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
下
chapter 7 心軟
再次睜眼已是天明。
許清遠看着天花板,一動不動。
依舊是熟悉的卧室,熟悉的門,就連床頭的擺設都沒有變化。
如果不是昨日他清醒着,他一定不會發現,許舟程帶着他轉移了。轉移到一個一模一樣的別墅。
他不讓他出去,為他準備好所需的一切,要他心安理得地待在這所謂的家裏。
甚至欺騙他做出了恢複喪屍的藥劑,讓他誤以為自己變回了人類,其實還是個靠吸弟弟的血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許清遠轉過頭,身旁的許舟程睡得正熟,與這些天的每個早晨都一樣,雙手緊握住他的手,一副不安的模樣。
許清遠向來不是傻子,末世前他是許家聲名赫赫的大少爺,末世後他是親手創建基地的異能首領。
什麽騙局能困住他呢?
他嘆口氣,如往常一般撫平許舟程緊皺的眉。
果然,下一秒,許舟程睜開了眼,笑着喊:“哥哥。”
他回:“阿舟。”
“我想聽你的故事。”
許舟程一愣,對上許清遠的目光。那冰涼又溫柔的眼神,這十二年裏反複在腦海浮現,他再熟悉不過。
即使他早已不是十二年前那個天真的少年,可面對許清遠的目光,他永遠不會變。
許舟程說:“好,但是哥哥,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他們對視良久。目光交彙,最終還是許清遠撇過了頭說:“好,我早餐想喝粥。”
許舟程起床出去了。
許清遠嘆了口氣。他伸出手,試着使用自己的異能,卻沒有任何反應。
喪屍怎麽會有異能呢?他早該發現的。
自許舟程許諾讓許清遠再等一等後,他白日裏出去的時間比往常更多了。
而且每天早上醒來,他都能感覺到體內充沛的能量,再也沒有以前的饑餓感。
有很多疑問萦繞在他心裏,但許舟程不說,他也就不再問,就像那天早晨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令他心驚的是,許舟程這些日子逐漸顯露出的愛意,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很早之前,他就能感受到,許舟程對他的感情,并不止于竹馬之間,但他并未在意,只是無聲縱容着。
他知道他的阿舟也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界限不能打破。
那些年裏,許舟程也的确從未逾矩。
可末世來臨,這個扭曲而變态的世界,已經打破了他內心所有界限。
即使他再怎麽在許清遠面前裝乖,也無法完美隐藏他體內的變态因子。
許清遠曾經在許舟程離開後,試圖打開別墅的門,卻發現這裏有一套完整的防禦裝置,不僅防禦外界,亦防禦着內部。
他嘗試着喚醒自己的利爪來攻擊大門,要知道,喪屍的利爪足以媲美世間最鋒利的刀劍,卻無法在大門上留下一絲痕跡。
這樣先進的科技手段,只為了維護連一絲風都無法進入的精美房間,一個完美的牢籠。
許清遠看向窗。
窗子是透明的,外面的風沙很大,那是個殘暴的世界。
他卻心生向往。
chapter 8 圈養
“為什麽……教授!”
許舟程漠然地看着因太過痛苦倒在地上的下屬,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是雙白皙修長的手,仿佛從未受過什麽苦難,與末世的惡劣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他掏出一個針管,利落地紮在下屬脖頸上,抽了一管血,然後又把血推進自己的手腕裏。
“因為你的血比較幹淨。”
“我不是問這個,教授!我不在乎,我可以為您獻出我的一切,但請您救救城裏的人們!您是他們的希望!”
