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月隐星稀,雲壓百态,風雪交加混雜,暗天無尋路。不遠處低地矮樹再如何婆娑,在漫漫夜影随風兒而擺動的枝桠也不顯露得有些怪異。
窸窸窣窣,火苗愈來愈小,白湘早已阖眼靠于石壁小歇。只不過夜裏來得靜,聽什麽都清晰,尤其是修行之人耳力更尤的好,稍微風吹草動,潺潺流水,再或者雪刮風來,暗石吉沙,微弱之低嗽不過。
低嗽聲?
猛然,白湘挺立身來渾身僵硬,方才困意已被全全驅散,呆坐在原地,左右瞧來周北岚也未曾回來。
但他堅信自己并沒有聽錯,這裏,除了他,還有人!
那又怎麽可能呢?這裏可是清龍的後山深處,本就偏僻又不通路,怎會有人無緣無故爬山路呢?
莫非……可是鬼怪
又不大可能,畢竟這裏可是清龍,哪個活膩了的要來這個地方禍害?
可愈是如此愈是好奇,白湘還是動些靈力打算去往洞穴深處瞧上一瞧才可平定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一邊摸着石壁一邊往深處慢慢前行。回頭看着火苗愈來愈小,在自己視野裏淡去,可還是沒有找到聲音的源頭,白湘着實害怕。
随後也不知道怎的,或許是害怕又或許是太緊張,一時被絆倒而下,眼見得臉要被砸爛,他閉上了眼。
可這地面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寒硬,相反的還有些……柔軟?
他擡手摸了摸,只摸到一片手感不好的衣布,隔着這衣布似乎還有暖溫,略略上下起伏,還未等他反應,那咳嗽聲從頭頂傳來。
猛然擡頭,自己莫非是壓在誰身上了?白湘胡亂摸索着,摸上了臉。
“這裏……是眼睛……嗯,這裏是嘴巴,鼻子……還有氣!”白湘知道,前人都要依靠呼吸存活,此人有氣說明他還沒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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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個人,白湘倒沒有什麽可害怕的,但此人為何會在這裏?無從知曉,此人好像暈過去了。想明白就得等人醒來。
周圍彌漫着濃濃血腥味,方才就聞到了,不是很喜歡。看來人是受傷才暈過去的。
偏偏白湘是個腿腳不好的,這人摸起來就有他高許多,怎搬得動,現下只得等待周北岚回來。
“小白!”周北岚拉扯着聲音,肩上扛着一大推柴火,正往這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吶。
周北岚進時,就有不好的預感。看着這火已經熄了,人也不在原地,心裏莫名有些發慌,扔了柴火,單手放在嘴邊小心翼翼喊出:“小……小白?”
四周寂靜,周北岚好像雷劈到,眼淚瞬間嘩啦啦的流出眼眶,馬上跪坐于地,手狠狠拍打地面揚起塵灰。
“小白……我……我對不起你呀!我不該把你扔在這裏,讓你被狼叼去吃了呀!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白大叔呀!小白!”
哭喊什麽呢,還沒死呢!白湘看着他如此模樣,自己此時出聲太影響他感情發揮了吧?可為了昏迷的人,白湘還是打算打斷他的精彩表演。“我在這裏!”
“嗯?”周北岚聽見是白湘的聲音,馬上停止哭泣,鼻子都來不及吸了,馬上想聽聲音來自與哪?
“這裏!”白湘又再喚。
周北岚站起來,屁颠屁颠往這邊跑來,眼睛
眼淚止不住的流。“小白呀!你可吓我了!你要是被吃了,我,我怎麽解釋呀!”跪下來摟着人怎也不肯松開,鼻涕胡了一臉。
白湘很是無奈,他扯了扯周北岚的衣袖。“幼北,這裏……”
空氣有那麽幾秒是安靜的,待周北岚反。反應過來後才撒手回抱白湘繼續哭訴。“小白啊!”
确實是周北岚力氣大些,大抵野原的人都是如此。只抱得白湘喘不上氣,推是推不開,白湘只得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幼北,不苦。”
“他昏迷,要治療。”白湘安慰完他就拉着他的衣袖,要他幫忙。“你背他,我們離開。”
說來,周北岚回去看,想起其實有這麽一個人,倒也末去涕淚,去打量這個人。
此人摸起來和自己一般高,空氣中的血腥味确實不好聞。“小白,我才離開不久吧,你怎把這人打成這般的?”又好奇的擡擡他的手臂,摸個衣物。“平日裏看着你瘦瘦弱弱的,沒想到打架那麽狠。”
白湘扶額,頗有無奈道:“并非我打,他,早就昏迷,在這裏。”推了推周北岚。“且不說這個,你快些帶人去療傷吧。”
“好!”周北岚說着擡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後……然後就不再動作了,猶豫着不起身。
“怎麽了?”可是背不動?想着不大可能。
猶豫半天,周北岚看向白湘很是嚴肅。“小白,那些怎麽辦?”
