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西溪
西溪
宋文鐘回了兩條消息,打了個哈欠。
等目光從船頂收回來,他成功對上了女朋友的怒視。
一個激靈,他下意識掏出手機,“呃…要我拍照嗎?”
泡泡笑着轉頭說,“如果你想拍的話也可以,也可以給小晚錄個視頻,她很好看哦。”
梁晚已經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我拍照你居然發呆!快給我錄個百八十個視頻!”
他趕緊點頭稱是,“好的好的。”
駛入內河,綠意變得清幽起來,河水蕩漾,泛着倒影中的綠。兩岸水杉也探頭,泛着微黃,偶有垂下的落葉,慢慢飄蕩在水面上。西溪的樹種多,雖是十月天,有的尚油綠,有的褪到黃,有的已染上紅意。她看着船外,露出姣好側臉,垂下的黑色長發直到胸口,水藍與她手臂的白相稱,眉眼淡淡,像是一幅畫。
往裏走,隐約能瞧見結霜,在空氣中游蕩。小橋流水,漫漫的河,泡的茶差不多能入口了,宋文鐘嘗了口還行,遞過去一杯讓梁晚當道具用。
其實船上還有蒲扇,但梁晚只能手持它拍照,揮一下都怕自己被凍死。
這個天,比不上深冬冷,但河面上飄着蕩着,寒意不容小觑。
又披上純白的披肩,毛茸茸的很暖和。她無意識摸着毛玩,感覺自己有點富家闊太的意思。但宋文鐘說,她更像偷穿媽媽衣服出來玩的小女孩。
梁晚:“…………”
拍了一打,泡泡和梁晚擠在一起看照片。宋文鐘也看手機裏的錄像和照片,有段平白起了霧,淡淡的,她沒什麽表情地對着攝像頭,格外清冷。
她雖是偏圓的臉,不是鵝蛋臉,但也不是純圓臉。按理說圓臉就該和可愛挂鈎,但或許是五官奇妙的拼湊組合,她若是不笑便有幾分冷淡的意思。
他仔細想,倒是想到了初次見面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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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她,她雖轱辘轉着黑葡萄般的眼珠,問他吃的什麽,饞意就寫在臉上,但人卻是疏離的,有些防備,有些警惕。本是準備自己吃的餅被自己莫名其妙遞出去了,他還很好心地給她科普了酥油餅歷史。看她仍有些戒備,又因為啃着餅整個人莫名地呆,他覺得圓圓的臉還很可愛,兩種反差被巧妙到放置在一張臉上。想,要不是自己這張餅,或許看不到這一面呢。
第二次見面,在蔡記。或許是由認識的人引薦,她明顯活絡多了,清冷的氣質漸漸離她而去。
再往後,自然不會再把高冷一類詞與她挂鈎。屬實是認識後濾鏡有些深了。
眼下再看,不得不說,他還是很吃這套。
再劃幾張,她笑得很活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眉眼裏都盛着笑意,連涼意的綠都染上幾分暖意來。
喝了兩杯水暖暖身子,梁晚和泡泡讨論着一會怎麽拍呢,要找找其他角度嗎。正實驗着,突然一抹光打下來,在她眼角。梁晚好奇地仰頭,對上雲層後初降的一幕陽光。
深秋的陽光很難得,又是難得的多雲轉晴,那束光随着搖撸船慢慢晃着,也慢慢變寬廣,漸漸籠罩了她。
泡泡激動地咔攝像機,梁晚不用她說都知道該怎麽凹造型。而宋文鐘在後面舉着手機,深藏功與名,覺得他一會肯定會被梁晚誇一頓。
陽光出來了,莫名出來的霧氣又慢慢散了,有陽光與沒陽光完全是兩種氣氛。方才是陰暗的,濕氣漉漉,綠意逼人,水汽彌漫,她清冷又淡漠,捧着茶随意看着樹林,目光随意,已然有幾分暮光之城裏的森林味道;而眼下出了陽光,一切都不一樣了,她巧言笑兮,長發披在身後,像是溫婉漂亮的江南女子。短暫的丁達爾效應,綠葉搖曳着接受光的照耀,搖撸船慢悠悠,像是被靜止了般,一切都慢慢地。而她淺淺笑着。
宋文鐘給她展示自己錄像的大作。
梁晚被自己美到了,誇他真棒。
泡泡翻着照片,也覺得今天運氣不錯,明明就一段路,正巧趕上兩種截然不同的天氣。模特也很漂亮,幾乎沒什麽廢片。
正好眼下陽光好,泡泡又指導她換了位置姿勢拍了幾套,讓她捧着下巴天真爛漫看過來,梁晚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有點難為我呢…天真爛漫離我好遙遠呢。”
泡泡誇她,“哪有,你超可愛的,想想快樂的事情,笑一笑。”
梁晚努力想啊想,快門間歇問宋文鐘,“小宋小宋,晚上吃什麽啊?”
