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誰
信誰
“帶有靈原的天雷，先要找梧玉問個清楚。”說完，辰澤便端起茶杯走入正殿，還未來得及放下，梧玉仙君便出現在了亭外。
“拜見神尊。”
“梧玉，你也知本尊尋栖無多年未果，為何知情不報？”
“神尊恕罪，小仙在栖無上神消失前确實見過她，她賜了我一道天雷，說是某位仙君渡劫所用。我雖掌管雷電，但何時施法都是聽命于上神和神尊您的安排，不敢有半點怠慢。”
“那道天雷可是四百年前劈在汾溧河岸？”
“正是。”
“她有說是哪位仙君？”
“未曾。”
“天雷為何會有靈原？”
“那靈原來自神君，小仙并不知曉。”
“下去吧。”
“是。”
從梧玉出現到離開，辰澤的氣場大到茉染都不敢輕舉妄動，平時看他散漫無常，一旦正經起來，茉染還是心有餘悸。
“茉染，你怎麽看？”茉染一直在假山後面，觀察着梧玉的一舉一動。看着梧玉畢恭畢敬，茉染不禁感慨，幸好平時沒怎麽惹他。
“回禀神尊，那個......仙君說得不像假的也不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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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事先就編好的，都差點搶答了。本尊就順了她的意，果然對答如流呢。”
“會不會是您語氣太強硬了，仙君比較緊張所致？”
“哼，緊張？她以前可是與栖無關系十分要好的，常常一起對詩飲茶。”只見他背手向殿中走去。
“可能那個天雷真是給哪個仙君助他渡劫的，只是運氣好劈到了我身上。”
“總之梧玉此人故意隐瞞實情，也得好好查查。”
疑神疑鬼，喜怒無常，莫名其妙，還愛想一出是一出，栖無上神能讓他找到都有鬼。
“對了，到你聰明才智施展的時候了，你去套她的話。”
又來了！
無妄仙宮，偏殿。
“小仙拜見仙君。”
“怎麽，回來找同僚敘敘舊？”
“我想請您品茶。”
“如今你也是南溟宮的上仙了，你便是代表神尊，我可吃不起這茶。”
“仙君啊，您也知道，神尊不茍言笑，每天疑神疑鬼的，便讓我來試探您。我曾在仙宮任職多年，我是相信您的，只是神尊之命不敢違抗呀！”
“他不茍言笑，只是對我們，不會對你的。”
茉染突然感覺臉頰發燙，像是被戳穿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罷了，讓我來嘗嘗你的茶藝如何。”見茉染被說懵了，梧玉噗的一聲輕笑出來。
“茶清亮，味回甘，氣清涼，香馥郁，比活還差一分，但已經很好了。”
“謝仙居贊賞。”知音啊，能遇到如此美麗且懂茶之人，茉染內心十分欣喜，不像不近人情的辰澤，只會說“不錯”！
“小仙不解，為何您說神尊不茍言笑不會對我？”
“因為你這張臉啊，與栖無相似，只是神韻不同。”原來如此，從一開始他就把自己錯認成栖無。
“為什麽長得像栖無上神他就不會對我不茍言笑？”
“他沒有告訴你嗎？他曾經傾慕栖無，明知栖無為神尊，不得有情，還來招惹。栖無既已拒絕，自願渡劫以清心，他還不放過，又是何意？”話音已落，殿內還是一片沉寂。
“不......不是，他不是因為封印的事嗎？”茉染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秘密，一件件将她震驚到語無倫次。
“栖無是守護兩界之神，神若有情，就會給魔邪可乘之機。她自知入情已深，而在蒼生面前又沒得選，便自封為劫，讓苦難刮去情念，至今都未能歸來。而他，倒是逍遙，若不是這些年封印稍裂，也不會想到栖無吧。先說愛的人是他，最終也只是栖無獨自在情劫中輪回直至今日。”
“對不起茉染，我本不該說這些，你也不該承受這些，但我不想見你也深陷其中，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因為你是她渡劫的關鍵。”
茉染只覺得心中酸澀，不知道該可憐誰，是栖無，還是自己？為什麽會是自己，為什麽聽到他愛栖無，心會這麽痛，明明她早就猜到了。
“謝仙君指點，我已了悟，已打攪多時，告辭。”
“茉染，若是在那裏住得不開心，回來便是。”
茉染木讷地點點頭，一滴淚珠也順着臉頰悄悄地滾了下去。
……
剛到南溟宮正殿，就見辰澤在亭子裏與玔陸仙君對弈，如此入神，以至于茉染從他正前方不遠處走過都沒發覺。
茉染帶着五種味道的心回到無名居。她累倒在床上，拔下那木簪來，一看到木簪，又淚流不止。她不知道如今該怎樣面對辰澤，可能他已經放下栖無了吧，而且自己跟他也只是上下屬關系，只要她不承認，他們就沒有任何其他關系。況且，她怎麽敢期望神對她動情？
“茉染，回來了嗎？”
又是他的意念，她不想回，轉過身去，睡着了。
等她醒來，腦子暈沉沉的，天已擦黑，各宮都掌了燈，只有自己屋裏漆黑一片。
