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許光塵拎着被摔在地上殘敗的花, 背對着太陽,一步步走下臺階,花朵随着許光塵的步子四散飄零。

被修長白皙的指節随意的拎着, 給他平添了一絲頹然的氣質。

這明顯不被歡迎的姿态, 南喬也能預料到。

“劉玄和顧警官是什麽關系?”

“劉玄是顧警官的徒弟。”

許光塵牽着她往回走,從始至終都沒再回頭。

無論是掃墓還是探病,許光塵都會規規矩矩的買花, 不管受不受歡迎。

看着許光塵又買了一束康乃馨,南喬才知道許光塵要帶她去看劉奶奶。

只是許光塵有了剛剛被劉玄扔花的經驗,這次把花遞給了南喬。

南喬抱着一束康乃馨,莫名有些即将見許光塵家長的緊張。

劉奶奶就是三年前許光塵曾說想要帶她去見的人, 是許光塵提起臨城時唯一的惦念,許光塵家長般的存在。

許光塵看出南喬的緊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不用緊張, 劉奶奶人很和藹。”

到醫院病房的時候, 劉奶奶正坐在床上低頭納鞋墊,擡眼看到許光塵之後, 默默背過身去。

閉上眼睛頗有些眼不見為淨的氣勢。

“……”

很,和藹?

南喬這才意識到, 她只要跟着許光塵, 到哪兒都是不受歡迎的。

許光塵的臉上也閃過片刻的尴尬, 随即習慣了般熟練的面對劉奶奶的背影說話。

“劉奶奶, 我帶女朋友來看你了。”

說着對南喬道:“你陪劉奶奶說會兒話, 我去找醫生聊聊。”

許光塵的聲音很大, 顯然這兩句話都是說給劉奶奶聽的,說完, 轉身離開。

連關門的聲音都格外的大些。

劉奶奶的背影很瘦小,但透着一種不願見她的倔強。

南喬抱着花有些無所适從,她第一次遇見被長輩如此抗拒的情況。

聽到關門聲,劉奶奶轉過身偷偷摸摸的沖南喬招手,輕聲細語的說:“姑娘,快過來。”

南喬還有些不适應這猛然的轉變,怔了好大一會兒才走過去。

劉奶奶接過她手中的花,沒有扔出去,反而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桌子上,拉着南喬的手,讓她坐在床邊。

老人的手泛着粗粝的幹糙,卻格外溫暖,就像是身邊最親切的長輩

劉奶奶輕輕拍着她的手背,蒼老的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怒氣:“姑娘你告訴我,是不是他逼你的?”

“啊?”

劉奶奶這‘你告訴我,我給你撐腰’的語氣,徹底把南喬搞懵了。

“不然好好的姑娘,怎麽會和他談戀愛?”

南喬忍不住笑出聲,含着笑意解釋道:“奶奶,我們是自由戀愛,我是自願的。”

劉奶奶稀奇的“咦?”了聲,随後不知是腦補到了什麽,肯定的說:“那你一定是被騙了,年輕人談戀愛,不要只看外表。”

說着,劉奶奶的語氣逐漸自責:“好好的孩子,偏偏不幹正事、不走正道,也怪我不會教育,當初沒多關心關心他。”

南喬不想讓劉奶奶繼續自責,輕聲寬慰道:“奶奶,我沒有被騙,你教育出來的許光塵是個很好的人。”

“好什麽呀,整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也知道他是為了我的病,如果這樣,還不如讓我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拖累誰。”

眼看着老人越說越傷心,南喬急切的打斷了她:“劉奶奶……”

南喬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許光塵的身份不能暴露,她能想到的所有安慰都顯得很蒼白。

最後只能幹巴巴的說:“你不要這麽想。”

大概是察覺到南喬微妙的思緒,劉奶奶情緒緩了一些,念叨起之前的往事。

“我兒子當初說要搞什麽中式建築,我也不懂,不過聽他說是能讓全世界的外國人都看到中國人自己的房子,我一聽這是好事啊,誰知道房子塌了,他自己被蓋到那房子底下去了。

許光塵之前也說,想保護善良的人,現在,他不害人就不錯了。”

說着她又拉起南喬的手:“姑娘是做什麽的?”

