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婚紗照還是如期拍了,只是苦了婚紗店的工作人員。

南喬原以為,胡東輝的意思只是換掉那兩套魚尾款的婚紗。

到了拍婚紗照的地方,看到禮服師的黑眼圈,南喬才知道是五套全換了。

因為婚紗換了,連帶着妝容和婚紗照的風格全部都需要換。

南喬看着工作人員緊鑼密鼓的準備,有種前幾天所有籌備都白白浪費了的錯覺。

胡東輝一身筆挺的西裝,看到她後了推金絲眼鏡,禮貌的沖她點頭微笑。

一派儒雅的作風,仿佛今天給劉晴雲打電話時那個情緒激動的人不是他。

所有換婚紗、換風格的事情反而都是劉晴雲在交涉。

胡東輝偶爾插一句話,都是做決定的肯定句。

看起來像極了新娘臨時返反悔,新郎在新娘猶豫的時候快速決定,盡量縮短工作人員的工作時間。

看到那些店員,明明疲憊卻不得不揚起的笑臉,南喬就覺得莫名煩躁,但她又沒有辦法沖上去解釋。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就這麽以旁觀者的姿态操控全局。

索性重新選衣服的時間并沒有拖太久,很快就開始進入拍攝。

南喬的熱情已經被徹底澆滅,跟了一套衣服的拍攝就有些體力不支,之後就坐在化妝間休息。

化妝師正在準備下一套衣服用的飾品,手頭不太忙時就會和南喬閑聊。

之前劉晴雲選衣服的時候,化妝師給了很多建設性的建議,所以南喬對她也比較熟悉,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攀聊。

當化妝師問出那句“新娘之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決定換衣服?”時,一直在等她這句話的南喬身子都坐正了幾分。

“是新郎決定換的。”

“啊?”

化妝師顯然沒想到這個回答,有些不可置信的說:“他之前選衣服的時候也沒說什麽呀?”

南喬無奈的笑了笑,“可能就是昨天晚上突然覺得衣服不好看了吧。”

大概是感到審美被質疑,化妝師皺眉道:“什麽眼光?”

這個話題把化妝師滿腹的吐槽欲都引了出來。

“昨天晚上新娘的一個信息‘可能會換衣服’就讓我們熬到了淩晨,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被店長電話轟炸,被告知确定要換衣服,起床加班。”

說着化妝師拿出了一旁婚紗照的模特樣片。

“今天的衣服沒有一件真正适合新娘,之前看着上身效果選擇婚紗是最好的方式,今天只是看樣片就決定太草率了。”

化妝師忽然想到什麽,轉頭看着南喬:“如果實在想換衣服,為什麽不把拍婚紗照的時間往後推幾天,留出一些時間重新選婚紗?”

這個問題還真把南喬難住了,因為她也不知道。

化妝師也明白南喬不知道,拿出手機劃拉着日歷自問自答:“難道今天是什麽必須拍婚紗照的黃道吉日?”

她忿忿的吐出一口濁氣,顯然日歷也并沒有給她答案。

“真是顧客一張嘴,我們跑斷腿。”

化妝師的怨氣,甚至都已經開始在頭頂凝結了。

南喬此刻也明白了,究竟是誰決定的換婚紗對她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打工人平等的怨恨着所有讓自己加班的人。

