男士的衣服,邊往上走着,“聽到沒,下回跟小梁說點這個,不能再推脫了,可真香,好久沒嘗到了呢。哎聽說蔡老板快回來了,不知道蔡老板身體現在怎麽樣,還能不能下廚房,小梁的味道到底還是趕不上他姥姥,有些菜不錯,有些菜嘛,還是差點火候,不過能嘗到就不錯了嚯…”

她笑着拉着宋文初走了。

“所以你外婆做得得有多好吃啊,給我整好奇了,好想嘗嘗。”

宋文初理所當然道,“等外婆回來你就能吃到啦。“

她悵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外婆回杭城呢,那時候我可能已經回北城了。”

宋文初“啊”了下,道,“沒關系,以後也有機會嘛,等你的畫展結束了,可以來杭城吃春茶呀。到時候清明過,第一批龍井下來,可香了。”

她有些心動:“真的?那我想想,指不定到時候真能來,應該沒什麽事情的……”

宋文初也跟着心動了,跳到沙發上纏她:“來嘛來嘛,春天的杭城也可有意思了,西湖可漂亮了,蘇堤春曉那不是沒機會畫嗎,我們一塊去看看,真的可漂亮了,一堆的人拍照呢。”

她拍案:“行!只要沒事我就過來!再玩一個春天!”

宋文初歡呼。

不過或許還有一種可行方案。

梁晚想,如果她告白成功,來杭城也順理成章多了,到時候想來就能來,梁緒川終于管不了她了!耶!

天黑了,梁晚拉了根燈在陽臺看書,掰了串蚊香放在腳邊。宋文鐘在樓下喊她出去散步,她應了聲,随手放下關燈走了。現在的晚上越來越涼快了,路過便利店,梁晚進去買了根雪糕,等走到高架下宋文鐘問她跑步嗎,梁晚搖搖頭。

他不解:“怎麽今天也不跑步?”

她蹙眉,“因為生理期啊。”

“……?”宋文鐘更迷惑了,“可你不是剛吃了雪糕,晚上還吃了螃蟹?”

“啊?有問題嗎?”

他一副震驚加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螃蟹易體寒,生理期吃會對身體不好的,更何況你還吃了雪糕。哎你怎麽這樣,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到時候肚子痛了。”

她毫不在意:“哎呀,我平時都這樣的,很少痛的,不會有事放心啦。快我們逛完就回去,初初約我打麻将呢。“

”……“

人到底是不能立flag,八百年生理期沒痛過的梁晚,不知道到底是那根雪糕的問題,還是蟹釀橙太寒,第二天起床就開始隐隐作痛,有越來越痛的跡象。回想昨晚的話,意識到可能出了點小問題,實在不好意思跟宋文鐘提,特地看了眼他在廚房炒菜,自己悄悄進隔壁藥房買了布洛芬。

結果一出來就看見宋文鐘站在藥房門口,抱着手肘好奇看着她,兩人大眼瞪小眼。她茫然:“你不是在炒菜嗎?”

他蹙着眉,說,“小波進廚房送菜,說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偷看,我就過來看了眼…你買的什麽?”

梁晚不好意思地把藥往背後放了放,“就是…我耳洞過敏,買了點百多邦…”

宋文鐘呵呵,“百多邦上面有紅色小人?那是布洛芬吧。”

“……你好厲害哦。”

往回走着,她老老實實交代,“我以前生理期從來不疼的,可能是昨天吃螃蟹…還是吃雪糕?今天着實有點疼,剛想畫畫,畫了會覺得不大舒服。泡了杯熱咖啡還是不行,我就下來買布洛芬了。”

他搖搖頭,再嘆口氣,活像教導主任,最後得出結論:“藥咱們還是能不能就不吃吧,實在疼的話那就吃吧,別太遭罪了。我給你炖點紅糖姜水,一會送過去。”

她扒在門框上可憐巴巴地:“謝謝你哦。”

宋文鐘敲她一腦袋:“回去休息吧。”

“嗯嗯。”

轉身奔上樓,梁晚默默感慨,怎麽辦心動值又加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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