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表白
表白
“等等！”千渝突然叫住茉染。“那是取憶珠！”只見山岚的袖中散發出藍紫色的微光。
茉染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從山岚袖中奪取。
“怎麽在你這裏？”茉染與千渝幾乎異口同聲。
山岚放在前方的手不斷搓揉，過了許久才放開。“是洺鶴仙君借給我的……”山岚眼裏滿是不安和糾結。
“你可知我們此行是去捉拿洺鶴？就是他在凡間煉化邪祟，且他本就是罪仙的身份，你怎敢輕易相信他？”
“那你們告訴我怎麽辦！仙君入魔痛不欲生，我耗盡靈原才将她穩住，拖到神尊前來。我早知仙君入魔，在兩界四處尋求解救之法，仙君不願接受神尊的幫助，一直逞強，險些灰飛煙滅！她痛，我不比她少半分！”縱使她愛的人不是自己，山岚也絕不會像那人一樣對她置之不理。
“……”
“那你是否有問過仙君的意願呢？”三人在門外沉默良久，直到茉染開口。
“她的意願，即使灰飛煙滅，都不願忘記那個人……”山岚紅腫的眼眶終于流出了淚滴。
千渝拿走了茉染手中的取憶珠，交到山岚手中。“如今我們要将洺鶴緝拿，不可打草驚蛇，你将此珠還予他吧，記憶已取，仙君也忘卻了，那便祝仙君早日升神。”
茉染不解，直直地望着千渝。待二人走出，千渝才開口：“愛一個人沒有錯，不是嗎？”
“愛是尊重，而山岚，從始至終都是他一人一意孤行，以前當着我們這麽多人的面宣布他傾慕仙君，然後猜測仙君詩句之意，最後又私自取出仙君的記憶，他哪一樣問過她？”
“如果我愛一個人，我也不敢去問她的意願，愛就是迷茫的，若每一樣事務都明白清楚，永遠保持清醒，那就不會生情了不是嗎？”
“看來你還挺理解山岚，罷了，我們也沒經歷過，又有何資格品頭論足？”
“茉染，我……”千渝見她想逃避話題轉身就走，趕緊拉住她的手，不小心摸到了血玉。“這是何物？”這串手鏈做工精致，每顆珠子經過細心雕刻，中間的紅玉更是玲珑潤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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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玉，一個……一個朋友送的……”茉染突然被問起，還未準備好說辭。
“是陳星吧……”千渝的眼睛明朗又真誠，但在這一刻，卻失去了光。
“嗯。”看茉染的眼神飄忽不定，面頰泛紅，多半是真的了。
“你也喜歡他？”
“我和他，差距太大，我不敢……”
“差距太大？”明明他們都是南溟宮的上仙，有何太大差距？
“哦，我是說，我是凡間最普通的茉莉，他本是仙體，不用飛升便是仙，況且，我還當過花魁……”
“茉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就算曾是花魁又如何，你心地善良，心懷蒼升，飛升乃是當之無愧的，無論你喜歡誰，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我會一直守護你，從前是，以後也是。”看着千渝堅定又溫柔的眼神，茉染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從前在凡間，茉染救過千渝一命。那時千渝在朝中為官，名為宋渝。因清廉正直而遭到小人擠兌彈劾，不得的重用，被貶汾溧途中遭奸人埋伏，幸得茉染相救得以保全。汾溧地處蜀中邊境，屬偏壤之地，宋渝接任汾溧，因其仁愛睿智，深受百姓擁護。只十幾年光景，汾溧便成了繁榮之地。
宋渝壽數盡後得以飛升，茉染卻在不久後淪為花魁。他知茉染為精，心地純良，卻被朝夕相處的同門污蔑陷害，冠上妖女的罪名，她為躲避世人的指責，只得改頭還面。一介女俠淪為藝妓，是何等凄涼？
本是因她所救，他才得以存活，汾溧才有今日之繁華，然而，世間竟還容不得她了！他怎能袖手旁觀？他要繼續守護她，助她成仙，這是她理應得到的。
“謝謝你，千渝。”茉染也釋然地笑了。
……
南溟宮，辰澤寝宮。
此竟然沒有設結界了！茉染想起了他們下凡前在寝宮的場景，猶豫着不知該不該進去。
“怎麽不進來？”倒是屋裏的人先問起。
茉染緩緩推門而入，見辰澤依舊是曾經的神服加身，俨然一身青峰凜光，威嚴肅穆。這才是一個神尊本來的面貌吧。
“拜見神尊。”見辰澤閉目打坐于正中，茉染只得在門口行禮。
