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師姐，真的不用，收回去吧。”十年寒窗，如今的秦穑已經成為一個翩翩少年郎。他緊緊拽着包袱，一再拒絕梅囡予他的物品。
梅囡沒怎麽聽勸，直把一些銀兩塞到他手中。“此去歷練，可要聽小師叔的話，莫要闖禍。”
“我會的。”看着還在遠處對待的白湘，秦穑與梅囡再一次告別。“師姐，時間不早，我便出發了。”
“嗯。”
秦穑匆匆忙忙跑向白湘，腳步稍微重了些。“夫子！”
“嗯？”看着來人，臉上挂着笑，不知道是遇見多快樂的事情，整天都是一副傻笑。“那麽開心？”
秦穑重重的點了點頭。“嗯，畢竟是第一次與夫子出遠門，難免有些興奮。”
依照清龍的規矩，每一個弟子完成學業之後便可下山歷練，時間不限。而又因二人同時完成，便安排在一塊，去時也好有個呼應。
“出發吧。”
“嗯。”
下山之後，白湘才知秦穑為何如此興奮。原是這山下的風景，也別有一番滋味。沒有清龍的景嚴肅，有溪的柔，花的香，葉的軟和光的暖，五步一景，十步一色可不快哉。
而那高低不齊的瓦檐之間，升起來的縷縷炊煙，那充斥着酒香飯雲的街角，人們的吆喝聲，那扇動而下的蒲扇，那孩童手中因風而起的風車，那婦人臉頰之間抹上一色的胭脂，都充滿着人間的味道。
秦穑對正在壞境不大陌生，更可說是回歸，但白湘卻對任何一處充滿好奇，忍不住往裏往外的瞧，全然也沒有注意到路過之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用着靈力，支撐着自己如正常人一般站立行走，腳步飄然，好在步子不大看不出任何異端。
一鬥笠輕輕的蓋在他的頭頂，輕薄的紗布模糊了視線，一雙溫暖的手穿過紗為他系好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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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人多，将就一下。”
白湘才可回神瞧見人們的目光，他也對秦穑笑着，那笑不再如當年一般僵硬，很輕也很真，發至內心的。“好。”
二人穿越過魯鎮，一路先東去，一路降妖除怪，最後在石河塢停住。
這片四裏地，何處不見櫻櫻粉之桃花，河流漫漫，那竹筏輕輕蕩過擊起一圈圈漣漪，隐蔽在桃花之間的人家只落出青磚灰瓦，雞鳴響徹整個村落間。
來時，整是因村中時常有妖魔來犯，秦穑白湘二人來巧便解決了去。村中人都很是感激。
只是白湘見過，離此不遠便有魔坑，雖然此次解決，但不能保證還有下一次，況且那坑中魔物居多，也正好是給秦穑多一份實戰的經驗，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就在石河塢暫時住下。
打開房門，村長李厚領着二人往裏請。“二位仙師打算在我們石河塢住下真是太好了。”
“待會呀，我就去找個好地給二位仙師。這幾天，就請仙師在我這裏住下吧。”村長已經是個半百的老人，家中有位賢惠的妻子，如今已有六歲的孫女，好不幸福。
“多謝村長能提供住宿。”秦穑對他行禮後，從懷中拿出一袋銀錢。“這是些銀錢，雖不多，但望村長收下。”
村長見狀便推回去。“不可呀。二位仙師為我村除崇，我們感激都來不及，怎麽還收你銀錢呢。”
“二位仙師就在我這裏住下吧，這銀錢，我不收。”
見無果，秦穑行禮：“那便麻煩了。”
不見村長開口，挂在村長腿上的小奶娃便開口道：“不麻煩。”
小奶娃白白胖胖，看起來很有福氣，不怕生敢盯着人看，這孩子惹得村長哈哈大笑，胡亂摸着小奶娃的腦袋。“就你愛表現。了，哈哈哈。”
小奶娃用手想抓住那只大手，責怪他弄亂自己的頭發，卻因為手短怎麽也抓不到，只能氣呼呼的跺腳。
忽而，她瞥見站在一旁的一抹藍白，擡頭瞧見那張臉，忽然就沒有再掙紮，屁颠屁颠跑過去抓住那藍白。
白湘還在想着問題，就感受到衣物被人扯了一下，他往下看，正好看見一個胖嘟嘟的小孩捏着自己的衣物向自己露出甜甜的笑。
小奶娃伸手，開心地蹦蹦跳跳。“抱抱，抱抱。”
依着小孩的要求，白湘輕輕抱起人在懷裏。
“哎喲小祖宗喲，快下來，可別折騰白仙師了。”村長急着。
白湘搖了搖頭，握住小孩伸出來的手。“沒事。”
聽見人說沒事，小奶娃也是一臉自豪，看着眼前放大的臉頰，小孩子看呆以後，竟然忍不住親了一口。
“？”白湘有些發愣。
“！”秦穑不敢發愣。
小手摸在這張臉上，笑嘻嘻的說道：“大哥哥好漂亮，我長大以後，要嫁給漂亮哥哥！”
“？”白湘有些發愣。
“！”秦穑不敢發愣。
“？！”村長不能發愣，把孩子抱了回來。
可小孩子不罷休，繼續問道：“好不好嘛？”
“哎呀呀，小祖宗呀，你說什麽話呀你看看你看看。”村長揪住小孩再一次伸出去的手，一臉歉意的看着白湘：“真是失态，小孫無意冒犯仙師。”