“哪些?”白湘看去,原是那放置在洞口的幹柴和肉食,不,周北岚主要說的是肉食。白湘實屬個大無奈,怎這個時候還想着吃呢?可是不解決這個問題周北岚也不好受。
于是掏出了乾坤袋遞給周北岚。“乾坤袋不能裝活物,你暫時放裏頭,背他,離開。”
得了東西,周北岚緊鎖的眉頭才緩和開,心喜道:“小白,你有這個好東西怎不早拿出來!”說罷也不怎聽人回答,趕快去收起。
待收拾完後,周北岚摸着腰上鼓鼓的乾坤袋甚是滿意,身上有用不完的幹勁,麻利的把人背起,二人攜帶着這個傷者趕着風雪歸去。
路上,梅囡正提着燈籠巡邏,且看見二人匆匆忙忙踏着雪水而來,聽着二人所言便給人摸了脈,加快速度回屋得快些治療才是。
眼下離的琉璃閣最近,無說的自然去那裏。現下如此忙,琉璃閣一會兒就彌漫着濃濃的苦藥味,梅囡在裏頭為人包紮,周北岚送進去一盆清水态出來是一盆血水,不知道往返多少次。
過去許久,周北岚總算可以歇息一會兒了,他癱坐在木椅上,倒着茶水在自己的茶杯中飲下去。
平日裏他并不喜歡茶水,不甜還會有些苦味,水不水的,可眼下着實把他累得氣喘籲籲,只管它能喝就可,最後卻嫌茶杯太小,直接抱起茶壺将茶嘴對向自己傾斜,張開嘴巴接住。
一飲而盡後,這才舒服的用衣袖擦去嘴上的水漬。有些力氣後他走過來,“小白,讓我來扇吧。”看着白湘在扇火熬藥,他想幫忙。
而白湘搖了搖頭,讓他歇着去。
無事可做的周北岚只得坐回去,看天花板看地面,摸着壺身,最後無聊的轉着茶杯。看着屏風後模糊的身影還在忙碌。好奇的說道。“小白,你覺得梅囡行不行呀?包紮那麽久。”
“你行,你上?”白湘還沒開口卻被梅囡搶先回答,吓得周北岚閉上嘴。
“現下夢來派弟子來恐怕也得明日才到,山下的大夫也歇息去了,你我也不懂醫術,還是安分些吧。”白湘扇着火,看着這熊熊烈火不知道想些什麽,但周北岚看的出來他不開心。
“小白,你怎麽了?怎覺得你不大高興的樣子。”
“沒有。”白湘如此回答。
“怎麽了嗎?”周北岚繼續問道。
知道這個人要追根問底,白湘并不打算多說,于是指着乾坤袋小聲與他說。“你還不打算解決,這些?”
看着乾坤袋再看看梅囡 。萬一被發現又要被痛打一頓了,于是馬上用手捂住藏起來。“小白你說得對,我得去了。”
看着梅囡,他故意大聲:“啊,突然好困,我得回去睡覺了。”說罷,溜一下跑了,只留下還是些縫隙的門。
“小師叔是不是和周北岚去抓鳥了?”梅囡冷不丁來到一句,白湘吓得一個激靈,感情方才他們的對話都被她聽了去?白将聲音壓那麽低了。
“是。”自言在梅囡這裏撒謊是無用的,再者白湘不擅長于撒謊,只得老老實實交代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也倒好是那林,若闖了師尊那百鳥林,等師尊出關又該心疼了。”說着也是嘆氣,清龍百鳥之峰不是白來,可一只周北岚就要遭殃多少鳥兒?百鳥也遭不住如此吃下去啊。
與人包紮好後梅囡便從那屏風之後而來,擦拭着雙手。
本有屏風所擋,今梅囡把那床帳落下,卻瞧不得裏面的人。“情況如何?”
梅囡搖了搖頭,并不是很好。“很是不好,也不知是犯什麽錯,後背上總那麽多棍棒痕跡,新傷得疊着舊痕,瞧來是經常遭罪的。”
“嗯?經常,被打?”那麽嚴重嗎?看來是經常犯錯的混蛋才被處罰吧?
“倒是等人醒來才肯确定,現下你我猜來猜去也不是結果。”這孩子看來也才八,九歲模樣,卻不似同齡孩子般健壯,身上的傷八成是遭同門欺淩而來的。梅囡知道門內總是會有這些事件出現,并不是大門派就不會有,可總是這種事不是每一次都會有得處理。
現下白湘還小,梅囡并不打算告訴他這些。
“啊~好困啊。小師叔,弟子該告退去歇息了。”
“可……他……”
“他暫時沒有醒來的跡象,大概再過幾日才會蘇醒。”說着早已經開門離去。
而白湘卻不是問這個,而是想知道。這家夥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自己要去哪裏歇息?
只道自己倒黴,看着屏風後緊閉的簾子,白湘悠悠繞過到了榻前卷起那簾帳。看着床上尚在昏迷的人,白湘內心五味雜陳。
這人,白湘即使化作灰都認得,可不就是那扔自己下深淵的壞蛋家夥?當時自己那麽慘,沒想到報應不就來了吧?若在洞中知道是他,白湘就不會救他了,被野獸吃掉才好!
想時都是氣話,若是放着人命不管,白湘也不會原諒自己。只是沒想到,這大壞蛋幼時如此慘,到處都是傷痕,着實可憐。
但我可沒有原涼他!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