在這種氛圍下，她更想哭了，直接捂着被子哇的哭出來了。
不一會兒，突然眼前一亮，她艱難睜開淚水模糊的眼，才看到屋裏放着一盞精致的玉晶燈。
“一個午覺睡到現在，天都黑了，怕黑還敢睡這麽久。”
“誰怕黑了？”茉染帶着哭腔吼着，她知道辰澤在屋外。
她緩緩開門，用紅腫的眼睛瞥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他，又垂了下去。
“梧玉跟你說什麽了？這麽難過？”
“你想聽什麽？”
辰澤眉頭一皺，滿眼的不解，“我想知道你為什麽難過？”
“因為你把我錯認成栖無。”
“我沒有，我知道你是茉染。”
“你敢對着這張臉說你從來沒認錯嗎？”
“我第一眼見你确實覺得似曾相識，但我從來沒有認為你是任何人，何況栖無的模樣我早已模糊，我只想盡快找到她，搞清楚這一切。”
“好，我問你，你說你與栖無無任何交集是否在騙我？”
“沒有，我與她無任何交集，我雲游兩界，她失蹤後我便繼位，僅此而已。”
茉染現在腦子一片混亂，該相信誰呢？他們兩個都沒有必要騙自己，她就是個小仙子，并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可是現在這種局面她真的不知如何收場。
二人沉默良久，“謝謝你的玉晶燈，我确實有些怕黑。”這個話題真是讓人心累！
“我帶你去走走吧。”
蘅蕪仙宮，檀心亭。
淡淡青池中，嬌紅的蓮與青翠的葉相配相映，花有開合，葉有卷舒，幾朵開得早了，落了，卻仍是美麗、清淨。一只仙船游走在滿池綠荷紅蓮中，辰澤坐在船尾，茉染背對着他坐在船頭。船只靜靜地穿梭于荷池之中，留下潺潺的水聲。
“集語錄我看了。”實在是太安靜了，辰澤先找了個話題。
“嗯。”
“很高興能得到大家的認可。”
“這是你應得的。”茉染實在是提不起心情來。
“那句‘希望神尊大人好好做個神尊’是你寫的嗎？”
“嗯，你不是當得挺好的嗎？”茉染這才露出了一絲勉強的微笑，轉過身來與他相對而坐。
“只是暫時的罷了。”
“等栖無上神回歸後，你有什麽打算嗎？”
場面又陷入了沉靜。辰澤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栖無回來了，他又該何去何從？
“你想知道梧玉仙君說了什麽嗎？”見辰澤遲遲沒有回答，茉染便又回到了那個不願面對的話題。
“你想說了？”
“梧玉仙君說，你傾慕栖無上神。”
“我不否定是否有過這件事，但真相到底是什麽，只有找到栖無方能知曉，我不希望你僅憑這一面之詞，就先讓自己陷入為難之地。”
“好，我與你一同尋找真相。”
靜谧的荷塘裏，潺潺的水流聲漸漸淡去……
在南溟宮這些日子，茉染基本沒閑下來過，今日終于得空，能去看看千渝他們了。
千渝在藏靈閣整理物品，近來地界偶有邪祟混跡，便下凡了許多上仙前去捉拿，借走了不少仙器，藏靈閣的上仙亦是通宵達旦。
時隔幾個月，終于再見茉染，千渝內心有說不出的喜悅，他趁休息的空隙拉着茉染到處轉轉，聊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千渝就喜歡靜靜看着茉染說話，茉染面容如珠玉般清潤，又愛笑，給人明媚親近之感。看着茉染還和以前一般開朗暢談，他也就放心了。
茉染幫忙整理了一些登記冊，發現有南溟宮的借用記錄。
“千渝，為何這沒寫借用者的名號？”
“南溟宮掌事向來不用寫。”
“這可不行，最近邪祟出沒，萬一跑到天界來冒充上仙，到時候從何查起？太不嚴謹了吧！”自從跟了辰澤，茉染也變得謹慎起來，如今栖無遲遲未歸，邪祟也越發猖狂，找回栖無刻不容緩。
茉染做了些糕點和茶飲給他們帶去，大家用完後又各自忙碌了。
走出藏靈閣，只見不遠處的石橋上站着山岚。山岚是無妄仙宮的管事上仙，與茉染他們素來交好。多日未見，他好像與衆人忙碌的氛圍格格不入。
“山岚，仙君又下凡了？”
“是呀。”
“除邪祟嘛，很正常的，仙君這麽厲害，一定殺他個片甲不留！”
“那是自然。我只是擔心她不是下去除邪祟。”
“怎麽說？”
“我那日為她清理書房，看到他所作之詩。‘初是凡間蓬萊客，不改混世清廉心’，還有一句，‘山風難解意中人，梧桐樹下終是客’，我反複讀了很多遍，才明白，原來她不是不能愛，是可以愛，只是不是我。”
“你問過她嗎？這也許只是你的主觀理解呢？”
“凡人，意中人。好像都與我無關吧。”
“山岚，你應該慶幸不是你。她是幾位仙君之中靈原最強者，是要升神的，練轉神訣便不得有雜念。若她的心上人真的是你，你又如何割舍得了？若愛你，便要辜負衆生；若不去愛你，便是負你，這樣的劫難你承受得起嗎？”茉染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挺可笑的，那她又該如何勸自己放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