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近來, 讨伐長生宗的聲勢越發浩大,而言朔、屠昭、祁麟三人仍舊遍尋卿凝無果。
在幾人的輪番拷問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卿凝失蹤的确與那“鬥獸場”無關。
如果不是發生了意外, 以卿凝的行事性情,斷不會不告而別。
那麽,她人到底去哪了?
事情就這麽再度繞回原點, 陷入僵局。
夜深人靜,言朔提筆靜坐, 在腦海中推演着每一個她可能去的地方, 潔白的紙上沒一會兒就被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地點,幾乎是把他能想到的都寫上去了。
本以為替她尋回靈根便能給她個驚喜,誰料意外卻是比驚喜來得更早, 真可謂是應了那句世事無常。
言朔忽然頓筆,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
靈根?
言朔打開自己的乾坤袋,苦笑了聲,他真是忙昏頭了, 光是把修補靈根的人關了進去,這待修補的靈根卻還在他身上。
他摩挲了下左手食指上的龍紋戒,此戒勾連着他的洞府,心念一動便閃身至了千裏之外的萬劍宗,甫一進結界,就遙遙看見那人以葉為舟, 悠閑地躺卧在潭面上, 時不時喝口小酒, 好生惬意。
“嚯!天上掉下個男人。”卿凝醉得有點迷糊,擡手指向言朔, 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但這種興奮也就閃現了一會兒,轉瞬又迷迷瞪瞪睡過去了。
言朔落在岸邊,死死盯着水上之人,臉色肉眼的可見的難看。
這人滿臉麻子,仍舊還是他初次見到時的模樣,相貌乃是天生,本沒什麽可指摘的,可這潇灑享受的模樣還是莫名地刺痛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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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芭蕉葉載着她在水面上悠悠晃晃,泛起圈圈漣漪,隐隐地,竟是蕩出了他心底的不平衡來。
這人怕不是度假來了!
翌日,卿凝一覺睡到自然醒,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陽光刺眼,卿凝手背搭在眼皮上,神思陣陣恍惚。
不得了,她昨晚上好像夢見那綁匪了,但是——
“可惡!竟讓他逃了!”卿凝雙腿蹬了蹬,追悔莫及。
她被關在這裏兩個多月,整天除了煉丹就是修煉,修為倒是一日千裏,可自從兜裏的零食告罄,嘴裏沒滋沒味的,都快要淡出鳥來了,再加上靈根缺失,修煉到了瓶頸,出逃計劃徹底無望,在這裏又長久沒人跟她說話,整個人寂寞如雪,把她憋得都開始不務正業拿靈植釀酒喝了。
也不知是這酒太猛還是她酒量不行,每次還沒喝上幾口就歇菜了。
這不,好不容易夢見那綁匪,竟是耽誤得她忘記了動手!
天知道她多想按着他的頭前後左右上下搖晃,然後大喊——
“你有本事關我,你有本事放我出去啊!”
再在這裏待下去,搞不好她墳頭都要開始長草了。
卿凝指節攥得咔吱響,仰面朝天放出狠話:“你給我等着,我今晚就做夢來追殺你,有種別跑!”
“那你還挺忙。”言朔抄着雙手站在岸邊,聲音冷如寒冰。
剛醒就計劃好晚上要做什麽夢了,張揚舞爪的,日子過得還挺悠哉。
什麽聲音?
此地早就被她翻了個遍了,連只螞蟻都找不到,怎麽會有人聲?
卿凝心上一凜,翻身彈坐起來,側首往岸上一望。
咚!
那瞬間,天地為之變色,卿凝心裏像是經歷了一場泥石流,瞳孔震顫,四肢僵硬,心髒幾要跳到嗓子眼。
她滴個親娘,她就是随口說說,咋就給人弄跟前來了呢?
夢想實現得太突然,她還有點不知所措。
但瞅着這人眼神不太友善,視線落在她身上刀刻斧鑿似的,周身更是彌漫着一股顯而易見的低氣壓,分明是心情不好啊。
卿凝內心咯噔,這這這,應該不是她惹的吧?她方才可沒指名道姓,不帶這麽對號入座的。
這要是打得過,沖就完事了,不僅如此,下手還得快狠準。
可這打不過的,人為刀俎她為魚肉,這個時候再沖上去硬碰硬,那豈不是找死?
卿凝迅速認清形勢,唯恐自己遭了池魚之殃,追殺什麽的嗖地一下被她務實地抛到了九霄雲外,臉上露出的微笑,少一分太苦,多一分又顯谄媚,真真是恰到好處,生動地演繹出了什麽叫做堅強的凄風苦雨小白菜。
也就是言朔帶着面具,不然這臉上崩裂的表情早就藏不住了。
同樣的表情,若是卿凝做起來說不準還有幾分凄楚可憐。
但到了這麻子臉上……
言朔沉默。
辣眼!簡直辣眼!