下屬掙紮着說道。
許舟程無奈地看向他,這個跟了自己五年的下屬,腦子似乎缺一根筋,于是他好心解釋道:“你還不明白嗎?那些人中的毒,是我早就布下的。懷璧其罪,研究疫苗的時候,我就已做好準備,杜絕有任何威脅到我的存在。”
“如果他們乖一點,我當然不會動手,可是……”
下屬已經痛得快要失去意識:“可……可城裏那些人……大多……大多只是普通人……他們甚至沒有異能……是您……當初是您保護了他們……是您堅決保護百姓……是您研發了新型武器……我一直相信,您是個善良的人……”
許舟程笑了,他撇過頭,看向灰沙彌漫的遠方道:“所以呀,不會死的。”
下屬已經暈了過去,許舟程好心地把他搬回他曾經的實驗室,如今的實驗室已經廢棄良久,器材都生了灰。
他把下屬扔在地上,用手帕擦了擦沾灰的儀器,正是這些儀器,研制出了屠城的毒藥,亦研制出了世界的解藥。
解藥與毒藥,哪有那麽分明呢,于他,都不過一念之間罷了。
他想要的至始至終只有那個人,而別墅太小,配不上他的哥哥,他要把這個世界打造成他與哥哥最完美的家。
他用十年,為哥哥準備的,最精致的牢籠。
哥哥說想聽他的故事,他要加快步伐了,在講故事之前,先處理好這些煩瑣的小事吧。
……
別墅內。
一切一如既往,許清遠沉默地用着許舟程留下的早飯,耳邊充斥着警報器的響聲,自他睜眼醒來便有了。
他淡然地喝下最後一口粥,巨大的撞擊聲傳來,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聲音,一個血紅的東西從窗口飛了進來,砸在客廳的地上。
那是個滿身傷痕的人。
許清遠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不自覺皺了皺眉,竟感到有些反胃。
他眼神一閃,想到什麽,走上前去,又嗅了嗅。
不料,那原本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暴起,朝他撲來,直接将他按在地上,并迅速攥住了許清遠的脖頸。
四目相對。
許清遠面色不改。
那血人卻乍然松開手,慌忙後退:"清……清遠哥你不是……"
語氣中還帶着不可置信。
許清遠無力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咳了兩聲:"你是誰?阿舟!阿舟!咳咳……"他一邊喊一邊咳,像是怕極了。
那血人見他如此,又環顧四周,突然大笑起來:"好……好啊許舟程……好啊哈哈哈……"
許清遠驚疑不定地看向他。
那人走上前:"清遠哥,我是沈忡啊,你忘了?"
"我不認識你,你不要傷害我,不然阿舟不會放過你的……"許清遠強作鎮定道,身子卻不停顫抖着。
沈忡見他如此,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你忘了"
"你忘了?"
他似瘋似癫,幾步上前,許清遠慌忙退後,卻被他輕易擒住,再度捏住了脖頸:"你忘了?你怎麽能忘你的好弟弟瘋了!他以喪屍之身在軍方潛伏十餘年,得了財力,人手,軍火,掌控了最先進的技術,滅了好幾個人類基地,将人類圈養起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要統治世界!"
"你這樣的人,你這樣好的人……"沈忡又哭又笑,已然瘋癫,"你這樣好的人啊……竟有這麽一個弟弟……"
許清遠瞳孔微縮。
chapter 9 瘋了
許舟程回來時是中午,許清遠正在拖地。
"怎麽了?"許舟程問。
許清遠笑:"今早上喝粥不小心打翻了,總感覺有股味道,就把地拖一拖。"
許舟程微微皺眉,想接過拖把,許清遠一躲:"快去做午飯,我餓了。"
許舟程無奈,乖乖進了廚房。
哥哥已經習慣他做飯了,他笑了笑。
以後還可以養出更多習慣來,全部都要有關于他,衣食住行全離不開他,晚上睡覺也要乖乖在他身旁由他哄着。
他的哥哥。
許舟程正要打開水龍頭,突然一怔。
他盯着出水口,眸光幽深。
午餐是三菜一湯,許清遠吃得挺開心,吃完了便說自己困了,然後迷迷糊糊上了床。
許舟程預估了藥的分量,想來許清遠得睡上一個小時。
他發覺今日或許發生了什麽事,但無法知曉。
若房中有監控……許舟程倒想設置監控,可許清遠從前受過相關訓練,于此方面的敏銳程度,令他不敢輕舉妄動。何況,許清遠并非他的禁脔。
他是他最珍貴的愛人。
他想困住許清遠,只會給他溫馨的別墅,而非冰冷的鎖鏈,他想要許清遠依賴他,只會潛移默化地哄着他,而非強制的命令與要求,他想監視許清遠,只會要許清遠親口講給他聽,把自己的想法,欲望,秘密,全部剝開,在他眼前鋪平,要他來安慰,滿足,撫摸。
他們就像真正的愛人。
許舟程看着用異能從出水口轉移出來的東西,那是一坨模糊的血肉。
那原本是一個人,砸得爛碎後,被沖到了下水道。
本該不被察覺。
許舟程遲鈍地想,是哥哥做的嗎?
