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故事

故事

後來又陸續在杭城呆了幾天,梁緒川帶着她逛了幾個景點,留下了照片。而她無精打采,不複第一天剛開始的好心情,連風景都不怎麽願意看,只顧黏着陳安撒嬌。也畫了幾幅寫真,到現在還裝裱着,留在家裏。

梁晚想起最後離開杭城的那張照片上,她沒什麽表情地沖鏡頭擺剪刀手。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想法——終于要走了,不想再來杭城了!一輩子也不想!

而現在的她,梁晚一邊下意識用鉛筆描線,一邊想,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她喜歡過,也讨厭過。最終還是和它相遇了。

再往後,其實對杭城的印象就很淡了。因為後面慢慢去了很多不同的城市,去過不同的地方,見過不同的人,再回想起杭城的經歷,只覺得當時稚嫩,以後她還會遇到更多。

那時把杭城的經歷當磨砺,心想未來的路那麽長,肯定還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受更多的委屈,一定不要被它打敗!

她要做很頑強的人!

但現在,她現在只想珍惜它。那是很珍貴的回憶。

速寫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因為都是動景,她算是抓去畫面,寫真參雜創作,最後出來的畫面是王師傅他們五個人在門口腌菜,有的離得遠只有個表情,有的背着身自然只有個背影,簡單勾勒,也是惟妙惟肖;而張師傅他們倆在裏面揮大刀,尤其是張師傅撸起袖子下的肌肉,被她畫得非常形象——以至于宋文鐘有點吃醋,他一點也不隐晦地說,“我也想有肌肉。”

她的畫風偏寫實,線條流暢又細膩,整個蔡記廚房躍然紙上,人物也各有神态和特點,像是課本裏看到的插畫。

梁晚用小刀削着筆,略感不可思議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可是你的肌肉沒有張師傅漂亮诶…所以我就畫了張師傅的。不過你看,你在切蘿蔔,也很好看哇。”

宋文鐘又看了眼畫板上到刀起刀落削蘿蔔的自己,有些憂傷,“明天我就去健身。”

張師傅故意給他又秀了下自己小臂上健壯的肌肉。

小黃蹲在旁邊剝打算斤斤計較,“你看,我的臉還沒這門大呢。”

小波才傷感,“我只有個背影呢!幸好我這頭發挺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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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呵呵一笑,他不光有臉還有表情呢,深藏功與名,決定不說話。

王師傅揣着手酸溜溜的,“原來老張才是c位呢。”李師傅端着陶瓷碗喝涼水,也羨慕呢,“那可不呢。”

大家夥有的滿意,有的不滿意也沒整,拍了張留作紀念。梁晚說這幅畫不送展,不過要寄回北城掃描一趟,掃完了再寄回來,挂到蔡記。

大家都舉雙手贊同。

腌完菜,自然是火急火燎的打掃衛生開門迎客。

師傅們進廚房了,梁晚回去放畫,刷了會手機,看看最近有什麽展覽。

等宋文鐘喊她吃飯,才恍然天都黑了。

把手機扔去充電,她踩着涼鞋吧嗒吧嗒過去。

晚上吃得簡單又不簡單,姜醋香螺,顧名思義就是加了姜醋的香螺,醬香味偏重,醋的清香又恰好和香螺契合;螃蟹清羹,放在螃蟹殼裏,看起來簡單,嘗起來卻要鮮美得多,宋文鐘說是加了熬煮一下午的雞湯,另加香菇和筍絲而成,螃蟹肉質的鮮和雞湯的醇香使得味道出乎意外地好,與以往所吃的螃蟹都有所不同;另有腌的糟蟹,其實也就是醉蟹,聞着就酒香十足,梁晚見到還有點驚訝,沒想到宋文鐘會做醉蟹。他說是買多了蟹,想着換花樣吃,才做了醉蟹。不過因着有了螃蟹清羹,每人只分得一只,少食些為好。莼菜筍,算是難得的素菜,清清淡淡,吃膩了香螺正好來幾口。

梁晚喜歡嘗新菜,新奇又好玩,吃得滿嘴流油。

吃累了往窗外一看,梧桐深深,每日的街景相仿又不相仿,她居然覺得自己在這裏不會呆膩。她可能天生是南方人。

“诶周末有空嗎?我看到有個藝術集會,挺有意思的。會展覽各種風格的畫、雕塑、模型之類的,附近還有條小吃街。”

