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秋白 ,夕曛。

合着扶光巡落留下來那悶點溫度,上弦停留片刻的雲霞,月窗遍野滿是金銀一片。卻是在季秋,風聲一過便會帶起不少敗葉,遠是不能與石河塢相比。

屋院裏,那人輕撚起杯,拂去杯來縷縷霧氣,杯中清青見浮葉飄蕩,呷茶之後,慢慢晃蕩着搖椅,見得山前濃濃秋色,池塘挂水的蓮花也紅了一片。

将杯端在眼前,不禁感嘆萬分。泡一杯濃茶,輕輕啜一口,微微苦澀盈滿口,濃濃清香溢滿腮。

又撚起旁邊木樁籃子裏頭已經炒好的茶葉。茶葉嚼時香透齒,水沈燒處碧凝煙。

或是歲月靜好,不免讓白湘笑出聲。

“夫子在笑什麽?”那坊炒茶的人還在忙活着,将茶炒到三四分熟便盛出來。

白湘看他一眼,捧着茶水左右品賞。“為師只是突然就明白了那茶客所說的,寧可一日不食,不可一日無茶。”如蘭在舌,沁人心脾,芬芳甘洌,清香怡人。

那人卻在鋪茶,也是不忘調侃:“夫子這是也想以茶代食?”

品茶後,白湘悠哉地躺在躺椅上享受着秋色的餘溫“那可不必,倒沒有癡迷到那種程度。”

院裏,四喜似乎聞到熟悉的味道。飛快跑躍起來,趴在矮籬笆牆上朝外“嗷嗚”一聲。

瞧着它歡喜的擺着尾巴,白湘坐起身來。未見其人,先就聞得院外之人說道:“好乖好乖四喜。”

少女踮起腳尖,又長得俊俏不少。她向院裏招手。“白湘哥哥。”

“是秋娘呀。”起聲走向院門,秦穑用着巾布擦擦手上的水漬。

小姑娘的背簍裏滿滿金燦燦木樨,香氣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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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锵!”秋娘轉了一圈,方解下來與白湘欣賞。

“這麽多,你哪裏來的?”

“山那頭采的,阿娘說送些過來,不管是釀酒作食都很美味。”等待白湘看個遍後,她才扔給要張口的秦穑,拉着白湘去一旁說話。

秋娘如今已是金釵之年,着着淡粉裙裳,紮着兩股團子,雲鬟霧鬓,人也那般俏皮,乃是林下風致。她塞給他兩個桃子,無一不是看着就是飽滿多汁的。

“村裏桃子熟了,這兩個可是我特意留着的,一定甜。”

“謝謝。”白湘照樣輕輕摸着她的腦袋。

可旁邊秦穑卻一聲出:“夫子,這小丫頭已經不小了。”

“你!”看着頓住的動作,秋娘好讨厭他破壞氣氛,“要你管!”

秦穑給予一個鬼臉。

白湘收回手。“也是,秋娘都這麽大了,應該是不喜歡被當成小孩的。”表面微笑,內心卻慌了一批。

好險,《育兒指南》裏就明明說過小孩子不喜歡被當做孩子一樣被對待,要給予他大人一般的平等。

雖然但是,秋娘有苦說不出,只能幹瞪着秦穑。

白湘也是習慣了,這兩個孩子一直互相看不順眼,雖然自己已經無數次強調要好好相處,可每每二人都在暗鬥,不敢明争。

面上雖然是一副和諧模樣,可背地裏的火藥味都讓人嗆鼻。

“對了,阿穑方才炒了茶。秋娘帶些回去,分給大家罷。”白湘裝好了茶包遞過去。

“好。”接過之後裝進背簍裏,秋娘卻遲遲不動。

她問起:“白湘哥哥要多久才回來?”

“不知道。”看見秋娘明顯失落難過的神情,白湘又說道:“不過,我們會很快回來的。”

“真的嗎?”秋娘那傷情明顯淡去一些。

昨夜裏,清龍山飛了一封尺書,是白纣寄的。是關于尋武一事。

二人早已在民間游歷多年,修煉也大有提升。二人也該回清龍山一趟了。

此番也正好碰上器武門大開,白纣也更是希望二人能由此找到屬于自己的專武。

九也曾經提起過,專武遠遠比普通武器更加強悍。擁有專武之後可是又一個檔次。

雖然白湘很懶也沒什麽興趣,并不想裝這個酷。但轉念一想,秦穑這麽久來卻沒有一把趁手的武器,那以後怎麽裝酷?

一想到別家弟子人手一把專武,自家孩子兩手空空在旁被欺負,他就坐不住。別家孩子有的,他家的自然一件不能少,當晚決定盡快起程。

“自然,我們會盡快回來的。”秦穑安慰起秋娘,在我們這個詞上加重了語氣。“再者,我會好好照顧夫子,就算姑娘不在,夫子也會被我照顧的好好的,你就大可放心吧。”

讓秋娘恨得牙癢癢,要不是礙着白湘的面子,她都要當場咬死面前這個讨厭的家夥了。

小打小鬧之後,秋娘拒絕留下來吃晚飯的邀請,便帶着那些茶包回去了。

回了屋,白湘已經在收拾行囊。秦穑也将屋裏屋外打理好回來。

“為師說過,凡事都要讓着姑娘些,你怎麽不聽。”