只是在這件事中,新娘看起來比新郎多事,所以才顯得更讨厭。

劉晴雲也是一夜都沒睡好,臉上的疲憊是化妝都遮不住的程度。

一天的婚紗照拍下來,從工作人員到新娘,所有人都不在狀态,只有胡東輝始終神色自如。

南喬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累,堪比連上三天的夜班。

回到酒店的之後,南喬倒頭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緩過神。

陽光晴好的天氣,是窗簾都擋不住的明媚。

拉開窗簾,陽光一瀉如注的鋪滿整個房間,南喬才真切的感受到冬日裏屬于南方的暖陽。

從她落地臨城開始,似乎一直都是陰雨天,看到如此晴朗的天空,南喬甚至覺得有些久違。

她躺在沙發上很認真的曬了一會兒太陽。

陽光的溫度滑過臉頰時,南喬想起了許光塵,想起了他帶着涼意的指尖。

想到三年前的某一天。

那也是陰雨連綿後的第一個晴天,南喬本該早早下夜班卻一直忙到中午才下班。

當時的陽光很刺眼,許光塵帶着已經冷掉的早餐等在門前。

看到她的瞬間,眼中沒有一絲久等的不耐,反倒是心疼她忙到沒時間吃早飯。

可能是那天的陽光太溫柔,溫柔的像是給人鍍了一層金邊。

南喬見他逆着光,像是被誘惑般伸出手,卻停在了她的臉旁。

最後只是淺笑着,把她臉側的碎發輕輕撩到耳後。

臉側留下的一絲微涼,不留痕跡的撥動她的心弦。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總有餘音環繞。

自從重新遇到許光塵之後,南喬就總是會想起他。

也會想到因為很多話沒有說,而遺憾的這三年。

伴着因為陽光而好起來的心情,南喬打開衣櫃,給自己精心搭配了一身好看的衣服,還叫了精致的餐點。

南喬一邊吃着點心,一邊看着手機,她到現在都沒有許光塵的聯系方式。

想找到他只能靠偶遇。

南喬咽下最後一口點心,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标。

今天的目标就是要到許光塵的聯系方式。

有了目标,南喬的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但從純夜酒吧開門,到滿場都是人,南喬都沒有等到許光塵,反倒是拒絕了好多搭讪的人。

南喬原本提起的心情,一點點被消磨。

眼看着就要消磨幹淨了,李明浩适時的出現。

南喬像是看到救兵一般,連忙叫住他。

李明浩匆忙的腳步停下,看到南喬時的眼神很震驚。

“小嫂子?是塵哥讓你來的?”

南喬搖了搖頭:“不是。”

“我就說嘛,塵哥今天挺忙的。”

南喬眨了眨眼,有些委屈的說:“那我今天見不到他了?”

“也不至于。”

李明浩揮了揮手,“我帶你上去吧。”

純夜的二樓到六樓都是KTV,南喬跟着李明浩坐電梯到四樓。

李明浩給南喬開了個房間。

“你先在這兒等一下吧,塵哥在六樓談事情,他談完我讓他下來找你。”

南喬點了點頭。

“謝謝。”

李明浩走後,南喬才把注意力放在包廂裏。

她之前去過二樓的包廂,當時就已經很豪華了,沒想到四樓比二樓有過之而無不及。

南喬坐在沙發上,總覺得純夜似乎藏着什麽秘密。

剛剛進電梯的時候,李明浩刷了什麽卡才能上四樓,和純夜酒店刷房卡才能上電梯的方式不同,李明浩刷的那個卡,是特定的。

大概率是不在顧客之間流通的。

泾渭分明的VIP區和非VIP區,刷卡才能上的電梯,極其隔音的包廂。

這裏的私密性在所有娛樂場所中,都算是前所未有的好。

雖然在這種音樂聲嘈雜的地方私密性好一些也沒什麽,只是太過神秘總給人一種藏了什麽的感覺。

南喬無聊的刷着手機,直到手機提示電量低才緩緩回神,擡手揉了揉接近麻木的頸椎。

已經半夜十二點了。

她收起手機,起身去廁所。

不知是真的沒人,還是都在包廂裏,南喬明顯覺得四樓比二樓冷清。

走進廁所隔間,南喬就聽到有兩雙高跟鞋的聲音跟着走了進來。

應該沒想過廁所隔間會有人,一進來就開始聊天。

“我今天見到林爺了,他怎麽突然來了?”