宋文初偏頭看了眼,點頭說好哇。

宋文鐘想了會,也說行。

今天不和宋文鐘散步,梁晚和宋文初去南宋禦街逛了圈。據說馬路另一邊的禦街裏新開了家甜品店,口碑不錯,她倆打着消食的借口溜達過去,折返回來時順理成章去吃。

白天時排隊很長,到晚上依舊人潮不減。可能是人太多,不少人打包帶走,她們撿了個漏,找到張空桌子坐下來。正好在二樓窗邊,她把玻璃窗推開一些,外面流了風進來。宋文初擦擦勺子,遞給梁晚。

點了一大份芒果碎雪冰,另加了奧利奧碎和藍莓,賣相不錯,她拍完照後便放下手機,慢慢吃着。二樓角落有音響,放着不知名的小曲,比起一樓要更安靜些,附近說着話吃着冰,多是匆匆游客。

宋文初捧着下巴,難得看着她露出羨豔的表情,“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哦。”

平常梁晚會禮貌回“謝謝”,但對宋文初,她要輕松得多。舀了勺芒果,她肯定地說,“你也很漂亮呀。”

宋文初也不是什麽妄自菲薄的人,想了想說,“可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喜歡的吧。還很羨慕你,畫畫好看,在做自己喜歡的事,簡直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梁晚笑,“初初,相信自己,只要努力,你也會成為你想成為的人,過上想過的生活。”

宋文初卻露出迷茫的神色,“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成為什麽人。我喜歡跳舞,但一想未來可能要跳一輩子…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堅持下來。”

梁晚輕快道,“那不重要。現在想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一輩子的事情,本來就不現實。人生很漫長,你可能會随時改變想法,找到更喜歡,或者更适合的事。如果你可以,那就去做它。”

“那不可以呢?”

她認真說,“那就去賺錢,賺到錢了,你自然可以了。”

宋文初戳着碎冰,突然問她,“姐姐,你以後會呆在杭城嗎?”

梁晚點點頭。

“因為我哥嗎?”。

梁晚想了想,搖頭,又點頭。

“為什麽?”宋文初有點為難似的,緩慢地嚼着冰,組織着語言,“嗯…雖然那是我哥哥哦,但我還是不希望你為了感情,或者說是為了男友而留在其他城市。”

梁晚有些不解,“怎麽會這麽想呢?”

宋文初說,“可能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很厲害的人吧?我不希望…你因為別的什麽放棄自己的事。”

梁晚有點理解她的意思,解釋說,“沒有哦。嗯…我想留下杭城,是有一部分你哥哥的原因。我很喜歡他,也很想支持他的事業。如果他想繼續做菜,比起去北城,我更希望他留在杭城,他很棒,以後也會做得更棒——但當然,最重要的是,我也很喜歡杭城,我很喜歡這座城市,是那種…想在這裏呆一輩子的喜歡。如果換個城市,我不确定我還會不會這麽堅持。我以前也是沒想過我會為了‘感情’留在異地的,聽起來很誇張诶。但是現在我想說,我不是腦子一熱去做這件事的,我是考慮過,覺得可行,并且我很期待這件事的發生。

“而且我在杭城也會繼續畫畫哦,我打算在這邊開工作室。不過也不會一直都在杭城,我還是會四處去寫生,去旅行,就像這次來杭城一樣。如果你以後要去哪個城市上學工作,我們都可以見面。

“所以,不要擔心我會放棄什麽。在事業和感情面前,我更希望兩者兼顧。如果真的顧及不了的話…”

她想了想,笑着說,“我也不知道我會選擇什麽。希望沒有那一天。”

宋文初明白了她的意思,沒再說什麽。

她托着下巴,舀了好幾勺冰,又等換了首曲子,才有些悵然着說,“我突然想這個其實是因為…我想起媽媽了。她為我們付出了很多,當年她也是浙美的畢業生呢,畫畫也很好看的。後來媽媽和爸爸戀愛,結婚懷孕,又撫育我們,一直有很多事絆着她,只好放棄了畫畫。直到這幾年她才重新撿起畫筆開始畫畫,我也是這幾年才知道這件事,才知道她以前畫過那麽多畫,都那麽好看,卻因為我們放棄了。

“所以我想起你,我潛意識不希望你也像媽媽一樣,為了……其他的一些東西?抛棄自己喜歡的。但你們肯定是不一樣的啦。”

梁晚看着化了的冰,稀釋成乳白的糖水,輕聲說,“每個人的選擇都不是簡單的。可能比起畫畫,她更喜歡你們,喜歡家庭,所以才願意為你們付出。不要太難過哦,可能這對于她而言也是很難得的經歷,經過千帆後才知道自己仍然很喜歡畫畫,現在還能繼續去做它,那也很好。

