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3章
他都把脖頸上的傷痕給趙璴看了,他怎麽又沒動靜了。
片刻沒聽見回音的方臨淵有些疑惑,打量了面無表情的趙璴一眼,便轉頭到妝臺前的鏡子上照了照。
疤早掉了。比起他身上那些深可入骨的刀劍傷痕,簡直是微不足道。
方臨淵又狐疑地看了趙璴一眼,卻見趙璴已然移開了目光。
這人向來是個沒禮貌的家夥。
方臨淵撇了撇嘴,松開衣領,往外間去了。
就在這時,他的肩上忽然按上了一只手。
方臨淵剛一回頭,就見趙璴一手按在他肩頭,另一只手直向他的脖頸處伸過來。
他又幹嘛!
他從沒見過任何一個男的這麽愛動手動腳,正後退去躲,卻被趙璴捏住了衣襟。
輕飄飄地一扯,便松開了他。
方臨淵再低頭時,只見方才被自己扯歪了的衣襟被趙璴拉好了。
而那邊的趙璴,已然徑自轉頭回到鏡前,仍去卸他的釵環去了。
奇奇怪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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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順伯府是京中老牌的勳貴世家了。雖說這些年承爵的兒孫都有些能力不濟,但在上京城中也算排的上號的清貴。
方臨淵與趙璴的馬車停在忠順伯府門前時,府門前的官道已經要被車馬塞滿了。
不過,車簾剛剛打起,方臨淵便看到了忠順伯夫人迎在馬前的笑臉。
“安平侯來得好早!臣婦參見公主殿下,二位請下車吧。”
方臨淵雖多年不在京中,卻對忠順伯夫人有些印象。
他剛回京時,侯府門檻都要被問親事的人踏平了。只是那時他一心求娶趙璴,尋常世家官眷都是請媒婆上門,他便一概都推拒了。
偏忠順伯夫人不同,是親自登門的,他不好不見。
原想着對方親自上門,自己拒絕之後定然會得罪對方。卻不料忠順伯夫人聽他直言心有所屬之後,竟面露欽佩,直誇他重情重義,說自己沒看錯他。
也算是個直爽率真的人。
見忠順伯夫人親來馬前迎接,方臨淵一下車便行了禮,又從雁亭手裏接過禮單遞上,命身後的侍從們将賀禮擡進府中。
“多日不見侯爺,侯爺氣色又好了呀。”忠順伯夫人笑道。
方臨淵正要回話,便聽身後的馬車輕輕晃了晃。
他回頭,就見是走出馬車的趙璴,滿頭珠翠晃得他眼睛疼。
方臨淵的嘴角抽了抽,轉身上前,将趙璴扶下了馬車。
忠順伯夫人見此情狀,掩唇笑道:“侯爺與公主當真是伉俪情深。那日婚宴上賓客太多,我還沒來得及祝賀侯爺得償所願呢。”
感受着手腕上堅實有力的那只手,方臨淵将苦澀掩進笑容中,笑道:“也多謝伯夫人當日祝福成全。”
忠順伯夫人看着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又朝着下了馬車的趙璴行了禮,将他二人引進了府門。
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達官顯貴,二人一到,衆人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他們身上。
大破蠻夷奪城歸來的少年将軍與豔冠京城的徽寧公主,既是如今炙手可熱、高不可攀的京城新貴,又是坊間佳話裏口口相傳的神仙眷侶。
各種各樣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他們身上。
方臨淵向來不太會應付這樣的場面,尤其在場的他總共都不認得幾個。
幸而不等他尴尬,旁側的忠順伯夫人便招呼來了自己的次子,吩咐道:“修良,安平侯剛回京沒多久,上京的人怕都不認識。我帶公主殿下去女賓處入席,你便替我照顧好侯爺。”
忠順伯次子左修良聞言忙答應下來,引着方臨淵入席去了。
左修良如今已年過而立,這些年來屢試不第,如今整個伯府只有他長兄在朝為官,卻也不過領了個六品閑職。
也正因如此,如今的忠順伯府在京徒有清貴之名,在朝地位卻早大不如前了。
許是這個原因,整個伯府都對方臨淵極其殷勤。左修良又是個自幼混跡京城、如魚得水的熱鬧性子,一路陪着他二人入席,凡有上前搭話的,他定會在旁側引薦,巨細無遺。
如魚得水,談笑風生,倒教方臨淵對他另眼相看了。
日頭到了正午,庭中便開了席面,各家權貴暫且歇了交際,都在席上坐下用飯飲酒了。
方臨淵也與左修良混熟了,兩盞酒下肚,便交談起來。
“我看二公子也是個長袖善舞的能人,待有朝一日入朝為官,定能有所建樹。”方臨淵說道。
左修良卻笑着搖了搖頭。
“如今上京城中的世家子弟,有幾個能像侯爺這般上戰場建功立業的呢?我就不想啦,如今只管混混日子,也樂得清閑。”
方臨淵聞言愣了愣,沒想到他竟這樣直白。
片刻,他笑道:“二公子若志在閑雲野鶴,倒也是一番趣味。”
左修良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喝光了杯裏的酒。
“我與侯爺投緣,如今說些閑話,侯爺聽過便罷了。”左修良說着,拿筷子朝大門的方向指了指:“您看,這會兒擡進來賀禮,都是只有禮單,卻無主人的。”
方臨淵擡頭看去,真見裹着紅絹、形制樸素的箱子被一擡一擡地送進門裏。
“這是誰送的?”他好奇道。
“啊,中書省的桑大人、禮部的邱大人、戶部的元大人……”左修良掰着指頭數道。“哎呀,數不清,總歸是朝中那些身家清白的大人們罷了。”
“他們只送禮,卻不親至,又是為何?”方臨淵聞言更不解了。
左修良笑了一聲:“還能為什麽,躲着我們呗。”
方臨淵聞言笑了:“這就沒道理了。既要躲,為何卻要送禮?”
