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茉染
茉染
楔子
仙霧飄渺，樓閣重疊，濃雪在天宮的青瓦上凝結了一層銀霜，漫天飄雪，如星河瓦解，若碎玉遺落，這是天宮萬年來的第一場雪。
“尊上，送你一盆花，喜歡嗎？”無妄仙宮的仙君辰澤捧着花開如雪的茉莉出現在栖無神尊門前。
“好香呀，這麽大的雪，你在何處覓得的？”
“是我下凡時被這花香吸引，看它純潔如雪，便想起了你。”
栖無溫柔地撫摸了一片花瓣，辰澤便摘下一朵別在她的發梢，兩人執手相視，眼裏盡是愛意。
“明日我要閉關，十日不得相見，你要照顧好自己。”
“那我就天天在外頭守着你，等你閉關出來，我們便成婚如何？”
如今辰澤已掌管仙宮，且與栖無兩情相悅，成神于他早已不重要，他只想守着栖無，直到萬年。
雪霁天晴，辰光初照，各宮積雪斑駁，茫茫一片白，分不出南北。
栖無已出關，辰澤第一個跑來與她相見，還準備了許多凡間的吃食。
“恭喜尊上平安出關，來，先喝口茉莉花茶，可香了。”
“辰澤，放手吧，成婚之事休要再提。別忘了你飛升的初心，為了蒼生，你必須成神！”
“尊上，你怎麽了？”見栖無冷漠不語，仿佛變了個人，辰澤很是擔心。“做仙君不是一樣能庇護蒼生嗎？為什麽非要成神呢？”
栖無咬緊牙關，深怕自己的話不夠刺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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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靈原深厚，成神乃是衆望所歸。”
辰澤不敢相信地搖搖頭，“成神要無情，那我們呢？”
“這于你于我都不過是一個情劫，我閉關只為渡劫，你也快了。”
“我不信，我們相識的這九百年，怎麽可能只是一個劫數？栖無，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告訴我好不好。”辰澤的淚滴不斷從臉頰滑下，他多希望栖無能看他一眼。
“如此耽于情愛，不思進取，簡直愧對蒼生！”
“這是你的真心之言嗎？”
“辰澤，本尊早已心許蒼生，神不得只對一人有情。昨日種種，皆如已逝星辰。望君早日成神。”
“既如此，我便如你所願。此後雲游護兩界，和光也同塵。你我，再不相逢……”
正文
綿綿細雨，溫初降，沿湖是茶院，湖水繞為亭，亭後留有舊日的茉莉。
以爐煮茶，焚香升來淡淡煙，與清冽的茶香萦繞。
朱紅指尖輕端起一只紫砂杯，遞與來人。“客官，請慢用。”
那人一品，雨絲綿密，茉莉殘香，世間清淨，皆彙于唇齒之間。
“姑娘名喚茉染，可是‘茉莉如雪，一塵不染’？”女子擡眸，帶有些許詫異，轉而輕垂，淺淺道：“正是。”得到一句簡短的回答，那人便淡淡一笑，亭中又漸入寧靜之境。
亭外雨聲淅瀝滴答，疏雨剛過，留下一片清明清新，如同美人洗盡鉛華，青翠欲滴。
……
辰光微照，茉染從夢中初醒。自飛升成仙以來，她便少有做夢。今晨此夢，是她在凡間時所歷，那人只來過一回，蒙着面紗，只辯得出他是男子，坐了許久，還未飲盡一杯茶，便撐傘離開了。
上清天，無妄仙宮。
成仙之後，不同于凡間，住在天宮，仙神有靈原，可以騰雲，可以療愈，可以隔空取物，也能驅除邪祟……
茉染初為仙人剛幾年，靈原微弱，便從萊茉源開始任職。
紫石綠玉修築的仙亭樓閣，衆仙穿梭其間，各司其職，井井有條。移步換景，皆是仙雲萦繞的美境，仙樹成蔭，玉石晶瑩，百花盛放，此景，還真是只應天上有啊！
今日是去為各宮送靈桃的日子，由千渝帶着茉染和兩位上仙前去采摘和護送。千渝掌管藏靈閣，乃茉染的上司，兩人曾在凡間就相識，只是飛升早于茉染，如今也是關系十分要好的朋友。
靈桃樹乃上古神樹，其果實每一百五十年成熟一次，根據大小每個靈桃可能有一百到一千年的靈原，十分有利于仙神提升修為。
采摘靈桃除了用斷生剪，普通仙子是不可能摘得了的。
知道靈桃樹大，平時在仙宮就能望到遠在天邊的它。如今一見，樹高百米，光是枝丫就有大腿來粗，上百個靈桃已然成熟，又大又紅潤，在枝繁葉茂的神樹上散發着靈原的微光。
“這麽多，要摘到什麽時候？”茉染光是仰頭看着都覺得累。
千渝沖她笑了笑說：“斷生剪只有兩把，你們先飛上去把小的好剪的摘了，剩下的我來。”
就她這點仙力，一邊要催動斷生剪，一邊要飛行，還沒剪到五個，就靈力不支了。
“茉染，下來吧，別累着了。”說完，千渝正向她飛去，準備護她下來。
茉染被分散了注意力，靈桃也滾了下去，本來飛行就不太熟練，腳一滑人就下去了，衆人一驚，“小心！”千渝正準備接住她。
