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4章

出于愧疚, 方臨淵這天留在懷玉閣裏沒有走,打算在床榻邊上守上一夜,以彌補自己不小心而犯下的過失。

卻不料他這一整日太勞累, 晚上又熬到後半夜, 加之趙璴實在太過安靜……

方臨淵在床榻邊坐着坐着, 便漸漸失去了意識。

一直到有窸窣的響動聲傳來,他睜開眼, 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竟趴在趙璴的床沿上睡着了。

而原本靠坐在床上的趙璴,這會兒正坐起身來,雙手拿着他那件外袍, 不知在做什麽。

方臨淵揉了揉眼坐起身:“你冷啊?”

而他面前的趙璴手下微微頓了頓, 原本正要披上方臨淵肩頭的動作停了下來, 繼而收回了手。

“若累了, 就到側間裏去睡。”只見趙璴将衣服放回床頭,淡淡說道。

“哦。”方臨淵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體。

懶腰剛伸到一半, 他回過神來,問道:“那你呢?”

說着,他看向趙璴。

卻見趙璴服過藥後, 似乎好了些,雖面色仍舊不大好看, 但看起來已經恢複了精神,那雙桃花眼裏又流轉起了那狐貍一般冷淡又銳利的光芒。

那眼神似乎在問他, 我是有哪裏需要照顧的嗎。

方臨淵便也放下了些心:“那我去睡了, 你再有什麽不舒服, 就直接叫我。”

趙璴仍是素日裏那副不應聲的模樣, 方臨淵也習慣了, 徑自點了點頭,便抻着肩背溜達去側間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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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看見,他身後的趙璴落在他背影上的目光淡淡的,有種莫名的縱容與無奈。

片刻,待他的背影消失在簾幔之外,趙璴擱在錦被之上的手微微挪了挪,緩緩壓在腹部上。

的确不是大病,幾服藥便可治好。但這治好過程中的疼痛,卻向來只有他知道。

他壓着那兒,緩緩在床榻上躺下,面朝着外,微微蜷縮起身體。

這樣的疼痛不必旁人來分擔,他向來習慣了,如夏日山中總會燃燒起來的山火。

但是……

趙璴睫毛微動,目光落在了床沿上的某處。

那兒是方臨淵剛才趴着睡着的位置,被褥身上還留着些微的痕跡,像是路過的小動物在草叢中留下的爪印。

山火熊熊燃燒,卻偏有一只鹿要守在這兒,忐忑地以為火是被它點起來的。

趙璴空出的那只手微微動了動,似乎只是尋常地挪動身體、躺成個舒服些的姿态,卻在挪動之後,那只手恰好搭在了床沿上方臨淵睡出的痕跡上。

趙璴閉上了眼。

——

方臨淵第二日仍舊起得很早。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今日十六衛又要去北市巡查,他放心不下,很早就睡不着了。

他起了身,先去趙璴那兒看了一眼。

絹素正在為趙璴煎早上吃的湯藥,松煙方送了早膳過來,正在窗下的桌上擺開。

“你今日如何了?”方臨淵問道。

便見趙璴已然起了身,從床上站起時雖動作比平日慢些,看起來卻很平穩。

“好些了。”趙璴說。“你這麽早就要出門?”

方臨淵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便見趙璴擡手指了指窗下,說道:“先吃飯吧。”

方臨淵便也沒跟他客氣,去窗前撩起衣袍坐了下來。松煙已然給他遞上了一碗粥,方臨淵笑着道了謝,雙手接了過來:“那日我跟你說過,他們的據點可能就在北市吧?我派了人去北市巡查,不過不大放心,還是要親自去看着。”

趙璴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北市魚龍混雜,你要當心。”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說道:“我讓時慎派一隊人,跟着你吧。”

方臨淵拿起匙來,聽見他這話幾乎笑出了聲:“讓人跟着?不必,你要真派了人來,還不知是我保護他們,還是他們保護我呢……”

他一邊笑着,一邊拿湯匙攪動着碗裏的粥。正盛出一匙來準備送進嘴裏,忽然反應了過來。

“你說誰,時慎?”他瞪圓了眼看向趙璴。“東廠的那個時慎?”

趙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方臨淵像是舌頭被自己咬破了似的。

“他他他……他竟是……”聽着趙璴這話的意思,時慎是他的人了?

“吃飯。”卻聽趙璴說道。

方臨淵愣愣地往嘴裏送了一匙粥。

片刻,他放下匙來,看向趙璴。

“派來保護我就不必了。”他說。

“即便是胡人,也不過是一群商人,更何況北市人多眼雜,若真有什麽狀況,他們潛在暗處,一時也不好出手。”方臨淵說。

“而且……你連這都跟我說,也太不把我當外人了吧。”

趙璴看着他,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那邊,方臨淵說着,擡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端起碗來擡頭把粥灌進口中,拿起桌上的帕子随手擦了擦嘴,站起身來。

“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你胃不舒服,就慢慢吃。”他說着,路過趙璴時,還語重心長地擡手按了按他的肩。

“成大事者,出言要謹慎。”他說。“今天這話,我就當沒聽到啊,時慎是誰,我也不認識。”