怎麽會呢。
哥哥心軟得要命啊。
"阿舟。"身後傳來一聲很輕的呼喚,許舟程僵在原地。
"你不該下藥的。"
是了,他下藥了,許清遠應該睡得很熟才對。
被發現了。被發現了,怎麽辦?
他知道的,他知道許清遠是有底線的。許
舟程僵硬地轉過身:"哥,我錯了。"
"他說他叫沈忡,你認識嗎。"
許清遠目光平靜地看着他。
認識啊,怎麽會不認識,當年許舟程被喪屍咬後,便是沈忡第一個提出要殺了他的。
就在昨天,他才搗毀了那個人類基地。
許舟程喊:"哥哥。"
他們目光對峙,許清遠說:"他說,你如今是個喪屍,是個瘋子。"
"我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就把他殺了。"
用喪屍的利爪,一瞬穿過沈忡的心髒,捏碎,然後笑着回答他:"我也是喪屍。"
許清遠看着沈忡死不瞑目的慘狀,一把将他摔在地上,砸碎了,不在意地這坨碎肉沖進馬桶,把手洗得幹幹淨淨,再慢條斯理拖起地來,一邊等待着許舟程回來。
他也是喪屍,他也早就瘋了。
被最親近的人一點點撕爛了身子,吸幹了血,然後丢棄在被喪屍包圍的地下車庫,屍體和腥臭血液混在一起,只差半秒就要被喪屍群撕裂。
生前多麽正直善良的人,混沌中喪失了理智,不得不靠吸食血液而活,長了醜陋的屍斑,斑駁的血印模糊了面容,白皙的雙手變成畸形的利爪,穿過一具又一具人類的身體,掏出心髒,像最原始的野獸一樣啃噬着。
他的意志越堅定,便越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殺了無數陌生人,殺了朋友,親人,黑色的污血沾在他們皮膚上,沾了泥和灰,他還要去舔,去咬,去吞咽,去感受腥臭的肉劃過喉嚨口,好像一遍又一遍吞咽着他的靈魂。
許清遠,那個善良,正直,堅定的可憐人,早在這十二年裏,清醒的瘋了。
許舟程不敢再看他,在手上輕輕劃了一道。
血液的味道飄到鼻尖,逐漸模糊他的理智。
從前,他們二人争執,最終輸掉的,永遠都是許舟程。
可今時不同往昔了。他用十二年,把這個世界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許清遠感受着自己逐漸伸出的尖牙,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最終,他閉上眼,放縱自己失去意識,猛地撲進許舟程的懷抱。
這懷抱,或冷,或熱,或單薄,或可靠,都不再重要了。
只有人類需要擁抱,而許清遠此刻不過是個只會吸食血液的怪物罷了。
尖牙熟練地刺入許舟程的脖頸,痛,許舟程不在意,只小心翼翼抱住青年。
怎麽養了這麽久,還是這麽瘦啊。
他想,得多飼養一些人類啊。
chapter 10 心痛
"清遠哥,我知道,你不忍心看他這樣做對不對,你不忍心看喪屍毀掉這個世界的……"
"我們聯手把他殺掉……只有你,現在只有你有這樣的機會……"
"殺掉那個那個該死的喪屍……"沈忡眼神逐漸瘋狂,他掐着許清遠脖頸的手一點點收緊,差一點便可以讓他窒息。
許清遠像模像樣掙紮了幾下,在聽到沈忡說要殺掉許舟程時,突然不動了。他沉默着,伸出手,緩緩摸向沈忡的心髒。
沈忡一愣,緩緩松開手,卻聽噗哧一聲,什麽穿過他的身體。
是許清遠的手。
那只本該白皙的手變得烏青,布滿屍斑,伸出的利爪比鋼鐵還堅硬。
沈忡不可置信地看向許清遠,卻見他滿眼冷漠:"沈忡,我告訴過你,阿舟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口口聲聲要殺了他,殺了喪屍。"
