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梧桐更生妙音(六)

梧桐更生妙音(六)

但是要怎麽毀去呢?直接沖過去嗎?肯定是不行的吧。

林妙音眼裏什麽也看不見了,除了那幅該死的畫。

事實上張桐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作出來的,但是其他人都認為是她在故意藏拙。真是,真是無稽之談啊。現在的人想象力都那麽大的嗎!

于是,令人震驚的事情就那麽發生了。

“撕拉”一聲,那幅畫應聲而碎。

“啊!”這是劉麒的聲音,他趕忙沖了上去,搶救被林妙音撕碎的畫的碎片,他試圖重新拼湊出一幅新的畫卷,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拼湊不回去原樣。

緊接着是幾聲尖叫聲,一些人的畫具就這麽倒在了地上。

老師也對這一幕感到震驚,但是她不好指責林妙音這個一貫的好學生,只能夠充滿歉意地望着張桐,張桐沒有回應,看起來好像也不打算跟林妙音置氣,這讓老師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一些。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明顯是林妙音的錯,為了張桐的這幅畫去處罰林妙音是不現實的,對吧?不過那副畫真的很可惜。

“哦,不過也沒有什麽擔憂的啦。”夏歌舉了舉手中的拍立得。

“啊啊?這是!”劉麒立馬認出了夏歌手上的設備,“竟然是拍立得嗎?”

“嗯啊,确實是拍立得沒錯,我一直以來都對這些感興趣的,今天只是順便帶來了,覺得張桐同學的畫很好看,所以就拍下來了,所以,即便不能夠以畫的形式存在,也并不算是完全的損失哦?”

竟然是這樣,所以說張桐的畫被保存了起來嗎?以另一種形式的存在。聽起來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剛好就這麽發生了。

林妙音似乎也回過了神,在清楚自己做出了什麽樣的事情之後,她就開始深深地自責了——或者說是後悔。她不知道當時為什麽會做出那樣子的決定,就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操縱一樣。會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嗎?聽起來似乎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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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就先回去了,大家。”林妙音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似乎是覺得沒有什麽臉再跟張桐說話了,畢竟是那樣重要的,怎麽就這麽被她給毀去了呢?不過還好夏歌同學保住了張桐的心血。自己果然是她可有可無的朋友吧?

要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呢?林妙音問自己。我應該去挽回這段友誼嗎?

很難想象在衆人眼中一向沒有缺點的如同神明一般完美的林妙音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最後拯救了大家的還是一直都很不起眼的夏歌同學,讓人難以接受呢。

“你要去追回她嗎?張桐。”有人問她。

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麽,張桐告訴自己,比起友誼來說,其他的事情都要暫時抛在腦後才對。

所以就要這麽原諒她的行為嗎?或許,這只是我不放過我自己,無論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後悔。

王老師經歷了這一遭也沒有什麽心情講課,甚至起了直接丢給他們書讓他們自己去看的想法,不過最後她還是壓下了這個念頭。

王老師告訴他們應該怎麽樣畫之後,就在這個不算小的房間裏轉悠,時不時指導一下。張桐一直沒有動筆,王老師走到她跟前的時候,她還在用手支着下巴,雙眼無神,好像是在發呆,又好像是在沉思。

“張桐?”

“啊?啊,我沒事。”張桐拿過放在調色盤上的筆,“我只是有些不知道應該要怎麽辦,這件事情也不是她故意的,但是結果已經造成了,無論我說什麽別人都找得到理由攻擊我。”

王老師覺得她這話說的奇怪,“你又沒有做錯什麽,別人為什麽要攻擊你?”

“因為是我讓一向完美的林妙音不再完美。”

每個人都是自以為是的,他們都是想當然的以為着。如果一個人他有了一個偶像,那麽他的眼睛裏就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了。人都是有缺陷的,但是偶像不是。當一個人被神化之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了合理的理由,然而這個合理的理由對于其他被傷害到的人來說,本來就是不合理的。

不過張桐并不怨恨林妙音。

準确說,她不恨這個被人當成是偶像的林妙音。

因為她比自己還要身不由己。

最後王老師還是放了他們回去。

不放他們回去也是不行的,畢竟都已經放學了。林妙音走的匆忙,就連自己帶過來的東西都沒有帶走。王老師問了一圈也沒有知道林妙音家住哪兒的,當問到張桐的時候,王老師眼神充滿着希冀地看着她。

“你一定知道她住在哪裏的對吧?”

張桐道:“很抱歉。”

王老師有些失落,但是還是強打起精神,“還有哪位同學知道林妙音家在哪裏嗎?”

沒有一個知道的。

張桐跟林妙音這麽久的朋友了,怎麽會不知道林妙音住在哪裏,但是她這也不算是說謊,她只說了很抱歉這三個字,很抱歉代表的又不是謊話,而是難言之隐。

她并沒有說謊。

跟夏歌還有其他同學告別之後,張桐騎着她的老自行車回到了家中。這個自行車怪大的,是她爹給她的。幸虧她生了一雙大長腿,一米七幾的個兒,就算是她父親也跟她差不多的個兒,在南方也算是“一望衆山小”了。

回到家之後,婆婆見她回來得挺早,順口問了句,“今天回來的這麽早?”