“侯爺以後就知道了,這如今在上京城裏已是慣例了。”左修良說着,拿酒杯在方臨淵的杯上碰了碰,嘆道。
“我們下帖,總不能厚此薄彼,朝中各位大人的府上都要送到。各位大人不稀罕來,卻又不想失了禮數,便只送禮,不親來。”
方臨淵擰了擰眉。
自聖上廣開科舉開始,确實有不少平民出身的書生入朝為官,這是他在邊疆也聽說了的。文人士子向來脊梁堅硬,不愛親近達官顯貴,這是情理之中,但能将之約定俗成的,方臨淵還真沒見過。
旁邊,左修良還在感嘆:“所以呀,如今咱們是不讨喜的人,何必再辛苦科考去受人白眼?”
左修良對方臨淵的确算是交淺言深了,但他發幾句牢騷,方臨淵倒也能理解。
世家之間往來,總有互相之間的禮數在。尤其是忠順伯府這樣的百年望族,樹大根深,便是在皇上面前都是舉足輕重的。
這樣的侯門,會在意一點薄禮?反倒是文官們這派避之不及的态度,更讓他們覺得羞辱。
方臨淵正要安慰,便聽身後傳來了一道不悅的聲音:“老二,你喝多了。”
方臨淵回頭,便見是忠順伯長子、如今在朝為官的左修延。
“兄長……”
“自去後頭醒醒酒去,省得在此胡說,驚擾了侯爺。”左修延神色不悅,說道。
左修良不服地嘟哝了幾聲,起身走了。
“舍弟自幼就是這般淺薄張揚的性子,讓侯爺見笑了。”左修延拿起侍從手裏的酒杯,又朝方臨淵道歉道。
方臨淵忙起身道:“無妨,不過幾句酒後的玩笑話,我聽過便忘了。”
左修延感激地笑了笑,與他共飲了一杯,又道:“還未感謝侯爺賞光莅臨,招待不周之處,還請侯爺見諒。”
“也要在此賀過大公子喜得貴子。”方臨淵笑道。
“這會兒日頭正好,內子已經将孩子抱到庭中了。侯爺若不嫌棄,可過去看看。”左修延笑着說道。
方臨淵回頭,穿過花窗,正好看見立在庭中的衆人。
如今宴上衆人皆酒酣飯飽,已經有人三三兩兩地出去逛庭院了,此時庭中已經圍攏了不少人。
遠遠看去,便見被奶娘侍女簇擁的一個婦人正抱着孩子,同周遭衆人說笑着。站得最近的那個,點翠冠最華麗,珠光寶氣的,一看就是忠順伯夫人,此時正笑着抱過孩子,往她身側的那位夫人懷裏放。
那位夫人,鶴立雞群的大高個兒,遠遠看去都比周圍人白了一圈,尤其那副狐貍精似的豔麗長相,惹眼得很。
不是趙璴又是誰?
他似乎并不大會抱孩子,又不喜歡人多的環境,此時懷裏驟然被塞了個軟綿綿的嬰兒,渾身僵硬得要露出狐貍尾巴來了。
偏偏周圍的婦人都笑嘻嘻的,還要圍攏上前去逗孩子。
“噗嗤。”
方臨淵沒忍住,笑出了聲。
“侯爺?”旁邊的左修延不明所以,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卻見英姿勃發、清朗如砌玉列松的年輕将軍的目光盡頭,是那位懷抱幼子、罕見地顯露出幾分母性光輝的公主殿下。
左修延瞬間明白了。
“侯爺這是在看公主?”便是穩重如他,此時也難免面露揶揄打趣的笑容。
當然在看趙璴了!
方臨淵自己看他那副窘狀還不過瘾,一把拉起左修延的袖子,便要他一起看。
“是呀。”他滿面笑容,一雙笑意彌漫的眼睛落在左修延眼裏,簡直是含情脈脈,直盯着趙璴。“我從沒見過他這樣。”
單是抱着別人家的孩子,侯爺便這般開心,若是有朝一日公主有了他們二人的孩子,不知侯爺要高興成什麽樣呢。左修延心下嘆道。
卻不知方臨淵此時,只琢磨着世間怎麽沒有個能将畫面存留下來的工具。
若是有,他非要将這副畫面複刻十張,一百張,全都貼到懷玉閣去,讓趙璴天天做噩夢,夢見的都是他抱孩子的窘樣兒。
嘿嘿,氣死他。
作者有話說:
左修延:kdlkdl
方臨淵:???你又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