"我也是喪屍。"許清遠說着,一如既往勾起那抹溫和的笑。
……
再睜眼,眼前一片漆黑。許清遠下意識眨了眨眼,仍是黑暗,他有些不安地喊:“阿舟”回應他的是一個吻。
他被男人強勢地抱進懷裏,侵略性的氣息包裹住他,急切的吻掠奪了他的呼吸,他手足無措地微仰着頭,來不及吞咽的唾液從嘴角滑落。
許清遠少有這麽狼狽的時候,這樣身體被操控的感覺讓他充滿了羞恥感,而且男人的手開始在他身上四處游走。
他被平放在床上,來不及反應,雙腿就被一只膝蓋頂開,他忍不住痙攣了一下,緊張地繃直了又被揉弄成軟綿綿的。
各種各樣的情緒一下子湧上來,許清遠含糊地用破碎的聲音喊着阿舟。
男人突然不動了。
于是許清遠的啜泣聲逐漸清晰,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哭了。
他什麽都看不見,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幅模樣有多可憐。
許舟程重新把他抱進懷裏,小心翼翼地啄吻着他臉上的淚珠,手拍撫着他的背:“哥哥不怕,阿舟在這裏,哥哥不怕。”
許清遠不知道該回應什麽,只不停地哭,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再次醒來,還是什麽也看不見,只感覺肚臍有些濕潤。許清遠忍不住悶哼一聲,茫然地伸手,摸到許舟程的頭。
許舟程順勢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舔吻着。另一只手移上,手指輕輕一按。
許清遠反應很大地開始掙紮,他伸出手亂抓,在許舟程臉上抓出一道血痕,他頓了頓,鮮血的味道瞬間飄到他鼻尖。
許清遠忍不住微微張開唇,做出要喝血的模樣。
被許舟程帶着輕笑和血腥氣的吻回應。他随着許舟程的動作輕輕晃動着,不多時便痙攣了起來。
許舟程等他過去,幫他清理好,兩人抱在一起昏昏沉沉地又睡了。
就這樣醒了睡睡了醒不知道多久,許清遠覺得自己快要完全堕落進欲望當中了,何況他對許舟程常常心軟,時間長了,犯的什麽小錯誤都記不太清了。
無非是什麽統治世界……
統治世界
許清遠猛地清醒過來:“唔!”剛清醒,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叫出了聲,換來了許舟程更猛烈的。
他什麽也看不見,腦子難得的清醒使黑暗帶來的恐懼放大,在恐懼中,他下意識摟緊了周圍唯一的熱源,得到了更深刻的刺激後才恍然,他得到的是罪魁禍首的擁抱。
許清遠閉上眼,想裝作什麽都沒發覺。
他一次次放任自己淪陷進欲望裏,假裝睡不醒,假裝這不過是一場兄弟間的玩鬧。再放任他一次好了。
再放任一次……
反正已經不是人類了。
反正他想不出萬全之法。
這樣的念頭不斷在腦海裏徘徊,一股劇痛從他心口蔓延開來,他閉上眼,任憑淚水從臉上滑落。
許舟程忽然發現許清遠沒了聲音,靜靜地縮在他懷裏,他小心翼翼捧起許清遠的臉,看見了滿臉的淚水和破碎的唇。
他喚:“哥哥”
許清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伸出了獠牙,他咬破了自己的唇,流出來的不是溫熱的血,而是青色的粘液。
他失神道:“阿舟,我好疼……”
許舟程沒來由地發慌,他溫柔地親了親許清遠臉上的淚水:“哥哥,哪裏疼?我把你弄疼了嗎?”