“他一出現估計就是出什麽大事了。”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是他們上面人的事,和我們沒什麽關系。”

“也對。”

聽到林爺兩個字,南喬的動作瞬間停住,大概是難得有機會了解林爺,南喬靜靜的站在隔間,沒發出任何聲音。

但門外的兩個人,聊了兩句林爺就沒了下文,轉而聊起陳嚴敬。

“我還見到陳嚴敬了,這段時間怎麽都沒見他帶他那個小情人啊?”

“估計是林爺讓他來的,談正事帶個女人算怎麽回事?不過他那個小情人,這段時間估計在家裏養傷呢,怎麽?你有想法?”

“這不是見他身邊空了嘛,而且他出手也挺大方的。”

“打住吧,他不會喜歡你的。”

“他不喜歡我,難道喜歡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嚴敬喜歡的不是我們這個類型?”

“那他喜歡什麽類型?嫩的?我長得挺年輕的呀。”

“我之前聽劉姐說,陳嚴敬喜歡未成年。”

“操。什麽鬼?”

“也不算是未成年,簡單來說就是,沒有長開的大人。”

“成年人的身體加上未成年的臉?”

“沒錯,他喜歡發育良好的身體和極具幼态的臉。”

“玩的還挺花,這麽一想,他之前的情人好像都是這個類型。”

“對吧,特別是他現在的這個,二十多歲的人偏偏長了一張是十幾歲初中生的臉,估計是最合他心意的一個。”

“怪不得跟他跟的最久。”

“被他折騰的也最久,我聽說陳嚴敬床上很變/的。”

“呦,你聽誰說的呀?”

“你管我聽誰說的。”

外面說說笑笑的聊天聲漸行漸遠,那兩個女人似乎只是來補妝,并沒有進隔間。

南喬站在隔間裏,止不住的反胃,滿腦子都是那個女生被陳嚴敬攬着腰的畫面,以及她出于生物本能瑟縮的恐懼。

南喬走到洗手池洗了把臉,臉頰的水珠低落的瞬間,南喬從喉嚨裏硬生生擠出兩個字。

“變态。”

聽到那些話之後,南喬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又因為一個沒有具體時間的等待,太過消磨。

她想先離開,卻發現不僅電梯不刷卡進不去,連樓梯不刷卡也沒辦法開門。

她就只能這麽等着。

從自願等待到被迫等待,南喬越來越百無聊賴。

這個房間沒有一扇窗戶,只有側面的一面牆上貼滿了棱形的彩色玻璃,正好能照出南喬的全身。

因為這兩天關于魚尾裙的争執,南喬沒有穿魚尾裙,只是穿了一件奶白色的紗質長裙,外搭了一件黑色長款針織開衫,看起來慵懶随性。

女生總會不自覺的在任何可以被稱之為鏡子的地方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

大概是昏暗的彩燈氛圍,讓南喬覺得此刻無比适合拍照。

拿出手機卻提示電量低。

南喬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仰頭靠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昏暗的燈光下,過于安靜的房間,總能勾起一些迷蒙的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南喬聽到門外有細細簌簌的說話聲,聲音極小。

這裏的隔音很好,她怎麽會聽到說話聲?

南喬睡眼朦胧的看向包廂門,才發現包廂門是半掩的,并沒有被關好。

她伸了個懶腰,像個樹懶般緩緩起身,準備去關門。

“你抓的那個人我都不認識,為什麽會指認我你心裏清楚。”

“我還真不清楚。”

這懶散的調子像極了許光塵的聲音。

“許塵,我們可是要一起共事的,你這樣陷害我不合适吧。”

“我只負責抓,你有空在這裏和我扯皮,不如去查一下,到底是誰在陷害你。”

“怎麽?你還不承認。”

許光塵低笑了聲:“陳嚴敬,我們之間又沒有利益沖突,我也不肖想你的位置,我為什麽要陷害你?你不如去查查誰更想把你拉下去。”

一陣沉默之後,南喬聽到一道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随即電梯門刷卡機傳來“滴”的一聲。

南喬低着頭,分析着剛剛許光塵和陳嚴敬幾句話裏的信息。

許光塵抓的人,陳嚴敬口口聲聲說在陷害他。

難道是那天在巷子裏被許光塵抓的人?

