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顧庭川并沒有在臨城多呆的打算,見南喬沒什麽事,就訂了第二天回京北的機票。

過安檢前顧庭川遞給南喬一張卡。

“妹妹難得開口,我這當哥哥的也不好拒絕。”

南喬下意識揚眉,驚喜的問:“八千萬?”

見顧庭川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南喬洩了口氣。

“那我能刷多少?”

顧庭川睨了她一眼,在機場語音播報的催促下,輕飄飄的丢下句:“能刷到你哥我破産。”

轉身走向安檢口。

送走顧庭川,南喬沒有回酒店,直接去了純夜。

她不得不感慨顧庭川不愧是她親哥,是真的很了解她。

但凡是她想不通的事情,就一定會想盡辦法去求證。

南喬走進純夜酒店,拿出身份證遞給前臺。

“你好,我要一間單人間。”

前臺小姐接過身份證:“好的,稍等。”

南喬想到許光塵住在十八層,補了句:“能開十八層的房間嗎?”

“抱歉,十八層是酒店內部樓層,不對外開放。”

見南喬沒有說話,前臺又問道:“小姐還要嗎?”

“要。”

南喬抿了下唇:“盡量離十八層近一些可以嗎?”

“可以。”

前臺小姐一邊回答一邊操作電腦,随即把身份證和一張房卡遞了過來。

“1904,十九層。”

大概是她唯一的要求就是離十八層近一些,前臺便給她開了十九層的豪華套房。

星醇酒店她還沒有退房,所以就暫時只開了一天一夜。

付完款她接過身份證和房卡,準備乘電梯上去看看環境。

大概是她此行的目的性太強,磁場吸引,電梯門打開時,許光塵赫然站在裏面。

他穿着黑色的皮衣外套,雙手插兜微弓着背,懶懶的靠在一旁。

他身材高挑,縱使頹然的站着,也不得不仰頭看他。

看到南喬的瞬間,許光塵瞳孔微張神色亮了亮,但随即皺緊眉頭,語氣頗為不善的問:“你怎麽又來了?”

南喬愣了下,仿佛許光塵剛剛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只是錯覺。

被他的态度感染,南喬的語氣也不太客氣,晃了晃手中的房卡:“我是客戶,為什麽不能來?”

純夜酒店是臨城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早早就開了暖氣,整個大廳都充斥着暖烘烘的氛圍。

南喬和許光塵之間的空氣,像是被點着了般溫度格外的高,兩人相對而立,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麽沉默的對峙着。

不是電光火石的對立,更像是情侶争吵後的冷戰,一種在等待對方妥協的臺階。

南喬不服輸的揚着下巴,心底卻不住的冒着酸澀的泡泡,酸意在鼻腔翻滾,南喬死死的咬着後槽牙,強忍着不讓自己泛出眼淚。

許光塵看着面前女孩兒的眼尾越來越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委屈的哭出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率先低下頭。

他抽走南喬手中的房卡,擡腳和她擦身而過時低聲說了句:“跟我走。”

南喬的眼淚瞬間滾落,又連忙擡手抹去淚痕,轉身跟上許光塵。

她知道,許光塵這是願意和她好好聊聊了。

許光塵把房卡拍在前臺,交代道:“全款退。”

他腳步沒停的走出酒店,從服務生的手中接過車鑰匙,打開副駕駛的門,轉頭給南喬示意了下。

“上車。”

南喬彎腰上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許光塵啓動車子,緩緩轉動方向盤。

在左右看後視鏡的時候,瞄到了一臉嚴肅的南喬,他淺笑了聲:“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你不會的。”

南喬看着前方,說話的語氣都透着一種倔強。

許光塵擡了擡唇角,不置可否。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視野的盡頭只剩下一條橙色的頹光,無力的散發着陽光的絲絲餘韻,卻被路邊亮起的路燈奪走了所有光芒。

汽車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中央,南喬有些緊張的扣着膝蓋,指尖微微泛白,她盯着道路盡頭的焦點,語氣平靜的問道:“你到底為什麽離開警隊?”

“怎麽?”