“這段時間你也累了，回來便休息幾日吧。屆時我會親自捉拿洺鶴。”辰澤知是茉染，卻不願睜眼。渡了許多靈原給梧玉，确實需要修養幾天。
“哦，謝神尊。”
“……”
“神尊大人，梧玉仙君定會度過此劫的對吧。”茉染在門口站了許久，辰澤還是閉目，并無任何話語，茉染只能自己找話題了。
“她都要成神了，哪有度不了的劫？”茉染這才意識到是不是自己哪裏又得罪他了，如此陰陽怪氣。定是梧玉又“污蔑”他了，為她渡了這麽多靈原，卻得不到一絲感念。栖無與他有過恩怨，如今又得知自己就是歷劫的栖無，封印破裂，洺鶴煉化邪祟……他的心裏很難受吧。
茉染本想靜靜地離開，但突然碰到那顆潤澤的血玉——這些天她亦想了許多……
再看一眼辰澤，偌大的宮殿，只他一人，沒有焚香的煙霧，沒有生機盎然，身後是一摞摞的奏章和書海……
她緩緩擡了腳步……纖細的指尖碰到他的臉頰，一縷縷清香萦繞而來，在他的眉心輕輕落上一吻——辰澤猛然擡眼，眼裏竟比窗外漫天紛飛的梨花還迷亂，疾風與花同驟起，再難平息心中意。
“你……”辰澤不可思議地咽了一下，說不出來。
茉染淡淡地微笑，放下了手，坐在辰澤身旁，“辰澤，待上神歸來，封印加固，魔邪不再現世，到那時世間清平安寧，我陪你一同雲游兩界可好？”
“好……”辰澤将茉染攬入懷中，二人緊緊相擁，辰澤靜靜地閉上了眼，将頭埋在她的肩頸，那淡淡的茉香讓他忘卻了世間繁雜，只願永遠沉浸其中，放不開手。
……
七月初一，凡間的茉莉開得更滿了，汾溧城被花香萦繞。
山門裏，今日休沐，許多弟子終于有機會得以下山。只剩幾名新弟子由掌門帶着穿過大堂，來到後山的密室。
“恩公。”
“才這麽些人。”此人一襲白衣，卻是黑紗遮面，單是看身姿，倒是有幾分仙人之姿。
“罷了，你去吧。”說着，化出一顆珠玉，有一掌大小，散發着藍紫色熒光。
掌門拿起便繞到後方去了。
密室雖在地下，卻修建成一個小型殿堂的模樣，殿中燈火灰暗，立有一鼎在正中。
“洺鶴，你好大的膽子！”一句清冽渾厚的聲音突然在殿中回蕩。
那人頓時緊張地環顧四周，不住地呼吸，“誰！”
只見殿堂前突然站着一人，洺鶴慢慢走近，才看清此人——“神尊！”那人吓得腳跟趔趄了一番。
辰澤一揮手，将洺鶴的黑紗掀去，竟是一副慘淡的面容。
“拜見神尊。”
“看到是本尊讓你失望了嗎？”
“神尊日理萬機，為何會出現在凡間？”
“是你的好同黨梓蘇。”
“小仙愚鈍，不知神尊所言。”
“罷了，多說無益！”話音剛落，辰澤一個閃現便向洺鶴一掌擊去，洺鶴未能反應，被擊落在地，猛地擡頭，鮮血從嘴角滴落。
“神尊！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和栖無上神的過往嗎？”
辰澤突然愣在原地……
“過去種種，既已忘記，何必再提！”辰澤已經準備好将他灰飛煙滅。
洺鶴突然起身朝後方跑去，搶走了掌門手中的取憶珠。迅速用靈力開啓，頓時爐中飛出一縷藍絲，以最快的速度闖入辰澤的眉心，辰澤還未來得及反應，藍絲便與他的意識融為一體了。
辰澤頓時愣在原地，不得動彈。一瞬間所有的畫面在他腦海裏翻湧激蕩，以至頭痛欲裂，渾身乏力，跪倒在地。
“栖無……”畫面裏的他，都是那般真誠熱烈。他心悅栖無，栖無曾是高高在上的神尊，辰澤作為南溟宮的管事上仙，每日要受栖無安排事宜。栖無為神尊，事務冗雜且繁忙。辰澤為她栽花，把寝宮後的荒地變成了郁郁蔥蔥的花園，在此他時常做些點心吃食來陪她一同看奏章，雕刻些小玩意來送她，漸漸二人互生情愫。辰澤便成了栖無單調生活的一束光，讓她有了情念，她的心不在是只有繁忙和蒼生，還有情感。
辰澤也未停止修煉，靈原提升後掌管無妄仙宮，成了仙君。二人見面的時間雖少了，大多數是靠意念傳遞，也沒能沖淡他們的感情。他知她要守護蒼生，他便守護她。
一切都相安無事，世間也清寧安定，他們便可成婚了。可惜，就差一點……原來他只是栖無的一個情劫！她的心裏只有蒼生，辰澤于她不過是歷劫時随意挑選的一顆棋子，用完便可随意抛棄……
他如了她的願，刻苦修煉成神，因情深入骨，再難割舍，便只得去藏靈閣洺鶴處求得取憶珠，自願取出對栖無的所有記憶。愛，恨，樂，悲在一瞬間全部消失無感，只剩一顆孤獨之心，忘我地修煉，終成神。
此時的辰澤心痛難止，渾身顫抖難以起身，滾燙的淚奪眶而出。
洺鶴得意地扯了扯嘴角，“神尊，痛嗎？很痛苦吧！”
“洺鶴！你以為讓本尊恢複記憶于你來說是好事嗎？”辰澤突然怒目而視，眼裏盡是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