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番外
番外
江塵說過段時間來找她,這句承諾到了年底才兌現。
接近年關,南城街旁到處都是賣春聯福字的小攤,一片嬉鬧聲,很有年味。江塵突然想起在去北城之前,一到年底,他也跟着李幼舒在街邊小攤買年貨。
時間過了太久,回憶起來忍不住感慨萬分,那是他自由的可以自我決定選擇的時光。
江塵循着記憶找到林霧家,爬上樓梯敲了敲門,半天也沒人開門。
心上湧上失落感,他掏出手機準備問問林霧。其實他不想問她,他想給她一個驚喜,如果他的到來可以算驚喜的話。
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收回手機失望地下樓。這時,遇到一個剛上樓的老伯,老伯見江塵有些眼熟,問他來這做什麽。
江塵隐約想起那年他和林霧回家,她笑着對老伯說他是她的男朋友。
“伯伯你好,我問您一下,林志堅一家人還住這嗎?”
“他家啊,現在就老林一個人住了。”
“那林霧呢?”
“小霧啊,好像是從她媽媽去世後就搬出去了。”
江塵再次掏出手機,現在不得不問林霧在哪,他說他來找她了。
林霧是和田宇星一起過來的,田宇星見到江塵覺得不順眼,沒好氣地問他怎麽來了。
林霧扯了扯田宇星的袖子,“你先回家吧。”
田宇星上樓,她笑着和江塵解釋,“他就是那個臭脾氣。”
“沒事。”
“叔叔呢,怎麽沒在家?”
“我爸,應該是去公園裏下棋了吧。”
“你不在家住了?”
林霧點頭,“嗯,在外面租了個房子。”她微微擡頭,“要不要上去坐坐,我爸一會兒應該就回來了。”
“好。”
林霧從包裏翻出鑰匙開門,江塵發現家裏沒怎麽變。如同多年前一樣,他一眼被照片牆吸引。
照片牆增添了很多近幾年的照片,大概都是何敏生病期間拍的。
他摸了摸那張有他的全家福,“這張還留着啊。”
“我媽說都是回憶嘛。”她遞了杯水給他。
江塵接過水杯,水有些微燙,他沒怎麽喝,問她:“之前你說家裏有好幾本相冊,我能看看嗎?”
她垂眸,想不到他對這個好奇,“你等下,我去找一下。”
林霧抱着幾本相冊放到沙發上,江塵看到那幾本相冊的新舊程度不一,他拿了本看上去年頭最久的相冊,一翻開就是何敏和林志堅的結婚照,撲面而來的是塵封的幸福氣息。
他很有耐心,興致也不錯,一頁一頁地翻下去,翻到了林霧出生沒多久的照片。她看着年幼的自己還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頭發說她那時候太小了。
照片翻過,他好像窺探到了她的成長過程,那段沒有他參與的歲月,漸漸他也摸到一些殘留下的痕跡。
林霧沒坐下和他一起翻看照片,她跑到陽臺給林志堅打電話,讓他回來的時候多買一些菜。
“林霧,過來。”江塵突然叫她。
她不解地從陽臺出來,“怎麽了?”
他舉着相冊,指尖指着照片,對她說:“你看,我就說我們早就見過吧。”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闡述一個篤定的事實。
其實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談過這個話題,說在一個學校待了這麽久為什麽早些沒見過,林霧說大概是他們的圈子不同,江塵卻說沒準冥冥之中他們早就見過。
當初的一句戲言,如今卻應驗在一張老照片上。
林霧湊近照片,那是她十歲出頭在老師家練琴拍下的照片,她紮着丸子頭穿了件淡藍色的碎花裙子。而他站在照片的角落,站在李幼舒身後,李幼舒正在和她的老師交談。
她震驚地擡眼,“這是你?”
她視線又落在照片上,那一瞬間,她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情感。
指尖覆在照片上,宿命感拉滿。
那頓飯林志堅簡單炒了幾個家常菜,飯桌上和江塵随意聊聊天。關于那些往事,他什麽都沒問江塵,也沒計較、沒追究。
就像大雁掠過,再也覓不見痕跡。
吃完飯,林霧帶着江塵回到她租的房子。
其實她當初從家裏搬出來本就圖個心靜,她從來不約朋友來家裏,就連田宇星過來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這次破例把他帶回家,又何嘗不是一種妥協?
林霧租的房子其實只是簡單的一室一廳一衛。房子雖然不大,但精心布置過,很有她的風格。
她找了床被子放在沙發上,“你湊合睡,如果睡不慣就去住酒店吧。”
他說:“睡得慣。”
江塵在林霧這住到了過年,他閑來無事,拉着她逛逛街看看電影,有時在家裏幫她打掃打掃衛生。
眼看着到了除夕,她忍不住問他:“你不回家過年嗎?”
