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刺
第29章 刺
黎煙拿的袋子裏裝的是那天周昊買的洋娃娃, 臨走的時候,她把洋娃娃放回了商店的櫥窗裏。
放完之後全身都失了力,手肘被沈縱京握着, 他的沖鋒衣上有冰涼的尼古丁味, 剛才他打第二根煙的時候她看見煙盒裏空了一半。
黎煙知道這件事沒沈縱京表現出來得那樣好解決。
她的額埋在他的領口, 垂在胸口的長發也染上如出一轍的味道。
嗆, 腐壞, 刺激得頭皮發麻,卻又有一種暴烈的鮮活。
沈縱京剝了塊糖, 看了眼被她放回去的那個娃娃:“不要了?”
“不想再弄壞了。”
她在沈縱京懷中仰頭,濕濕潮潮的氣息貼着他的領口,胸腔跟他同一頻率地起伏着。
“沈縱京,咱們做吧。”
幹柴烈火,堕落纏綿,狼狽為奸。
接下來的幾天裏, 論壇, 媒體, 周家一片腥風血雨。
她沒去學校,沈縱京也沒有。
徹底抛棄道德感後, 兩人做得比之前那一個月刺激多了, 幾乎把各種新奇的都體驗了一遍, 沈縱京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帥,也過更流氓不做人。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濕膩暧昧, 空氣中灌着白桃洗發水的味道, 她細白的脖頸留了不少吮痕, 他後頸骨的紋身添了數道紅印子。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她被折騰得沒一點力氣了, 沈縱京倒是還精力充沛得很,這上邊她還挺佩服沈縱京的,出力的是他,她光配合都累得不行了,他還能神清氣爽地去樓下給她買甜筒和關東煮。
Advertisement
在這場刺激流汗的運動裏,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
腐爛的洋娃娃,其實用不着穿漂亮的裙子。
晚上七點鐘,沈縱京在做一份研究報告,跟她鬼混這事沒耽誤他繼續做前途光明的好學生,她的腰被他一條手臂攬着,低頭翻看手機。
兩天沒開機,新消息和未接來電幾乎占滿了屏幕,她通通沒管,登論壇看最新一條熱帖,關于她跟周昊的傳言已經壓下去了,随之被頂上來的是那張照片和關于她地下男友到底是誰的話題。
還好,沈縱京暫時沒被牽扯進來。
第三天的時候,她回了趟學校拿雕刻用的工具,沈縱京也有事出門,他沒說是什麽事,但是她大概猜到跟周家有關。
這件事的關鍵還是周家的态度,在爆出那條新聞後,周家的舉動有點暧昧不明,沒繼續下去,也沒表現出收手的意向。
周家在等。
天還持續陰沉,她穿了件白色大衣,跟沈縱京的黑色沖鋒衣正好搭成一對,有一種并非同路但糾纏不休的宿命感。
沈縱京作為“地下男友”,照例把她送到學校的小操場。
他拆一粒壓片糖,問她吃不吃。
她接了,心神還有輕微的燥,清脆地一聲咬碎。
沈縱京側頭看她:“跟你商量個事。”
“?”
“別咬。”
“…”
“下次你換個味買吧。”她垂了下眼睫,“要不習慣了。”
沈縱京邊笑邊懶洋洋看她一眼:“晚上過來接你。”
臨走時把一包糖放進她的衣兜。
她折去女廁,捋着領口遮住一道紅印,撫着手臂看着鏡中的眉眼涼薄的少女。
看了一會兒,劃開手機,在班級通訊錄裏找到李曼琪的電話。
第一通李曼琪沒接,她的指骨輕磨着通話界面,繼續撥第二通。
一直到第三通的時候,對面才接通,李曼琪的聲音裏帶着宿醉後剛醒的不耐:“喂。”
“你高一那年,因為欺淩同班同學差點被退學,後來是你母親在那個女孩家門口長跪不起,把打工賺的所有血汗錢都賠給了那個女孩家,女孩的家長覺得你母親不容易,才同意和解。”
“高二那年,你借了不少錢,利滾利到現在還沒還清,追債的那些人前兩天剛來過京藝,你說傅昌是你男朋友,讓他們去找傅昌。”
“大一入學…”
李曼琪驟然打斷:“你想說什麽?”
“早就跟你說過了,我的人生糟爛透了,什麽都不怕,但你好像還有怕的。”
“你都知道什麽,你說清楚,黎煙,如果你找我媽說這些我跟你沒完。”
黎煙沒回她,咔噠一聲挂電話。
接下來的半天裏她都泡在練習室,這種陰天的周末,練習室裏沒什麽人,清清靜靜。
她在中午給沈縱京發了條消息,沈縱京沒回,由此可見他今天确實是去辦正經事了,面臨的對手老辣,難度不小。
這些他都沒有說,但是昨天他做的那份報告是關于華藝的。
黎煙在傍晚的時候完成了雕塑石膏臨摹作業,收畫具的時候,李曼琪終于殺了過來。
她擡手關了燈,準備往外走,手肘被李曼琪握住。
覺得出,李曼琪雖然一身盛氣淩人,但此時在心理上處于弱勢,抓住她手肘的指尖在輕微發抖。
她停下來,擡眼看着處于焦躁狀态的李曼琪。
李曼琪問:“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不答。
“你要怎麽樣才不說出去?你說,你TM說句話啊。”
她仍舊不答。
“你那個地下男友到底是誰?不是周昊?”
她撥開了李曼琪的手,李曼琪下意識要回抓,伸到一半又縮回來,終究被她說出以前的事,有所顧忌。
有怕的,挺好的。
她轉身往外走,關門的同時,手機裏進了條沈縱京的消息。
沈縱京在藝術樓外的走廊等她。
她過去的時候他剛打了一根煙,脖頸略低,一截棘突輪廓清晰明顯,一身清清爽爽的少年氣,人挺帥,痞氣足。
“想吃什麽?”