“無事。”白湘搖了搖頭，而且方才他摸着孩子軟乎乎的手感覺挺舒服的，又是一種全新的觸感。
待又交談幾句後，村長帶着孩子離開。
待人走了之後，秦穑放下行囊收拾起床鋪。白湘便坐在桌邊。
不過期間很安靜，秦穑才發現白湘一直盯着手裏的東西在看，于是也沒怎麽敢打擾，等他快收拾好後白湘忽然來問一句：“秦穑，你有，吃過糖嗎？”
秦穑愣了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笑着鋪開被褥。“沒有。以前跟阿父的生活過得拘謹，身上沒有個響的。”揪住被褥的一角，秦穑将被褥輕輕拍動，白湘就如此看着他。“不過，曾經見別人吃過，說是很甜，那一刻我覺得我有吃過了吧。”
白湘向他招手。“你過來。”
“來了。”秦穑笑吟吟的拍了拍手，便坐在一旁。“夫子，何事？”
那只手張開，将手中的東西塞到他嘴裏。瞬間，甜絲絲的滋味就在嘴裏化開，慢慢流入喉嚨，秦穑有些愣神。
而白湘卻是如此說：“那不一樣，你要自己嘗過，才知道滋味。”又習慣性的摸了摸秦穑的頭。
秦穑心裏一酸，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吃過糖，不由在嘴裏咀嚼。好甜啊。
“夫子是特意帶給我的嗎？”他擡頭看着白湘，鼻子一酸真的差點哭出來，但還是買了個笑臉。“其實不用如此的。兒時的遺憾，現在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他搖了搖頭。“不食糖的孩子，怎麽食人間煙火。”他自己也咀嚼着，和喝藥時吃得蜜餞一樣甜，卻似乎更甜一些。現在，他也算有煙火氣了吧，他如此想。
但現在這個氛圍不對，怎麽都會勾起秦穑內心深處的記憶，讓他想起曾經不堪回首的往事。
于是他還是出聲打破這個範圍。“而且這糖不是我買的，是剛剛，那孩子，塞給我的，我見包裝太醜，不想要。”
聽過後秦穑笑出了聲，“夫子真的很招人喜歡呢。”怎麽忽然感覺嘴裏的糖不甜了。他起了身，“天色不早，弟子去打些水來給夫子洗漱。”
這一夜裏，二人隔着一面薄板，月光照入，秦穑怎也睡不着，透過竹板上的縫隙，大抵能知道對方已經入夢。
他慢慢爬起身靠着牆，借着月光照着他手中的那皺巴巴的糖紙細細摩挲，嘴角也忍不住上揚幾分，那股甜味似乎還沒散去。
他放下糖紙，揚頭看着屋外隐蔽與竹葉之後的望舒，感覺好近好大。
那些不堪的往事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心結了，這麽多年的陪伴和同門的照顧已經一點點縫補他的心，他是個全新的他，那些過去了的，就是過去了的，終究會溺死在時間的長河中，最後銷聲匿跡。
“嗨，你小子睡不着啊？不如跟我修魔？”那聲音在腦子回響。
秦穑枕着一只手，不說話。真心說，這些年來，他沒少勸說秦穑入魔，秦穑真的他的命運，他看不起仙修那虛僞的嘴臉。可秦穑和他不同，他遇見了一群真心對他好的朋友和一個關心他的夫子，他不會踏上他的路，他也不會再經歷他經歷過的事情。
夜色漫漫，真的覺得時光好慢，但卻希望它再慢一些。他閉上眼睛，一同進去了那夢之中。
翌日，晨時的煙雨蒙蒙，過了一會兒山間便收去那白然，換得露水挂枝頭，陽暖灑風塵。
白湘皺着眉頭，他夢見自己正在林見漫游，忽然感覺身上的行囊越發沉重，一片葉子慢慢落到他臉上蓋着。
他睜開眼睛，呼着氣沒有緩過來，只看見身上有個毛茸茸的腦袋，小奶娃還笑嘻嘻的捏着他的臉。
“是秋娘啊……”白湘坐了起來，抱着小奶娃。“你怎麽進來的？”
小奶娃指着窗戶。
“跳，跳進來的？！”白湘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那牆高許多，這孩子怎麽能跳進來啊。
見他露出吃驚的模樣，秋娘胖乎乎的小手捂着嘴巴發出咯咯咯的笑，奶聲奶氣的說道：“騙漂亮哥哥的，秋娘是從門那裏走進來的。”
白湘起了身，頭發尚且有些雜亂，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床鋪，早已經打理幹淨，人卻不在。
“秋娘，看見秦穑了嗎？”
“秦穑？”小奶娃捂着嘴巴思考着。
“就是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大哥哥。”
秋娘才想起來，興奮的點了點頭。“看見了。”
“在哪？”
“漂亮哥哥親秋娘一下，秋娘就告訴漂亮哥哥。”
“……”
小孩睜着水潤潤的眼睛，一臉期待，但卻不等白湘思考，她馬上就往人的臉上親了一大口，而後又拍了拍手表達高興。“褐色的哥哥和爺爺去稻田了，漂亮哥哥，秋娘帶你去。”
褐色的哥哥？這說得挺形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