誰知她在空中一個翻身向下，在接近千渝之前就一掌打在了支幹上，頓時枝幹斷裂、靈桃盡落，她則慢慢反應過來，重新在另一個枝幹上保持住了平衡。
靈桃紛紛落下地後，衆人都因大腦空白而沒有動彈，千渝迅速飛到她面前，攬着她，松了口氣。“各位不用擔心，我沒事了。”
衆人苦笑，“茉染，這靈桃若是不用斷生剪剪下，脫離神樹後其靈元會被樹根吸收，就變成普通的桃子了！”
“整整十五個靈桃啊！仙宮那邊如何交代呀？”另外兩位仙子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快速将靈桃撿起，卻也于事無補了。
茉染已經大腦空白，意識到真的闖禍了。
“別擔心茉染，大家先把靈桃剪完，然後清點造冊送至各宮，剩下的就交給我吧。”千渝帶茉染飛下樹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茉染低頭沉默着，飛上樹繼續剪靈，剪完所有之後，交到二位仙子手中。
“有勞二位了。”
“是我造成的錯，千渝你不用替我承擔。”說完便向仙宮飛去。
“茉染！”千渝趕緊跟随其後。
似水般波光粼粼的隔簾底，被風緩緩吹起，香爐焚出的淡紫色雲煙，缭繞在堂前的案幾周圍。無妄仙宮大堂前，茉染和千渝跪在隔簾前。
“你們何事？”簾後傳來清脆的女聲，輕吐的字撥開了堂中的沉靜，卻也不失靜雅。
“禀告仙君，小仙不慎将靈桃擊落，損失了靈原，還請仙君責罰！”千渝搶在茉染前說。
茉染眼都急紅了，伸手去抓千渝讓他別說了，還未碰到他，一掌便掀簾而出，越變越大，直接将千渝沖出了堂外。
茉染還未反應過來，那簾後之人便閃現在簾前，循着一縷縷沉香木的氣息自下而上，竟是一位清容的女上仙，正目光鎮靜地望着堂外，丹唇微張：“這點仙力可是擊落不了靈桃的，靈桃乃上古神株，果實珍貴，容不得你們胡來！”
茉染一見到如此美麗的仙君，還真如山岚所說的令人賞心悅目。說話也似乎更有底氣了，“是小仙，還請仙君責罰！”
“我不罰你，靈桃樹本是神尊授意摘用，自有神尊來定奪。你稍等片刻便是。”
神尊？這麽大點事何敢勞煩神尊？
茉染趴在地上，一言不敢發，她已經想好了被革去仙職後在地界的生活了。
“請茉染仙子随我來。”門口突然進來一位身着紫色仙衣的上仙，手中拿着玄色的令牌。
梧玉向令牌行完禮，茉染便戰戰兢兢起身跟随那位上仙，路過門口站着的千渝，他滿眼憂心，卻不得動彈。
出了仙宮，那上仙便一揮袖，紫色的仙力包圍二人，一時間眼前的景物便換了模樣。
“此為茉莉神株，茉染仙子屬木，又能擊落靈桃，必不是尋常仙子，此神珠因遷移而傷了根脈，請仙子修複。這便是你的懲罰，什麽時候修複好什麽時候離開。對了，那是你的寝房。”那上仙一來便說了許多，茉染一直處于蒙圈狀态，只聽到了修複神株。
修複神株？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是自己最近自信過了頭，産生幻覺了？
“上天入地對我有如此信心的人，上仙您是第一個。”
“仙子不必自謙，這是神尊的指示。此處設有結界，不可随意走動，我會每日來查看并記錄你的進度，仙子不可怠慢。”
雖然不知這是何地，但這裏是她到過的靈力最強盛的地方，由層層宮殿樓宇包圍，應該是哪座神宮的花園。
既來之，則修之。說來也可笑，茉染曾是凡界的一株普通茉莉，因遭天雷而得了幾百年靈原，能集滿功德飛升成仙已然是運氣過好，如今竟被安排來修神株茉莉！罷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茉染現在的計劃是先去此處的藏書閣找到有關神株的養護之法，然後找修複術法，取一根自己的真身，既然都是茉莉，自己的真身應該有用吧。
第二日梓蘇上仙便抱來了幾本書，書中說神株大多來自屬草木的仙神隕落後的靈體所化，因其對環境要求極高，且富含大量靈原，天界也只存活了兩株。而這株茉莉并未記載如何生長的，又有大量靈原，是栖無上神的靈原所化。
栖無上神本是統管天地的神尊，可千年前卻突然消失了，兩界都沒覓得一絲蹤跡。
看來要修複因靈原丢失而損傷的根脈，就需取得栖無上神的靈原。“梓蘇上仙，栖無上神離開後，可有南溟宮留下什麽法器之類？我需要栖無上神的一絲靈原。”
“栖無上神有神力，基本不會使用神器。我可以先向辰澤神尊請示，帶你去栖無上神的寝宮看看。”如今辰澤上神繼位，常居南溟宮。南溟宮乃天宮正宮，每屆神尊均居于此。
“太好了！有勞上仙了。”茉染眼睛都放光了，沒想到梓蘇看着嚴肅高冷，還有顆熱心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