他說:“不回了。”
她沒問原因,點頭“嗯”了一聲繼續手頭的工作。
2022年除夕夜的煙花比往年的都熱烈,他們站在陽臺看煙花,她偏頭說:“感覺好些年麽看過這麽熱烈的煙花了。”
江塵從身後缱绻抱住她的腰,“确實。”
她感受着這個溫暖的懷抱,扭過身來看着他的眸子對他說:“我還是得和你說。”她抿唇,“我決定出國讀書了。”
她不想瞞着他,也不想逼他做選擇,只是覺得他有知道這件事的權利。更可況,不久後她就走了,想瞞也瞞不住。
從何敏去世之後她就萌生了這個想法,當年沒讀研她有些遺憾,如今越年長越感覺到自己知識的匮乏。
英語專業,她還是覺得出國學習幾年設身處地感覺英語文化才算圓滿。
他沒來的時候,她和林志堅提過這件事,林志堅大力支持她的想法,于是她就開始着手辦相關手續。
夜幕中火樹銀花綻開,斑駁的光亮照在她的臉上,她盯着他的眸子緘默不言,固執地等他一個反應或者一個回答。
其實他這次過來,他住在她家,他們誰都沒明确提現在彼此是什麽關系。就這樣糊塗着度日,也多些輕松。
抛開那些麻木不仁,這段歲月至少是歡愉的。
江塵愣了片刻,問她:“手續都弄好了?”
“嗯。”
“什麽時候走?”
“過完十五吧。”
“嗯。”
他沒表明态度,她靜默着不說話,視線又移向窗外。
她想冬天還是北城比較舒服,屋內供暖,穿一件吊帶裙就可以。
十二點過後,夜漸漸寂靜下來,她說:“睡吧。”
他把她拉進懷裏,手托住她的臉,深深吻了下去。她耳畔有一瞬間的轟鳴,慢慢抓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回應他。
他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夜終于滾燙起來。
他的吻還是如此溫柔,一如他這個人沒有棱角。他們鼻尖蹭在一起,纏綿着企望夜再漫長些。
一吻結束,他摸了摸她的臉,“今晚我陪你吧。”
她想他們又要重蹈覆轍了,她即将出國,她不會為他放棄自己的決定,他也不會跟着她離開,他們注定還是要分開。
在這種情況下,她本該拒絕他,可她拒絕不了他,她只能自我妥協着輕輕點頭。
熄滅燈,兩人同床共枕,卧室的床不太大,他們緊緊靠在一起。
她翻身背對着他,看着窗外瀉進來的月光。他伸手把她攬在懷裏,低頭嗅她身上的清香,像哄孩子一般哄她,“睡吧。”
她居然真的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睡着了。
大年初一,她睡醒時枕邊人已經不再。她起床準備回林志堅那邊拜年,出來發現他坐在客廳已經穿好了衣服。
“醒了。”
“嗯。”
“記得吃早飯。”
“好。”
靜默片刻,他說:“我回北城了。”
林霧心像螞蟻齧食般密密麻麻的疼,她失落地點頭,告訴他:“注意安全。”
他掏出一個紅包塞在她手裏。她想起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會給她包紅包,他說着讓她買點糖吃,可紅包裏的錢買的糖她一輩子都吃不完。
她穿着睡衣送他到門口,“江塵,我們還會再見嗎?”
“會的。”
她垂眸,再次叮囑他路上小心。
她想,人成熟了,應該學着降低期待,畢竟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江塵走後,她心裏空落落的,穿好衣服回家給林志堅拜年,田宇星塞了兩個紅包給她。
她不解問他:“怎麽兩個?”他往年只給她一個。
“另一個是替何姨給的,何姨昨晚給我托夢着。”
她鼻尖一酸把紅包收起來。
“江塵呢?”田宇星問她。
她嘴唇翕動,“回北城了。”
田宇星拉着她到一邊,低聲說:“昨晚上何姨給我托夢,還跟我說讓我告訴你勇敢一些,別總瞻前顧後,要及時享樂。”
“那你不早說。”
“早說怎麽了?”
“早說昨晚我就把他睡了。”
“你個姑娘家家臉哪去了!”田宇星耳根有些紅,他看着林霧,她正用失落的表情說着玩笑話,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到底怎麽了?”
“我們應該以後不會再見了吧。”她平靜地陳述這個事實。
田宇星抱着胳膊說:“那算了,不見就不見呗。其實昨晚何姨還讓我告訴你,男人沒什麽好東西,說你自己過也可以過的很好。”
“嗯。”
“你沒事吧。”
“沒事。”
過完年,林霧開始收拾東西。年初八,江塵風塵仆仆地再次敲響了她家的門。
“你怎麽來了?”她手上還拿了件衣服。
他想說:笨蛋我來跟你一起走啊。
他問:“東西收拾好了嗎?”
“快了。”她側身,客廳裏還堆放着一個大號行李箱,行李箱開着,裏面零零散散放了幾件衣服。
“那快點收拾。”
“怎麽了?”
他說:“林霧,我們一起去芬蘭看極光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