如果真的是那個人的話,陳嚴敬确實是被陷害的。

因為那個人是被許光塵的一支煙威逼誘供出的陳嚴敬。

但是許光塵又把矛頭指向了陳嚴敬內部,讓他去自相殘殺。

許光塵到底要做什麽?

南喬正想的出神,陳嚴敬臨上電梯之前又說了句什麽。

距離太遠,她聽的并不真切。

“林爺說的沒錯,你都三十了,該考慮穩定下來了。”

陳嚴敬離開後,許光塵站在門外靜默了許久才推門進來。

他似乎并不詫異南喬站在門邊,進門後就徑直走向沙發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長腿交疊,微揚着下巴,有種老子天下第一帥,誰都不愛的氣質。

這個痞痞的樣子,南喬好像夢回三年前,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輕松了些,毫不掩飾自己剛剛偷聽的行為。

“穩定下來?你覺得我怎麽樣?我們醫生很穩定的。”

許光塵撩起眼睑看向她,剛要開口就被南喬打斷。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又來了?”

南喬抱着雙臂靠在門邊,聳了聳肩繼續道:“只能說你之前的行為沒有吓退我,還有什麽更可怕的事情嗎?”

許光塵動作緩慢的打開桌子上擺放整齊的威士忌,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随後拎着瓶子繼續倒酒,語氣輕緩不帶任何情緒的說:“你為什麽那麽确信,我是個好人?”

“我相信你。”

南喬的視線移到了他袖口處的傷疤,“也相信它。”

許光塵跟着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擡手把微卷的袖子拉下來擋住了那道疤。

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他像是在拿酒解渴一般。

不一會兒,酒瓶就見了底。

許光塵擡手又拎了一瓶,才繼續開口:“想得到你的信任還挺容易。”

眼看着一瓶酒又要見底,南喬走過去奪走了他手中的酒瓶,力氣不小的放在了面前的玻璃茶幾上。

“你知道為什麽的。”

對他的信任,怎麽可能只是因為一道傷疤?

是那道疤痕後面的,更深層次的信仰。

就像她對自己職業的信仰一般,她堅定的相信着許光塵的信仰。

南喬搶過許光塵手中的杯子,把僅剩的半杯酒一飲而盡,才說出了這幾天她一直都想說的話。

“許光塵,你跟我回京北吧。”

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許光塵怔了一下,眼神有些無措的飄開。

南喬深吸一口氣。

“就算你不做警察了,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做,京北的機遇很多,以你的能力一定會有很好的生活。”

她咬了咬下唇,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跟我走吧。”

雖然還她不知道許光塵留在這裏原因,但一定很危險。

許光塵垂着眸沒有看她,額前的碎發微微掃着眉眼,臉側的棱角在昏暗的包廂裏顯得有些陰郁。

時間一點一滴的滑過,南喬的心弦一點點繃緊。

許光塵像是剛剛找到自己的聲音一般,嘶啞着嗓子問:“我為什麽要跟你走?我在這裏挺好的,你走你的,不用帶上我。”

“許光塵!”

“南喬!”

許光塵提高音量,打斷了她的話。

“你為什麽就不能放棄我呢?”

“因為我喜歡你。”

像是話趕話一般的告白,驚得許光塵瞬間起身,甚至身形不穩的連退了兩步。

南喬卻顯得平靜很多,她像是終于撥開了層層迷霧,給這三年無望的等待一個交代。

她往前了兩步,在這昏暗狹小的空間裏,鄭重其事的說:“我喜歡你,三年前就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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