秦穑撓了撓頭。“果然,還是沒有逃過夫子的眼。”

白湘扶額,這兩個人身上的火藥味那麽重,自己是笨卻不是蠢,怎麽可能像個無事人一樣啥也沒察覺到。

“多大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麽互相看不順眼,每每見面火星子都燃了,空氣中隐隐約約還有些許醋味,也是怪事。

秦穑卻有些不滿,疊衣裳的聲音都要作大。“是呀,秋娘還是孩子,不像我,是大人了還像要夫子摸摸頭。”

白湘看着他,就知道他又在鬧小脾氣。雖是這個孩子哪哪懂事,卻不能代表着他并不需要被呵護。

白湘也如往常一般,摸摸頭安慰慰。“好了,給你也摸摸。”

這孩子真是……

“怎麽隐隐約約有股茶味?”

“可能是弟子方才炒茶沾的,忘記換衣裳了。”

碧落挂繁星,銀河流潔月。申時。

石河塢早就挂着燈,裝點了這片水土。晴紅映照天藏,剛被家裏人尋回去吃飯後便匆匆忙忙跑出來尋找夥伴一塊玩耍的孩童傳來笑聲。

白湘将行囊收入乾坤袋中,打理好衣領。秦穑換了衣出來,順勢打理白湘那幾根打結的發絲。

二人準備好之後,便乘鶴起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酉時。

秋娘與夥伴們嬉戲過後,便想起來屋裏的那些茶包,于是抱來挨家挨戶的送。

只是谷叔平日裏打獵,家在林子那邊,确實離人居遠些,要花費些腳程,秋娘也是送完其他人的才最後送他的。

一路過來,有幾只田娃跳過去,秋娘玩鬧了一會兒。

谷叔家裏平日就他和四娃爺孫倆,而四娃也不經常與他們玩鬧,所以也沒有多了解,找起路來是花費了些心力。

她往裏走,不久後便見得前頭有個院落,大抵是谷叔家了。

于是她加快步伐。“谷叔,谷叔。”她歡樂的跑來,剛想敲門卻見院門未落鎖。

“谷叔,你在家嗎?”

許久都沒有人回應。秋娘只能是想着大概是谷叔還沒回家,她嘆了一口氣。“谷叔這個糊塗鬼,居然沒有關門。”

再三思考後,還是覺得将東西放屋裏去就走好了。

于是提着燈,進了院。

走了十幾步,隐隐約約看見屋門。秋娘只想去看看那門有沒有落鎖,若是落鎖自己也把東西放個顯眼的地方去。

卻沒有想太多,她突然踩到一塊凸起,就把她吓了一跳。

“什麽東西?”

秋娘還沒反應過來剛剛是踩到什麽了,就聽見一聲悶哼,又将小姑娘吓了一跳。

好久之後才慢慢平靜下來後,她提着燈慢慢靠近。只見一個血人躺在臺階上。

秋娘受不了,燈也被打翻,而她也被吓得腿軟在地。

似乎是過去許久,林子裏時不時傳來野獸的叫聲。秋娘咽了一口氣,摸起燈來慢慢靠近那人。

在火光下,那人模樣才顯現出來。滿臉血漬,身上也是血跡斑斑,是個瘦高的男子。

探了鼻息,還有呼吸。秋娘爬起來拍去身上衣裙的土灰看着面前的人,。這可讓她犯了難。

屋裏沒有展燈,想來谷叔他們不在家。可這人看起來傷得很嚴重,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她打量一番,發現院裏有輛推車,便想來法子,将車推過來,好不容易才把人裝上車。

秋娘将茶包挂在房梁前的小杆上,就推着車将人帶走了。

路上多石子,這人本來看起來瘦瘦的,卻不像那麽重,路上坑坑窪窪的讓小車颠簸,秋娘費了大力氣才勉強将人推出林子。

後來過了橋,眼見得快到村口。男人動了一下,本來是要迷迷糊糊醒過來,卻不想路上颠簸,他的頭敲到板子上,一下疼得眼淚冒出來。

“啊,你醒了?”秋娘見他醒來,也停下車子。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用手扇風。“你可吓死我了,我以為你死了呢。”

男子用手支撐着身子慢慢坐起來,頭腦似乎還沒清醒過來,坐起來時頭疼的不行。

秋娘也察覺到男人的異常,未免有些擔心,于是靠近過來,沒有發現不對勁便伸出手去:“你沒事吧,要……”

一刀封喉,血漬濺在男子臉上。

看着秋娘倒在血泊中,男人沒有過多憐憫,反而冷靜的擦拭去臉上的血。眼裏的凜冽已經發揮到極致。

“殺……殺人了!”遠處,目睹全過程的村民吓得跑回村去,可剛進村口就被飛來的刀刃穿過胸膛。

男人慢慢走過來,撿起刀刃。眼裏全是對生命的冷漠,如同沒有感情的怪物。

抓起一個村民的領子,聲音沙啞地問道:“九泉天星,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麽泉,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啊!”一刀過後,倒下了。

男人卻喃喃自語:“不……”他看着石河塢深處。“我,聞到他的味道了。”

這一夜,誰也說不上好。晴紅不僅映照着流溪,更是點燃了整個村,廢墟之中,血色染地。男人渾渾噩噩的走着,手中的刀卻不停滴血染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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