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0章
趙璴摸他……趙璴摸他脖子!
方臨淵只覺自己撞了鬼。
他緊緊瞪着趙璴。
面前的這個人,鬓發如雲,珠翠滿頭,華美的衣衫掩映着疏離淡漠卻美豔動人的面龐,是他曾經所傾慕的模樣。
但是他比誰都清楚,他是男人,他是個男人啊!
這個男人突然摸他幹什麽!
他渾身寒毛倒豎,震驚的目光近乎在審訊趙璴。
而趙璴卻還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他慢悠悠地擡了擡眼睫,看了方臨淵一眼。
“有血。”他點了點自己的頸側,示意道。
真的有嗎?
方臨淵狐疑地在脖頸上摸了一把,垂眼看時,手心裏空空蕩蕩。
但當他再看向趙璴時,趙璴已經轉過頭去,單手打起簾幔看向窗外了。
倒顯得是他敏感。
方臨淵憤憤地放下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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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敏感嗎!男人之間,可以碰拳、可以勾肩、可以滾在土裏打架,甚至互相提刀砍腦袋都行。
但是這樣輕飄飄地、摸別人脖子是什麽啊!
奇怪的分明是趙璴!
方臨淵面色鐵青地抿緊了嘴唇,往趙璴的反方向挪了挪。
離他遠點。他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
——
幸而這日之後,方臨淵有了充分的借口遠離趙璴。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去了鴻胪寺點卯。
鴻胪寺早收到了方臨淵作為欽差前往協助籌備突厥到訪事宜的聖旨,卻不想他這樣勤勉。方臨淵到鴻胪寺衙門時,就連負責此事的典客署令于洮都還沒到。
方臨淵倒是不介意。反正他不怕早起,來衙門一半是為了皇命,一半則是因為趙璴。
他們二人新婚,那個獨眼太監日日都來請他。他每晚在懷玉閣那個陰森森的盤絲洞裏不得安寝,還不如到鴻胪寺來躲清靜。
于是,他便請鴻胪寺官員先将此次突厥到訪的卷宗送來,自己先看。
沒一會兒,便有人抱着卷宗停在門前,敲了敲門。
“進吧。”方臨淵擡頭,繼而便是一愣。
麥色皮膚的青年咧起一口潔白的牙齒,常年紮作馬尾的頭發難得規矩地束在官帽中,正抱着卷宗沖他笑。
“将軍!”他笑嘻嘻地打招呼道。
“卓方游?”方臨淵意外地站起身,走上前去。“你不是在兵部?”
這是年前随他一同進京的副将,家是玉門的,當年因着戰亂遷居虎牢,他父親當年就是方臨淵父親的部下。
他與方臨淵算是一同長大的交情,亦是方臨淵座下的一員猛将,擅使百二十斤重的陌刀,在虎牢關是出了名的。
他們二人上次見面還是在婚宴上,卓方游那幾個部下還灌了他好幾杯酒。
“借調過來的,突厥入京要增派安防,鴻胪寺人手不夠。”卓方游笑着答道。“倒是您,将軍,新婚燕爾的,怎麽不多休息兩日?”
方臨淵看着他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欲言又止。
邊關寒冬漫長,他們沒少在寒風凜冽的冬夜裏抱着刀劍長談。他知道卓方游有個鐘情多年的青梅竹馬,卓方游也知道他有一片驚鴻一瞥的雪白月光。
但現在,卓方游孩子都生了兩個,他的月光卻成了一只露出尾巴的公狐貍。
方臨淵張了張嘴,口腔苦澀,卻又無從言說。
片刻,他硬邦邦地說道:“那仁帖木兒已經上路,和談并非兒戲,耽擱不得。”
卓方游面露欽佩:“将軍……”
方臨淵沒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看卷宗去了。
直到他卷宗翻閱了一半,于洮才匆匆趕到。
“實在抱歉,侯爺,家中有些瑣事耽擱,還請侯爺恕罪……”于洮一邊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解釋道。
方臨淵擺了擺手,将卷宗攤開在了他面前。
突厥習俗,以及那仁帖木兒的秉性他清楚得很,知道何處需要改動儀仗以避免猜忌,又如何适當地對他稍加震懾。
單半本卷宗,他便尋出了不少問題,已經給于洮勾畫了出來。
“侯爺這般雷厲風行,難怪突厥千軍萬馬于您而言都不在話下呀!”于洮見狀,忙半是谄媚地誇贊道。
“于大人謬贊。”方臨淵笑了笑。
“只是辛苦侯爺,新婚沒幾日便在外奔忙。”于洮于心不安道。“您既已做好批注,便由下官來安排吧,侯爺只管回府歇息。”
皇上派這位驸馬爺那是來視察監督的,他總不能真讓這位忙碌辛勞。
官場上的人情世故,他懂。
卻不料聽見這話的方臨淵神色微微一變,眉梢的笑容居然剎那消失了。
“不必。”他神色冷肅,毫不猶豫地拒絕,像是在躲避什麽蛇蠍。
“啊?這……”本想賣個人情的于洮一愣。
卻見方臨淵微微一頓,繼而清了清嗓子,神色微緩道:“不必照顧我。對外事宜關乎大宣顏面,如今我等面對的是突厥王儲,不可馬虎。”
于洮恍然,再看方臨淵時,只覺他平淡的神情都透着一股凜然大義。
“侯爺高義啊!”他贊嘆道。
卻不知他面前的方臨淵被誇得心虛,握拳抵在嘴前,掩飾地咳了咳。
而旁側的卓方游見狀,則立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沖方臨淵擠了擠眼睛。
對上他了然的神色,方臨淵一愣。
他這一副“我懂了”的神情,他懂什麽了?