許光塵修長的食指輕輕敲了兩下方向盤,才繼續說:“你還是不相信我收黑錢?”

是啊,她為什麽不相信呢?

明明許光塵曾經的隊友就和她說過,許光塵本人也承認過,可她為什麽就是不相信呢?

南喬說不上來原因,只能苦笑一聲。

“可能女人的第六感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人是不能只靠感覺活着的。”

南喬咬了咬下唇,音量都提升了幾分:“可是我怎麽都想不通。”

走到路口時剛好趕上紅燈,許光塵緩緩停下,轉頭看着南喬。

“沒有人不喜歡錢的。”

他的眼神很淡,橙黃色的燈光灑下來,映着他的瞳孔如空洞般冷漠,看不出一絲情緒。

南喬沒有反駁他,只是淡淡的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你覺得我是君子嗎?”

南喬堅定的點頭:“你是。”

紅燈轉綠,車子緩緩啓動,開過路口時,南喬聽到許光塵極淡的說了句:“我不是。”

大概是話題中帶着些不歡而散的意味,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南喬的指尖越扣越緊,最後還是忍不住的問:“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許光塵忽然笑出聲,微揚着語調問:“你是在給我找借口嗎?”

“就算你收黑錢,也總要有理由吧。”

“不管是什麽理由,身為一個警察收黑錢,就不值得被原諒。”

許光塵扶着方向盤,手背的指骨微微挑起,像面瑩潤的骨扇。

他目視着前方,聲音布滿了顆粒感:“南喬,你也不要原諒我。”

南喬的視線只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颌線,無法通過神情洞察他的想法。

許光塵的話說完,車內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略微凝滞的空氣中,南喬敏銳的察覺到一縷淡的如青煙般的悲傷。

車子行駛的馬路越來越寬敞,旁邊的車也越來越少,像是在逐漸開往郊區。

南喬看着窗外,随口問道:“這是去哪?”

“你不是想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麽嗎?”

許光塵打着方向盤把車子轉進一個小路:“我帶你去看看。”

車子開進了一個廠區,最後緩緩停在了一個倉庫門前。

倉庫門前已經停了幾輛車,看到許光塵的車後,那些車上的人都紛紛下車。

南喬在一群人中看到了一個熟面孔。

李明浩看到南喬從車上下來,也愣了一下。

“喲?小嫂子怎麽也來了?”

說完他湊到許光塵面前,小聲道:“一會兒的場面讓小嫂子看到不合适吧?”

許光塵睨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轉身走到南喬身邊,伸手道:“手機給我。”

南喬不明所以的把手機遞給他,就看到他把手機扔到副駕駛的車座上,然後擡手鎖了車。

南喬費解的問:“為什麽要把我的手機鎖車裏?”

許光塵笑了笑:“我怕你一會兒報警。”

“啊?”

南喬雖然沒理解許光塵的意思,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為剛剛從車上下來的那些人,紛紛從後備箱拿出了鋼管。

沒有一把刀,全都是鈍器,小臂那麽粗的鋼管。

一群人手中拿着武器黑壓壓的站着,這像極了□□的場面,讓南喬下意識後退一步。

但随即她身後貼上了一張炙熱的大手,擋住了她後退的路。

南喬轉頭看向許光塵,只見他微微一笑,攬着她向倉庫走去。

許光塵的掌心似乎有源源不斷的熱意,緊緊貼在她的腰間,像是強迫又像是保護。

她被帶到倉庫門前,大門随之打開。

門內的人正在搬着什麽東西,看到有人開門也紛紛詫異的擡頭。

兩夥人的視線相交,門內的人立馬扔下手中的東西就要跑。

許光塵微微擡手,身後拎着鋼管的人魚貫而入,沒有給任何人留逃跑的機會。

南喬渾身僵硬的站在那裏,耳邊只有許光塵松開她時留下的一句話。

“你站在這裏不要動。”