“我是外科醫生。”

“醫生好啊,正經職業。”

劉奶奶點着頭,欣慰道:“我看你的面相就是個好孩子,你也多勸勸光塵,讓他走正道。”

“好。”

南喬堅定的點頭,表決心一般的說:“我一定好好勸他,絕對不辜負您的期望。”

見南喬這麽有信心,劉奶奶似乎也看到了希望,忙不疊的要給她削水果,各種給她塞吃的。

南喬之所以這麽說,也是為着老人家能開心些。

最後出病房門的時候,南喬懷裏抱着兩個蘋果和一個梨,甚至劉奶奶還要了她的鞋碼,口頭承諾要給她納一雙鞋墊。

她沒在病房門口看到許光塵,迷茫的掃了一圈,視線對上了劉奶奶隔壁房間的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正坐在病床邊給床上的病人削蘋果。

南喬上次見她,還是在純夜酒吧裏,她被陳嚴敬摟着。

大概是她的長相太過稚嫩,又聽說過關于陳嚴敬的八卦,以至于南喬對她的印象格外深刻。

不知是南喬的視線太過直白,還是她對南喬也有印象,在看到南喬後,她起身走了出來。

南喬見她慵懶的靠在門邊上,自我介紹道:“丁雲歡。”

南喬輕輕點頭:“南喬。”

“許光塵帶你來的?”

見南喬點頭,丁雲歡笑了笑:“能帶你來見劉奶奶,看來他挺喜歡你的。”

南喬繼續點頭:“我知道。”

丁雲歡笑容更大了些,不住的點頭。

“我喜歡你的自信。”

她往前走了兩步,走到走廊盡頭,推開窗戶。

随後做了一件和她長相極其不符的事情。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塞進嘴裏,點煙的動作十分熟練。

見南喬看着她,還把煙盒遞到南喬面前,示意她來一根。

南喬抱着水果搖頭,給丁雲歡一種大灰狼引誘小白兔做壞事的既視感。

她吐出一道煙霧,感慨道:“沒想到許光塵喜歡清純挂的。”

她熟練的抽煙動作,和她未成年般稚嫩的臉龐,反差感大到沖擊視網膜的程度。

畢竟南喬之前對她的印象,還只是縮在陳嚴敬身邊,會因為陳嚴敬的觸碰而瑟瑟發抖的怯懦模樣。

現在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完全颠覆了之前的樣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丁雲歡仿佛察覺到了南喬的震驚,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陳嚴敬喜歡唯唯諾諾的女孩兒,可以滿足他變态的控制欲。

我知道你為什麽對我印象深刻,但你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印象深刻嗎?”

南喬稍稍側首:“為什麽?”

“因為你長得好看。”

丁雲歡的眼神直白到有些不禮貌的程度,但又因為她的話,顯得分外真誠:“美女給人的印象總是很深刻。”

南喬不知道說什麽,只能禮貌道謝:“謝謝。”

丁雲歡的目光掃了掃兩個相鄰的VIP單人病房,扯了扯嘴角:“我和許光塵其實很像,都是受人掣肘,不過他比我好的一點,是不用出賣自己的身體,我比他好的一點,是不會陷得更深,不過我們都好不到那裏去。”

“我只是比較好奇你。”

丁雲歡把煙頭按掉:“幹幹淨淨的,竟然會喜歡許光塵這種人,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嗎?”

見南喬搖頭,丁雲歡更困惑了:“不是?那還能因為什麽?”

南喬微微一笑:“不止是長得帥,我覺得他人很好。”

“……”

南喬的表情格外真誠,因為她是真心這麽覺得。

丁雲歡一時有些語塞,只能自我安慰南喬這姑娘不是愚蠢,只是太單純好騙,才忍住了爆粗口的念頭。

最後只能無奈道:“算了,人總要經歷過什麽才能成長,你就算是談戀愛也要多留個心眼,不要等最後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再後悔就晚了。”

南喬和她算不上認識,只是一個見過一面的陌生人,卻能感受到她的提醒中帶着善意,心中一暖,也想用同樣的善意回報她。

提醒道:“你也小心一些,陳嚴敬的生意不幹淨。”

“我知道。”

丁雲歡轉頭:“毒/品嘛。”

說着丁雲歡笑了下:“我在陳嚴敬眼裏,竟然是藝術品,他不會允許我被毒/品沾染的,真他娘的變态。”

丁雲歡突然意識到什麽,看着她:“你既然知道,還覺得許光塵是好人?”