他也看出趙璴是男人了?
不可能啊!就趙璴那爐火純青的演技,卓方游那一根筋的腦袋能看出什麽?可他卻又這一副深知內情的模樣,他知道什麽了?
方臨淵不由得有些緊張,皺眉看了他好幾眼。于洮一離開,他便忙問道:“你剛看我幹什麽?”
卓方游嘿嘿笑了一聲,拍了拍他:“您從前也不是這麽喜歡繁瑣事務的人吶,于大人不了解您,我可知道您是為了什麽。”
方臨淵疑惑地看着他:“什麽?”
只見卓方游一臉了然。
“成了家,不就想給自家夫人掙個好前程麽?”他說。“我懂。”
方臨淵面上的緊張僵住了。
卻見卓方游恍然未覺,還笑嘻嘻地說道:“但是将軍,您如今功高爵顯,家裏那位又是公主殿下。鴻胪寺不是什麽搏命的地方,帖木兒那小子又不用怕他。有這功夫,你還不如在府上多陪陪公主,您這新婚燕……哎呦!”
方臨淵實在聽不下去,擡腿便将他踹了個趔趄。
“再多嘴,我就讓你滾回關外去,多陪陪沙漠裏的野狼。”他擡指朝着卓方游點了點,冷聲警告道。
卓方游被方臨淵一腳踹懵了。
他扶着屏風站定,回過頭來,疑惑地看向方臨淵。
這将軍怎麽成了婚,人還開不起玩笑了呢。
——
與此同時,懷玉閣內,吳興海躬身立在趙璴的書案邊,低聲說道。
“回殿下,辦成了。”
趙璴垂眼翻動着桌面上的賬冊,淡淡嗯了一聲。
日頭西斜,暖融融地照在桌案上的賬冊上。趙璴朝後翻了一頁,便聽得吳興海繼續說道。
“原本安排去鴻胪寺的是兵部的孫承。奴婢按殿下的命令,提前打好了招呼,由元大人提前派人,換成了暫在兵部任職的卓方游。”吳興海說。
“孫承?”趙璴聞言,輕笑了一聲。
“是。不出殿下所料,是三皇子的人。”吳興海低頭說。“只是不知,殿下怎會提前猜到?”
“方臨淵昨日在宮中惹了瞿華駿,又惹了趙瑤,他們兩個不會善罷甘休。”趙璴說。
“……殿下是在幫他?”吳興海擡頭看向趙璴。
趙璴沒出聲,只拿起旁側的筆,在賬冊旁勾畫計算起來。
吳興海頓了頓,低下頭道:“奴婢多嘴了。”
只見趙璴筆下不停,很快便算出了這一頁賬冊的賬目細則。
安平侯府的賬目,當真是他見過最幹淨的。
每一筆出賬入賬都條分縷析,世家大族司空見慣的灰色賬目與人情往來一條都沒有。甚至每年莊上的收成,還會分一部分出去捐贈。據歲朝說,是侯爺拿來接濟虎牢關這些年戰死将士的家屬們的。
若非安平侯府家業甚巨,當真承擔不了他這樣的善舉。
——還是毫無目的的善舉。
世間真有這樣的人?
恍然間,趙璴的眼前又浮現起了昨日方臨淵擋在他身前時的模樣。
趙璴略一晃神。
待他回過神來時,他演算的草稿下竟多出了三道塗鴉。
纖細而淺淡的三道痕跡,與方臨淵脖頸上的傷痕重疊在了一起。
勾在他心頭的那根絲線,好像還沒扯斷。
作者有話說:
趙璴:他為什麽替我擋在身前?
方臨淵:玩手機玩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