“不想吃。”
“那睡個覺?”
“燒臘。”
沈縱京盯着她笑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她的反應過于有趣,笑完才說:“有個東西給你。”
沈縱京說的東西是個純金的洋娃娃。
分量十足,拿在手裏的時候手腕被壓得酸,她轉着看了一圈。
跟櫥窗裏的那個很像,但眼睛更漂亮一點,更像她的一點,裙子下了大功夫,很漂亮,裙擺嵌的白貝母光細細的,清冷,幹淨。
她看了一會兒:“給我這個幹什麽?”
“這個壞不了,你可以喜歡。”
街邊的燈光從前額劃過,心口熱了一剎。
經過街邊一家洗護用品點的時候,她說:“沈縱京,停個車。”
沈縱京把車靠邊,她下了車,買了一盒染發膏。
這天晚上,她把十九年沒染過的黑發染成了銀灰色。
這個發色特別挑人,但是她染起來很漂亮,顯得皮膚白眼睛大,真跟洋娃娃似的。
星期天依舊跟沈縱京鬼混在一起,他對她的新鮮感和欲好像特別多。
那天陰沉了很久的天氣終于放晴,兩人的大多數時候都在拉了簾的窗邊。
兩扇簾的縫隙透出一縷光,照在屋中一角。
腰身上的那張琴被沈縱京握着,後背起了濕膩的細汗,抛棄道德感的刺激混着甜腐的白桃味,激得她細細顫栗。
第二次的時候,她喘息着問:“你也不膩?”
“跟你膩不了。”
這個混蛋。
說不清是新鮮感還是刺激感,但兩人的關系目前确實還在這個階段,所以也正常。
她也被弄得很有感覺,但是體力完全跟不上,雙臂軟綿綿地搭在他的脖頸,眼圈濕紅,長睫凝着細細的汗。
在快結束的時候,嗚咽似的在他耳邊說出一句:“沈縱京,我是真有點羨慕好人道上的那些人。”
永遠有退路,能被光明正大地偏愛,這些她沒怎麽體會過。
是真挺羨慕的,所以才一次又一次抱有期冀地想往那條路上走,最後撞得頭破血流。
現在她決定放棄了。
充斥着堕落感與刺激感的這幾天裏,沈縱京把她的尺寸徹底摸清了,她也把他的都弄得一清二楚。
因為這段關系本身的腐壞性,脫去道德感後,質量也明顯提升了不少。
她有時候會直接說快一點或者慢一點,後者顯著多過前者,有時候也會說,沈縱京,我有點喜歡剛才那個。
說的時候耳根通紅,嗓音又軟又冷。
周一的時候,某些通稿無聲無息地撤了下去。
不知道沈縱京怎麽和周家談的,還是搞了什麽隐秘動作,逼得周家不得不退讓一步。
他這個人太厲害了,腦子太聰明了,要不是偶爾在她這兒栽個跟頭,人生不知道該平坦成什麽樣。
沈縱京不管這叫栽跟頭,他覺得有意思,也不虧,反正他迄今為止還沒吃過什麽虧。
就像那天她在看臺上和陳苒說的,只要他想贏,總能贏。
除非沒那麽想贏。
黎煙去上了周一的公選課。
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帖都被壓下去了,但到底鬧出了不小的動靜,關于她的風評急轉直下。
她進教室門的時候,不少充滿探究性的視線都暗戳戳地投過來。
看到她松松散散垂落的長發時,教室裏響起隐約的倒抽一口氣的聲響。
看到她脖頸被親吮出的那道紅痕時,這種聲響分外明顯。
她穿過人潮往裏走,對一切欲言又止的目光視而不見,周身的厭世意味明顯。
周昊也回來上課了,一身蓬勃的少年氣在這幾天裏化為沉靜,很深的沉靜,依舊是耀眼的公子哥,但仿佛有什麽東西一下子死去了。
兩人在教室裏沒有産生任何直接的交集,後來她去接水,回來的時候看到在走廊等她的周昊。
B市十一月末的天幹冷,周昊身後的那扇窗半開着,他的領口被風打得劇烈晃動。
“交男朋友了?”
她點頭:“嗯,算是。”
這件事周昊也不完全知情,這個不知情的部分裏就包括她跟沈縱京這段關系。
沈縱京那個紋身周昊也沒見過。
所以周昊以為她真交了男朋友也不奇怪,她沒解釋。
“真心喜歡嗎?”
“嗯。”
“對你好嗎?”
“嗯。”
“那就好。”
周昊的手插回兜裏,兩人之間的交流如以前一樣地短暫,生澀。
錯身的時候,黎煙的手腕被握了一下。
她低頭看,周昊已經松了手,她的掌心多了一塊糖。
糖紙焐得很熱。
周昊的視線落在她兜裏的那個煙盒上,她的眼睫劇烈顫了一下,下意識擡手,但最後沒有遮。
她不戒了,但也沒有那麽依賴煙來壓制情緒了。
周昊的視線很快轉開,很平淡,沒有露出什麽過度的驚訝:“走廊冷,回教室吧。”
為什麽不驚訝呢?她不知道,也沒有多想,可能周昊也猜到了她這個妹妹到底是什麽樣。
只輕聲應了一句:“嗯。”
沈縱京在快上課時才進來,右手松松垮垮地提着個袋子,裏面裝着早餐三明治,經過她身側時,撂下懶洋洋的一眼。
徹頭徹尾的,抛棄全部道德感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