許清遠伸出手,他看不見,手胡亂地在空氣裏抓着,終于抓到了許舟程的手。
他将那只溫熱的手放在自己冰涼的胸口:“這裏疼。”
許舟程的手貼着他破碎的心髒。那裏曾經被子彈穿過,是許清遠無法再成為人類的原因。
許舟程卻感受到了一陣微弱的跳動。
他有些不可置信,把耳朵附上去聽。
聽着聽着,他瞪大了眼睛。
許清遠問:“阿舟,幫幫我,我好疼。”
“為什麽這麽疼?”
許清遠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
許舟程一動不動,半天沒有回應。直到他感覺到懷裏的人開始不斷地顫抖,心口的跳動越來越緩慢,許舟程才回過神來,抱着許清遠小心地哄:“不痛不痛……”
許清遠執着地問:“為什麽這麽疼。”
許舟程緊緊把他攏在懷裏,眼睛血紅。
他沒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哄着他。
許清遠還在問:“為什麽……”
因為許清遠殘餘的心髒感受到了痛苦。
即使已經成為喪屍,他身上最後的,證明他曾為人類的證據在痛苦着。
許舟程最了解他的哥哥了,他知道他的哥哥是一個正直又善良的大英雄,是一個溺愛竹馬的好哥哥,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他的哥哥。
是他親自把他的哥哥變成了一個喪屍,是他被末世影響了心智,竟然妄圖就這樣掌控他的哥哥。
許舟程明明清楚,不論是強硬的監管,還是如今利用許清遠喪屍的本能,一步步誘他淪陷,都是對作為人的許清遠最大的折磨。
他怎麽能……
怎麽能這樣……傷害他的愛人……
他好似控制了許清遠,可他明白,他只是一個卑劣的,利用許清遠一次次的縱容,用傷害來争取愛的怪物。
chapter 11 真相
許清遠醒來的時候,發現床頭有一碗白粥。
他愣愣地看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能看見了。
看着那碗白粥,一股陌生的饑餓感猛地襲來,他端起碗,卻被猛地燙了一下。
粥落在地上,咣當一聲,然後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許舟程急匆匆地走進來,看見掉在地上的白粥,一把撈起許清遠的手,發現了一處很小的燙傷,找出藥膏,小心翼翼地為他塗了起來。
許清遠垂着眸靜靜看他為自己塗藥,等他處理好那微不可見的傷口後,才小聲地喊餓。
許舟程對他溫柔地笑了笑,出去又端了碗粥,坐到許清遠身旁,舀起一勺粥,先是吹了吹,然後才喂給他。
末世的大米十分珍貴,即使是普通的白粥,也帶着一股迷人的香味。
許清遠一碗粥下肚,只感覺渾身都暖呼呼的。
他舒服地嘆了口氣,突然很開心一樣笑了笑。
“今天是要給我講故事嗎?”許清遠問。
他臉上是再澄澈不過的笑容,好像前些日子的黑暗都只不過一場夢罷了。
許舟程伸出手:“哥哥,我們去外面看看吧。”
許清遠緩緩地,緊緊握住了許舟程的手。
門開了。
從清醒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出門。
末世的環境并不好,一片荒涼黃沙,許舟程打開了保護罩,将風沙隔絕在外。他帶許清遠來到一片廢墟。
“那次……離開你之後,不久我就恢複了意識。那時候我才知道,為何我被喪屍咬了之後,與其他人的反應不一樣。因為咬我的是喪屍皇,準确來說,是喪屍病毒爆發的源頭。”
“我被它選中為它的繼承者,因此擁有許多的能力,我可以僞裝成人類,也可以控制一些低級喪屍。”
“清醒過來後,我第一時間回到那裏……找哥哥。我沒有見到哥哥的屍體,所以我想,哥哥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個喪屍?”
“懷着這樣的希望,我僞裝成人類,進入了當年最強大的人類基地,并且告訴他們我可以研發出武器和解藥。”
許清遠看着眼前的廢墟,這裏他還有些印象,真是他再次遇見許舟程的地方。
記得不久前還是高大的城牆,足以抵抗上萬的喪屍進攻,如今卻……
他想起沈忡的話:“你毀了這個基地?”