宋文鐘舉手回答,“不能劇透。”
“你回去以後還有時間做菜嘛?要不讓師傅們做吧。”
“沒事,他們幫我備好菜,我回去做炒菜就好了。”
泡泡有點驚訝,低頭檢查着相片說,“你們家是男朋友做飯嗎?真好。”
梁晚笑眯眯點頭,“對啊,他做菜很好吃的。”
休息了會,宋文鐘從保鮮盒裏掏出蛋黃酥和紅豆酥給她們吃。梁晚拿了張紙巾墊在膝蓋上,小心翼翼吃。泡泡選了顆蛋黃酥,一入口就知道不是買的牌子貨,問是買的手作店還是自己做的?
梁晚指指宋文鐘,說,“他做的呀。我說過他做菜很厲害哦,做糕點也是。”
這個年紀能工作日出來陪女朋友拍寫真、還天天在家裏做菜做糕點的男生着實不多。不過這是在杭城,泡泡想一想,猜測可能是學生?或者網紅自媒體之流吧,畢竟見過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不過真的挺好吃啊,蛋黃酥甜而不膩,鹹蛋黃也不澀口。她之前也嘗試做過,放久了容易外殼幹澀,咬起來沙沙掉渣,紅豆層也容易僵固。
她虛心請教,很快得到耐心解釋。
梁晚已經唰唰吃了兩顆紅豆酥,她更喜歡純紅豆酥,紅豆香不加掩飾,裏面的紅豆沙軟糯綿密,自己做的不會放很多糖,甜味恰到好處,外殼也酥脆可口。看宋文鐘和泡泡還在讨論蛋黃酥的做法,于是從包裏翻出兩枚皮筋給自己紮了個麻花辮。
行至橋旁,船夫主動停下,說這裏很多人拍照,他們也可以試試。梁晚試着站起來,泡泡找好角度咔咔拍。穿着旗袍不方便蹲下,但泡泡說可以拍俯視照,那樣就不會顯出下半身。
梁晚試了下,還真可以,只是泡泡不夠高,要努力舉着相機才能拍她。猶豫至極,宋文鐘主動請纓,他也會拍。
泡泡的單反上手需要一段時間,宋文鐘只了解了簡單的方法,站好試着低頭在顯示屏裏看她。
梁晚蹲在他腳下,仰頭看着她。麻花辮乖巧地垂在耳邊,鬓角碎發随意,她眼神純粹,定定看着鏡頭。
泡泡踮着腳努力看他的顯示屏,指導說,“也可以把旁邊的河水拍進去——如果鏡頭夠的話。“
宋文鐘先拍了幾張,再緩緩移動鏡頭,到合适的地方,梁晚換了姿勢,低着頭伸手試圖去勾河水。自然是摸不着的,指尖垂在半空,美感十足,宋文鐘覺得她很适合拍照片,她很會揣測拍攝者的意思。
泡泡主動接過相機,蹲下來拍她,宋文鐘往後退了退,站回船艙裏,怕他太重了把船站翻了。
目光裏,梁晚露出白皙的小腿,旗袍邊緣的開叉到大腿,隐約露出邊角的安全褲。宋文鐘想,還好這裏只有他一個男性。
想起什麽猛地回頭,船夫大爺擡頭灌着陶瓷杯裏的茶水。
拍完這邊,船繼續往前走。
泡泡知道梁晚是要拍生日寫真,只是西溪這邊沒什麽适合生日主題的,其餘的好看也好拍的風景有是有,只是行着船,也不方便。
倒是終點那有片蘆葦,也算适合拍照。
梁晚算了算時間,覺得時間不大夠,說算了。本來就來得遲,再折騰回去就要晚了。
泡泡也沒堅持,重新翻了遍相冊,又擡頭問他們,“那你們要一起拍組照片嗎?”
梁晚眼睛一亮,覺得主意不錯,向後面的宋文鐘招手,“好呀。快來快來,我們一起拍照片。”
宋文鐘不扭捏,人是來了,只是有些猶豫,坐她身邊低頭看自己的衣服,說,“我們倆看起來會不會不大搭?”