“是啊。”張桐進了屋,利落地放完了自己的東西後,随口道:“林妙音忽然發瘋撕了我的畫,然後回去了,老師呢教了我們一會兒就讓我們回來了。”

“撕畫?”婆婆先是遲疑了一下,而後擰眉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的,生得那個狐媚樣兒,看着就是個不安于室的,你以後也別跟她往來了。”

張桐點頭,道:“好。”

婆婆一直不太喜歡林妙音,以往林妙音來自己家做客,婆婆雖然不會說什麽,但是一直沒有什麽好臉色。這回子出了這種事情,婆婆自然更加不喜歡林妙音了。

張桐回到房間,關了門,看着那幾盆寬葉吊蘭,竟無言以對。

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随後響起來婆婆的話。

“老伴兒,咱們桐桐有出息,畫了一幅可好看的畫,以後讀出來咱們家也算是有指望,就是那林家的姑娘不成,自己畫不出來就算了,還嫉妒我們家桐桐……”

“老伴兒……”

張桐聽了一會兒,更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了。不過,這樣也好,跟林妙音都認識這麽多年了,就算自己一直不太喜歡她,到底也是自己的朋友,還不如就這樣,她不會去主動找林妙音。如果林妙音來主動找她,她一定還會繼續做林妙音的好朋友。

不管林妙音做了什麽事情。

“她還是沒有來嗎?”

午時三刻,日頭正曬着。

張桐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等着,打着把傘,這把傘還是她爺爺的,在她爺爺走之後,這把傘也就沒有什麽人用了。其他人怕她觸“傘”傷情,都不是很想讓她用這把傘。

然而他們都不了解張桐,張桐這個人是個冷血動物。哪怕是有血緣關系的,只要沒跟張桐相處久,張桐就不會有多在意這個人。血緣關系對張桐來說是不存在的。

傘下除了她還有夏歌,夏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纏着她問東問西,不過尚且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張桐也沒有意見。只是今天,夏歌忽然說起了劉麒和林妙音。

“劉麒真正喜歡的人其實是林妙音吧,雖然他沒有說,平時也沒有怎麽跟她說話,但是當他望向林妙音的時候,眼睛裏好像盛滿了星光,我好像溺死在他的海洋……”

張桐嘴角抽了抽,還真沒看出來,這個夏歌竟然還是個文藝少女。

“你不必溺死在這名為劉麒的海洋裏,你去收拾收拾,嘉陵江跳下去,運氣好的話,還能夠被撈出來個全屍。”

也不知夏歌是不是故意的,跟她說劉麒喜歡林妙音幹什麽,她又不喜歡劉麒,難不成真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得喜歡劉麒不成?

“哼哼,這麽喜歡他,還跟我玩,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別忘了,不管他喜歡誰,怎麽想的,在其他人眼裏,他喜歡的是我沒有錯吧。”張桐笑着,沒有女孩子要笑不露齒的自覺,她露出了自己那一口大白牙,“如果你想從我這裏打聽到劉麒的消息,那還不如去找他自己問,又有誰能夠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呢?”

夏歌臉一白,連忙辯白道:“我雖然喜歡劉麒,但是我也知道我确實配不上他。”

“怎麽說?”

“差距太大了。”

這點張桐确實深以為然,倒不是覺得自己也配不上劉麒。張桐不覺得自己要去配任何人,她只想要當一個混吃等死的飯桶就好,沒打算去當那賢妻良母。

劉麒家裏出了名的有錢,可能比起真正的有錢人尚且算不得什麽,但是他家是房地産的。一想到這裏張桐就覺得可惜,可惜這個劉麒不是真的喜歡自己,不然以後就可以輕輕松松地窩在家裏啥也不做了。

夏歌覺得差距大也是很正常,她家裏的人都是務農的,又有個弟弟,家裏什麽都是要給自己弟弟的。雖然父母長輩不說,平時還總是說他們也算是對女孩子好的家庭了,村裏有哪家讓女孩子讀那麽多書的,都是讀完初中就不念了,讀完初中之後,找婆家的找婆家,打工賺錢的打工賺錢。只有這一個夏歌,他們還在供着讀書。

夏歌雖然不知道後來有個稱號叫“扶弟魔”,但是她心裏頭清楚以後結婚了自己肯定要幫襯着自己弟弟,不然她父母是會不依不饒的。

也就這樣了,她不該奢求太多。

不過會跟張桐玩,也只是她被張桐吸引了而已。盡管人人都說張桐沒有什麽志向,就想着結婚生子,但是夏歌很清楚張桐并不是什麽賢內助。

她太鋒利了。

“我們現在去哪兒?”

“還是上回的那家店吧?或者我們可以去古城逛逛。”

那天,張桐去了很多地方,但是她始終沒有等來一個叫做林妙音的人。

而張桐不知道,一直到高考結束,她也沒能夠等到林妙音的道歉。

甚至,從此以後兩人了無音訊,再也不見。而這一次的對話,也是兩人的最後一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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