南喬無辜道:“他沒有做。”

丁雲歡氣笑了,反手又摸了一支煙,轉身不想再搭理南喬,只覺得這個姑娘蠢得無可救藥。

連她都知道,許光塵早晚都要接觸林爺的生意,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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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光塵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南喬剛把水果分給護士站的護士。

看到許光塵,她轉身抱住他。

許光塵穩穩地接住她的擁抱,修長的手指穿過發絲揉了揉她的發頂,低聲問道:“怎麽了?”

南喬靠在許光塵懷裏,感受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心裏替他委屈憋悶,聲音悶悶的說:“沒什麽。”

就是有太多人誤會你了。

南喬代入許光塵想一想,如果是她被所有的親人朋友誤解,大概是堅持不下去的。

許光塵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也有禮物送你。”

南喬瞬間擡頭,頗有興趣的問:“我也有禮物?”

許光塵點頭:“今天看了顧警官,看了劉奶奶,怎麽能沒有你的?你之前不還問了嗎?”

“我什麽時候問了?”

“就,給你紗布的時候。”

南喬沒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問他還記得,心中的期待又填了一分。

回到純夜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今天白天和南喬聊天的員工,看到南喬和許光塵牽着手回來,紛紛豎起大拇指。

在外人看來他們吵了一架,在南喬的努力下又和好了。

雖然不是事實,但南喬看到那些偷偷沖她擠眉弄眼的員工,心裏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驕傲。

接過許光塵遞過來的長方形的盒子,脫口問了句:“是項鏈嗎?”

然後他就看到許光塵原本期待的眼神,怔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僵住。

這熟悉的表情,讓南喬想起了那個裝着紗布和麻藥的紙袋。

她打開盒子,看到了一支精美的鋼筆。

“……”

尴尬的情緒蔓延,南喬甚至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其實很喜歡這支鋼筆。

暗暗發誓以後絕對不瞎猜禮物了。

猜不對兩方都很尴尬,即使她真的很喜歡這支鋼筆。

南喬輕咳兩聲,幹巴巴的說:“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怕許光塵不相信,又補了句:“真的。”

許光塵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南喬完全看不出他有沒有信自己的話。

南喬在沙發上如坐針氈,正想着要怎麽找個話題把這件事揭過去,許光塵的突然問道:“你和劉玄之前見過?”

南喬點了點頭,很自然的說起剛到臨城被劫持的事情。

聽着,許光塵的眉頭越皺越緊,呢喃道:“竟然是李楠。”

李楠被抓是他的計劃,沒想到竟然差點傷害到南喬。

南喬知道李楠是純夜的前老板,被抓或許和許光塵有關,歪頭看着他,一臉驕傲的打斷了他的沉思。

“你忘了你之前教過我什麽了?”

仿佛把‘快誇我’三個大字,寫在臉上。

許光塵笑着:“真棒,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學生。”

南喬撇了下嘴:“哪有你這樣的?誇我還不忘誇自己。”

南喬脖頸間被挾持時留下的傷痕,此時已經不甚清晰,仔細看才能依稀辨認出一絲痕跡。

許光塵總是會被南喬明媚的笑意晃到,下意識擡手觸碰那道痕跡。

南喬似乎被頸間微涼的觸感暫停了,又像是被許光塵近在咫尺的臉龐吸引。

她能感受到兩道炙熱的呼吸逐漸纏綿,悠長,環繞在他們四周,像是要把周圍的空氣都點燃,氤氲着滾燙、炙熱的情緒,像是到達了一個頂峰。

一個極其适合做些什麽的時機。

南喬本能的咽了咽口水,喉結輕緩的滑過許光塵微涼的指尖。

許光塵像是觸電般收回手指。

頃刻間,氛圍瞬間被劃破了一個口子,四散溢出。

許光塵略顯尴尬的起身:“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南喬擡手攔住他,提醒道:“這裏是純夜。”

許光塵愣了下:“那,那我送你回去。”

南喬輕抿薄唇:“我們吵架剛和好。”

吵架剛和好,剛剛還你侬我侬的牽手回酒店,轉頭就分房睡,很難不讓人多想。

許光塵的喉嚨似乎癢了下,嗓音帶着暧昧的沙啞:“那,今晚留下?”

熱氣瞬間席卷南喬的臉頰,她輕輕“嗯”了聲,就聽到許光塵低醇悅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放心,我睡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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