許舟程沒說話,牽起他的手,帶他瞬移到另一個地方。
眼前是一個繁華的的人類基地,從高空俯視,裏面的人群密密麻麻,安居樂業,像是末世裏的桃花源。
“從進入那個基地開始,我準備了三個計劃。計劃一,哥哥變成了喪屍,所以我研制了喪屍病毒的解藥,這樣就可以讓哥哥變回人類。
計劃二,哥哥變成了喪屍,但受了致命的傷害……我準備了大量的毒藥,消滅人類的高層,再将其他弱小的人類圈養起來,成為哥哥的食物,這樣,哥哥即使是喪屍,也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
許清遠看向眼前的“桃花源”,睜大了雙眼。在末世之前,這樣安然的地方桃花源,而在末世時,這群弱小的沒有自保能力,卻能悠閑生活着的……
分明是被圈養着的牲畜。
他們……
都是許舟程為他準備的食物……
許清遠感到一陣反胃,他下意識幹嘔了幾下,被許舟程攬進懷裏拍撫着後背,好一會才緩過來。
“第三種呢?”
“第三種……就是哥哥已經死了,”許舟程說道這裏一頓,“也許是被我殺掉的……也許是被其他東西殺掉的……我會陪着哥哥一起離開。”
在制作出高級武器後,許清遠提出了“滅核計劃”,将所有的高級喪屍聚攏起來一起殺掉,這不過是為了找到許清遠。
而許清遠出現在了最後一波喪屍潮。
那一天,其實是許舟程最後的期望,如果許清遠沒有出現在那波喪屍潮裏,那多半是死了。
許舟程會抛棄這十多年來費盡心機得到的一切,去找他的哥哥。
這就是許清遠想要知道的,許舟程的故事。
他的偏執,他的瘋狂,其實都只為了一個人。
“哥哥。”許舟程抱緊了他,“我愛你。”
因為愛,所以拼盡全力要他活着。
因為愛,所以舍不得他痛。
因為愛,所以想要得到愛。
可……愛是人類的特權。
所以為了愛,他從怪物變成人。
chapter 13 end
許清遠閉上眼,身體莫名地虛弱,許舟程将他抱緊,回到了他們的小屋。
他慢慢撫摸上許清遠的胸膛,那裏有着緩慢的跳動,只是依舊冰冷。
之前為了讓許清遠恢複意識,許舟程為他注射了一半的病毒抗清,于是許清遠變成了半喪屍體。
他與其他的喪屍不同,摻雜了人類和喪屍的本性,厭惡啃食人類。因此需要許舟程将其他人類血液裏的能量提取出來,再喂給許清遠。
卻沒想到,随着許清遠意識的清醒,他作為人類碎片的破碎心髒重新跳動了起來。
“哥哥,這是喪屍病毒的解藥,只要注射進體內,就可以變回人類。”許舟程拿出兩個注射器,“我們一起做人類,好不好?”
許清遠點點頭,拿起注射器,伸出另一只手,他們相互為對方在手腕上注射了藥物,就像在舉行某種莊重的儀式。
很快,他們的溫度由冰冷變得溫熱,心髒的血也不停地湧出。
許清遠看着臉色蒼白的許舟程,顫抖着手扯開他的衣服。
他的心髒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彈孔。
鮮紅的血從他的心髒流出來,許舟程像感覺不到痛一般,笑着把手貼近許清遠溫熱的心髒。
“哥哥……現在可以愛我了嗎?”他笑着問。
哥哥已經變成人類了,所以可以愛我了嗎?
許清遠痛得難受,把自己埋進許舟程懷裏,聽着他越來越緩慢的心跳。
他的唇印在那顆流血的心髒上,輕輕地說:“愛。”
他感覺到那顆心髒猛地顫動了一下,血弄髒了他的臉,濃烈的血腥氣讓他回憶起曾經以血肉為生的日子。
他終于恍然大悟,那些瘋着痛着的日子裏,讓他活下來的不是喪屍的本能,而是愛。
他們擁抱着,在血和愛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