“其實這種事很難說,因為每個人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更在乎家庭,有的人更渴望事業,也不能說到底什麽是選擇是對的,什麽選擇是錯誤的。即使你選擇了這項,可能也會在某天為沒選另一項而後悔。這都很正常,只能說…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過好當下,做好現在選擇。即使以後後悔,想起當時的選擇和度過的時光,會覺得那也都是值得的。”

“但是,初初,很謝謝你的關心。”梁晚牽住她的手,又軟又涼。

“我會考慮清楚再做打算的哦。”

宋文初回握住她的手,笑着點點頭。

藝術市集在離城橋路不遠的某個市中心公園附近,梁晚和宋家兄妹去玩過,之前來杭城寫生時也來過,附近有不少美食店鋪,入夜後仍很熱鬧。

“但是這個展覽館我确實沒來過诶,有點偏哦。”梁晚低着頭匆匆邁步,掠過旁邊的灌木叢和土坑,後面宋文鐘擡手撐着下垂的樹枝,忍不住笑說,“我也不知道這兒還有這麽偏的地方。”

宋文初嘀咕,“不會被坑了吧?”

等按着導航走到附近,她才恍然——哪裏是被藝術市集坑了,是被導航坑了!領他們來到了展覽館後門。

“什麽導航,誰喜歡走後門啊。”梁晚忿忿,眼前已經有藝術市集的海報和路線圖了,她索性關了導航,湊上去看。

宋文初在旁邊看了會,想起來了,“這兒我來過,之前辦過什麽展子來着。我知道路了,跟我來跟我來。”

于是梁晚和宋文鐘在亦步亦趨跟着。

一路上氛圍漸佳,潮人越來越多,梁晚緩慢地感受到了潮人恐懼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毛衣牛仔褲,覺得格格不入。

她挽着宋文鐘的手臂,拽了拽袖口,“感覺我看起來好土。”

宋文鐘自然也看到了,他低頭環顧一圈,随意道,“沒事,比起來肯定我更土。”

她想了想,好像還沒給宋文鐘買過衣服诶。連忙問,“你買衣服了沒?秋天的冬天的。”

宋文鐘搖頭,“還沒呢,去年的還能穿呢。”

梁晚拍案,“晚上就逛街給你買衣服!”

宋文鐘低頭,開始回憶那句話。哦對,“富婆貼貼?”

宋文初:嗚,好惡。

門口已經頗有熱鬧了,驗票後進去才發現裏面別有洞天。整個展覽館挺大,上下三層,不大的面積被利用得很好,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連作品也是怪誕風,搞笑的,科幻的,恐怖的,利用視覺效應的,還有沒有主題純粹漂亮很快的畫作。

遇到幅紅黑配色畫,畫上是簡筆畫版的略詭異的僵屍小人和獵奇的吸血鬼打架,正好宋文初穿的也是身紅加黑,她擺酷站在旁邊拍了張照,看着照片自己都覺得搞笑。

還有縮小版的執劍騎士,一個在地上揮手一個在高臺上向下張望的婚禮小人,在天花板角落裏呆着的巨大綠色蝸牛,充斥黑色無厘頭線條的畫,彎彎扭扭穿梭整個展館的綠皮火車,找到最終的車頭會發現上面有個揮舞國旗的小人。

他們玩得不亦樂乎,拍拍照,找找隐藏機關。進來後得知展館裏還設計了隐藏打卡處,觸碰它會觸發機關,彈出随機投射圖像,全部用相機拍下後可以在出口處領取一個小獎品。

三樓還有咖啡廳,也賣小零食。他們玩累了,拍完照後就上來找吃的——主要是因為宋文初看到個吃熱狗的小孩跑過去結果摔倒了哭鼻子,梁晚和她看了幾分鐘熱鬧,看得自己都想吃熱狗了,噌噌走了,絲毫不管還在排隊領獎的宋文鐘。

于是最後的領到的徽章也只有一枚。

宋文鐘再來時買熱狗的隊伍變得賊長,只好作罷,像只大狗狗一樣趴在梁晚身上說,“怎麽都不給我買一個?”

梁晚理所當然,“給你買多浪費呀,我吃不完了再給你嘛。”

宋文鐘一聽有點道理哦,吃女朋友剩下的東西天經地義。

然後梁晚就當着他的面把那一根吃完了。

宋文鐘:“……”

好像浪費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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