梁晚毫不猶豫翻個白眼,“這有什麽!”
泡泡被梁晚可愛到了,噗嗤一下,也說,“沒什麽啦,帥哥靓女怎麽都很般配啦。”
梁晚笑嘻嘻一歪,摟住宋文鐘的手臂,蹭着他沖鏡頭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宋文鐘套一件灰色搖粒絨外套,裏面還是短袖。坐在那,腰筆直,連瑞鳳眼都帶了幾分英氣。
泡泡笑出來,從相機後探出頭,說,“帥哥,或許可以放松一點?”
梁晚老實一摸他的背,肌肉都僵硬着,忍俊不禁拍了一下,“那麽緊張幹什麽?拍張照片啦,放松放松。”
宋文鐘低聲說,“和你拍過幾次照片,這次絕對是最緊張的一回。”
梁晚笑說,“又不是結婚證,別緊張啦。”說完就覺得有點不妥,不好意思地轉過頭繼續去看鏡頭,手揪着他袖子上的搖粒絨磨啊磨。
宋文鐘愣了一下,另一邊手握拳放在鼻下咳了咳,耳尖悄悄紅了一片。
這回好多了,泡泡心滿意足摁下快門鍵。
就是回過頭看,怎麽他們表情莫名這麽鄭重?有點像結婚證呢。
泡泡晃晃腦袋,想把腦袋裏的水晃出去。
饒是一路順利,也是下午才回到城橋路。
還好之前吃了點糕點,灌了一肚子茶,不算很餓。梁晚回去換衣服,因為晚上才是正式過生日,也沒卸妝,添添補補,又去蔡記找宋文鐘。
早上沒吃成長壽面,下午來補。
面是學徒們揉的,師傅們擀的,宋文鐘下的。梁晚接受了大家的心意,非常高興地說謝謝大家。
第一次吃這麽特殊的長壽面,梁晚一根不剩,青菜葉吃光了,連湯都喝完了。
知道生日得遲,宋文鐘來不及和今晚預約好的客人說取消,只是把他們都移到了樓上包間,多的一桌則放在一樓大堂。她的生日宴放在一樓包間裏,梁晚吃完長壽面後宋文鐘就進廚房搗鼓去了,也不讓她進去看。梁晚只好回去無聊畫畫。
中途初初回來,神秘兮兮送了她一束回家路上花店裏買的玫瑰花,裏面有九朵,嬌豔欲滴,正是開得鮮豔。梁晚哭笑不得,說她超級喜歡,謝謝這份禮物。
宋文初擠着眼說,“我哥肯定想不到送玫瑰,要不要跟我賭?”
梁晚搖頭,誠懇說,“我也覺得他不會送,我不賭。”
她遺憾道,“可惜了。我哥太蠢了,下次我會提醒他的。”
“那提前謝謝你。”
結果沒想到,宋文鐘居然真的送了玫瑰。
更尴尬的是,快遞員送錯了地址,本來要送去蔡記先放着,結果敲開了對面宋家的門。
初初在蹲廁所,梁晚從樓上急急忙忙下來開門,手上還拿着畫筆。一開門和巨大的玫瑰花束面對面,整個人都有點茫然。
後面的快遞小哥懶洋洋說,“城橋路xxxx號宋先生對吧?簽收一下吧。”
梁晚:“…………我不是,但我可以先簽收。”
快遞小哥頭也不擡,在單子上劃拉一下,說,“那你和宋先生是什麽關系,我備注一下。”
梁晚沉默片刻,“他女朋友。”
“…………”
快遞小哥擡起頭,試圖在訂單上找到備注。
“小晚生日快樂!”
再看眼面無表情的美女,快遞小哥覺得自己可能辦砸了什麽,火速備注好騎上車就走了。
抱着玫瑰關上門,梁晚和懷裏的九十九朵玫瑰相顧無言。
花束放在茶幾上,畫筆頭朝外随便插在玫瑰花中間,她倒在沙發上,端詳這束玫瑰。
初初送的是九朵粉玫瑰,而宋文鐘送的則是紅粉白組合。挺好看的,就是有點突然。
過了片刻,初初從廁所出來,手上游戲還沒打完,剛準備說話就聞到一股濃郁的玫瑰花香。心想我買的玫瑰香這麽濃嗎?一轉頭,和一大束玫瑰花,以及玫瑰花後面死魚眼的梁晚對上眼。
宋文初凝滞片刻,随即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