言朔撇開頭,将手裏的盒子抛至那人面前,聲音清冷說出來的話更是不容商量:“什麽時候修補好,什麽時候放你出去。”
卿凝打開盒子,裏面那團靈液包裹着的,赫然就是她的靈根!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默默按下心中竊喜。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
讓她修補自己的靈根,那不就跟放老鼠進糧倉一樣麽,不監守自盜她都對不起這機會。
卿凝擡眼,你小子可別後悔。
“可以是可以,但你也當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修補靈根需要用到的靈材可不少。”
卿凝算盤珠子撥得嘩啦響,俗話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她絕命毒師的身價擺在這裏,當然得敲筆大的。
言朔聞言有些詫異:“我之前送進來的用完了?”
那長生宗的宗主李岳私庫裏東西可不少,他全給收進來了,這些還不夠?
卿凝心虛地咳嗽了兩聲,立馬板起臉端出副權威模樣,“好有好的補法,差有差的補法,你要是只想湊合着用,現有的靈材當然就夠了,但你若是想修補如初,那……”
剩下的卿凝沒有明說,讓他自個兒想象去吧,畢竟,有空間才好操作不是。
“你也就是碰上了我,旁人若想修補得同原生一樣,可沒這手藝。”
修補靈根最重要的一樣材料其實是原根的靈髓,這玩意兒除了她就沒人有了,可不就是獨此一家麽,卿凝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當然了,你若是尋不齊我要的靈材,那我也只能放低水準——”
卿凝端得是善解人意,可字裏行間卻暗示着: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店啊。
果不其然,話一出,這厮就上鈎了。
“不必,需要什麽你列個單子給我便是。”
卿凝垂首,抿唇死死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淡定,淡定,這年頭人心複雜,這麽好忽悠的冤大頭可不好找了,可不能把人給吓跑了喽。
言朔見她埋着頭,兩頰還一抽一抽的,眉峰頓時聚成了個川字,這是在做什麽?
恰在這時,玉簡閃了閃,言朔的注意力立馬被拉走,走遠了些接起傳音。
對面說了些什麽,傳音直接入耳,卿凝無法得知,倒是這綁匪說的,隐隐約約能夠聽清,只是他的回話太過簡短,卿凝想要從中提取些有效信息都難。
但——
為、什、麽、他、的、玉、簡、可、以、用!!!
卿凝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望向他手中玉簡的眼神亮晶晶,她想要那個!
如果她現在說修補靈根需要用到他的玉簡他會相信嗎?卿凝快速地評估了一下此事的可能性,最後得出結論,這麽離譜的借口,除非他是傻子……
卿凝遺憾地搖了搖頭,但此念一起卻是沒那麽好壓下去了,別的需求先不提,她外頭三個那麽大的徒弟,她得報平安啊!
卿凝目光灼灼,心思轉動,沒一會兒便有了主意。
等言朔再回來的時候,卿凝甩給了他一張紙。
言朔看了一眼,又訝然地翻看了一下背面,确認就這寥寥幾字,這才開口問道:“就只要這些?”
當然不是!
卿凝煞有介事,将自己的玉簡遞了過去:“現階段需要用到的就是這些,至于之後需要些什麽,還得看修複情況,幫我解除屏蔽,到時候好通知你。”
言朔沒有接她的玉簡,眼神意味深長了起來。
卿凝強裝鎮定,實則心亂如麻,怎麽,她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剛傳音給我的是玄機閣閣主。”言朔語氣淡淡,忽然自爆。
卿凝:“!!!”
懸殺榜隸屬于玄機閣,而她高居榜首,這綁匪和玄機閣閣主來往密切……
這是威脅吧?是吧?是吧?
卿凝拳頭硬了。
言朔将紙折了幾下收起,看透一切般揚長而去,臨要出結界時,才甩給了卿凝一卷卷軸。
“不要想着耍什麽花招。”
卿凝咬牙切齒,抓住卷軸就想扔進水裏。
她萬萬沒想到,這綁匪手裏居然還有這種老古董,這卷軸是傳音玉簡誕生之前的産物,一般都是一對,在上面寫的字,無論距離多遠,對方只要手握相同的卷軸,馬上就能收到,速度雖快,但是缺點也很明顯。
拿着這玩意兒,她就只能和那綁匪聯系!
可惡!誰沒事要跟他聊天?
……
過了幾日,言朔又加派了不少人馬,寫滿地點的紙上劃掉了一個又一個。
“有消息你不看麽?”
祁麟指了指案上的卷軸,一只泛着熒光的“鴿子”從卷軸裏鑽了出來,不停地撲扇着翅膀。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用這個?
祁麟納罕,看言朔的表情也多了幾分怪異。
言朔斜睨了一眼,将筆擱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如果說他人生中有什麽後悔之事的話,把卷軸給那人絕對算得上是其中一件。
懸賞身價常年登頂的絕命毒師居然是個話痨,這屬實是在他意料之外。
一天不理她都能傳信個五六七八回,多半說的都是些廢話,偏偏還不得不看。
言朔劃開卷軸,眼角抽搐,果不其然,那女人又在深夜發瘋了。
——“你睡了嗎?我還沒睡。”
伸長了脖子的祁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