許光塵大概是給她留了一個視野最佳的位置,她只是站着就能統籌全局,清清楚楚的看到倉庫的每個殘忍的角落。

鋼管每砸落一下都是對對面那個手無寸鐵之人下死手。

這不是群毆,是殺人。

南喬控制不住的發抖,只覺得門外寒風陣陣,她想轉身離開,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她學拳擊、散打這麽多年,也見識過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賽,但和這個只有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施暴場面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比賽輸了就只是輸了,這裏賠上的或許是一條命。

南喬緊緊的攥着雙拳,她現在才明白許光塵帶她來的意義。

無非是想讓她知道,現在的他有多堕落。

在布滿哀嚎的倉庫裏,南喬的視線直直的盯着許光塵,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拿武器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沒下死手的人。

南喬上一次見到他如此身形專業的時候,還是在刑警隊的練武場裏。

當時他車輪戰都能贏隊裏的所有成員,南喬怎麽都沒想到,有一天這麽專業的格鬥技巧,會被他用在一群普通人身上。

南喬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流的眼淚,只知道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

恍惚中似乎有人舉着木棍向她走來,她還沒來得及躲閃便被一個身影擋在了身前。

随即響起了比其他人都慘痛十倍的嚎叫,許光塵拳拳到肉,毫不留情,那人的聲音也逐漸微弱。

這是許光塵今天晚上第一次下死手。

南喬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管像是被強行關閉了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怕極了,怕那個人真的死在許光塵手下。

像是把嗓子撕裂了一般,南喬強行擠出了三個字。

“別打了!”

瞬間,倉庫裏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許光塵揚起的拳頭僵住,面前這個糊了滿臉血的人已經暈了過去。

場面陷入詭異的安靜,許光塵低頭站着,讓人看不清神情,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李明浩掏出手機,在陣陣冷風中打電話。

“喂?120嗎?”

南喬聽到李明浩從善如流的報出一串地址之後,頗為戲精的說:“你們快來吧,這些人被打的忒慘。”

電話挂斷,場面又陷入死寂,李明浩的目光在南喬和許光塵之間轉了轉,湊到南喬面前說道:“小嫂子放心,這些人都還活着呢,我們沒下死手。”

他話剛說完,忽然響起一聲突兀的□□,李明浩頗為不耐的吼了句:“誰啊?”

一個人聲弱弱的響起:“浩哥,我好像骨折了。”

李明浩皺着眉:“骨折了一會兒跟着救護車去醫院。”

南喬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來,視線移過去,淡淡的說:“不是骨折。”

她緩步走過去,一手扶上那人的肩膀,一手緩緩轉動他的手臂,稍稍用力關節複位。

在一聲痛呼中,南喬輕飄飄的丢下了句:“是脫臼。”

随後,轉身離開。

李明浩見那人的手臂又活動自如後,驚喜的說:“小嫂子是幹嘛的?這有兩把刷子啊。”

許光塵投過去一個涼涼的眼神,李明浩瞬間噤聲。

許光塵眼尾微挑,面無表情的掃視一圈,氣場比剛剛南喬在時還要陰沉幾分,冷冷的交代道:“挑幾個還能說話的,帶去給林爺。”

“把貨帶走,給他們留點夠判幾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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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喬站在車邊,看着許光塵一個人從倉庫出來。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心中的酸澀感,想來失望大過一切吧。

上車後許光塵沒有說話,只是從身後的座椅上拿出了一件大衣遞給她。

大概是看到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南喬接過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沒有穿也沒有蓋,只是搭在手腕處,滿腦子都是剛剛許光塵把衣服遞過來時,那股若有似無的煙草味。

不算難聞,卻好像再也不是那個警服都帶着淡淡薄荷味的許光塵了。

車內的空氣好似靜止了一般,直到嗓子的撕痛感緩緩消失,南喬才徐徐開口:“今天,是那個林爺讓你做的嗎?”

許光塵目視前方,沒有回頭,沒有開口,但南喬知道,他這是默認。

南喬咬着後槽牙,深吸了幾口氣才沒讓自己氣急攻心,語氣卻還是控制不住的有些急:“你現在是他的打手嗎?”

許光塵的眼神微滞,握着方向盤的手又緊了幾分,卻仍舊沒有說話。

但在南喬眼裏,他現在的沉默和剛才一樣。

都是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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