說着,他朝趙璴笑了笑,只覺自己義氣極了。

卻未見趙璴眼睫微閃,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

大宣建朝二百餘年,至今仍一派萬國來朝的局面,離不開當年數位君王勵精圖治的成果。

數十年之前,大宣四方初平,漸有周邊小國甘做藩屬,歲歲朝貢以尋求庇佑。當年的宣平帝為彰顯天朝威儀,特準許各藩國商人入境經商,還專程在城北修建了這條赫赫有名的四境街,以供外商往來。

數十年的時間,以四境街為中心,城北的外商商號如雨後春筍一般擴散開來,整條可供六車并行的四境街也愈發熱鬧繁華,随處可見服飾各異的異族人來往。

一直到十幾年年之前,突厥進犯大宣,接連奪走大宣十八座城池,入境的突厥商人才漸漸減少。但四境街上有不少世代居住大宣的胡人,因此這些年來這兒仍有一些突厥人的住所店鋪。

方臨淵趕到四境街時,路上已是一派車水馬龍的熱鬧了。

街市上有巡邏的十六衛,見到方臨淵時紛紛朝他行禮問好。方臨淵走上前去,随便一問,便問出了李承安的去向。

果真,昨夜他回府之後,兵部尚書府上便幾乎徹夜燈火通明。今日一早,李承安便到了十六衛戍司,領着不少人,浩浩蕩蕩地來了四境街。

“方才屬下們路過,看李副指揮使就在綠绮樓附近。”

說到綠绮樓,那衛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補充道:“将軍放心,副指揮使從不是當值時亂來的人。”

方臨淵的目光掃過他,朝着街對面的不遠處看了一眼。

四境街旁的巷子中,遠遠便可見那兒矗立着一座四層高的繡樓,門匾與窗棂上纏繞着柔軟的彩綢,門前鮮花簇擁,靡麗的歌舞聲隔着一條街輕柔似水,都要流淌到他們面前了。

那是四境街上最大的一座青樓,裏頭有不少胡人歌舞姬,在上京城裏是出了名的。

“他倒是敢。”

方臨淵笑了一聲,沖他們點了點頭,便轉身朝着綠绮樓去了。

他是不怕李承安亂來的。但若李承安敢讓他發現有些微懈怠,那他今晚就被抓回十六衛抽鞭子,一鞭都不會少。

——

李承安停在綠绮樓前,在心裏罵娘。

他眼睛底下一片熬出來的烏青,走路時還有些別扭,是昨天被絆馬索摔出來的。

他爹昨日對他一陣耳提面命,就連那個軟柿子似的側室都數落了他兩句,像是他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

“我早說了我不想幹。”李承安煩躁地說道。“明天我就遞了辭呈上去,以後別管我了。”

結果他爹連打帶罵地說他混賬。

家中雞飛狗跳地吵了一夜,最後以他被他爹趕出府門告終。

“你去查,多帶些人,但凡有人阻攔,你只管亮十六衛的令牌。”李扶說道。“周邊的衙門我都打好了招呼,搜查令也全給你備好了,就算出了什麽亂子也自有人去平。安平侯命你去查案,是給你改過的機會,你切記不可掉以輕心。”

李承安才不管什麽亂子。

他煩他爹次次安排,轉身走得頭也不回。

而李扶在他身後直搖頭,命令旁側的兩個門客道:“跟上他。”

李承安便浩浩蕩蕩地帶着十六衛的番兵,一直查到了綠绮樓。

這一路而來也算順利,他每查完一處,只管拿出輿圖把那兒勾畫掉。至于搜查的結果與記錄,有他父親身側那些比狐貍還精的門客,不必他花大功夫。

綠绮樓前是一片用彩綢圍起的小院,院裏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偶爾還能看到幾個在院裏飲酒作樂的客人。

他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将綠绮樓圍起來,李承安便率先帶了幾個人進門。

剛進院中,便看見樓前那個滿頭金玉的老鸨正被幾個胡人圍着。

那一衆胡人高大強壯的,身上穿着動物皮毛縫成的衣袍,李承安遠遠地就聞到他們身上的膻味,熏鼻子得很。

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拿手抵了抵鼻子,走上前去。

那幾個胡人正圍着老鸨大聲地說着什麽,那老鸨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卻像是拿他們沒辦法。

那幾個胡人漸沒了耐心,開始伸手推搡着要進去,旁邊圍攏着的幾個綠绮樓的幾個家丁忙上前阻攔,最前頭的那個卻被胡人一把搡進了旁邊的池塘裏。

叽裏咕嚕一陣突厥語的争吵,聽得李承安腦袋疼。

“喂!幹什麽呢!”他大聲道。

那幾個胡人回頭,面色不善地看向他。

李承安本就心情不好,理都沒理他們幾個,徑自走上前去,朝老鸨亮出了自己的令牌:“十六衛查案,所有人在原地不許走動,你,跟我過來。”

那老鸨連忙上前:“軍爺,我們這是合法經營的,衙門的文書都齊全。”

“廢什麽話。”李承安不耐煩道。

他跨過小橋,正要率先走到樓裏去坐下,喝杯茶等着兩個門客帶十六衛搜查,卻被那幾個胡人攔住了去路。

幾個人一副兇神惡煞的面孔,為首的那個大聲朝他說了一串話,卻是突厥話,李承安一個字都沒聽懂。

但語氣兇惡,一聽就不是好話。

“說的什麽鳥語。”他煩躁道。“講人話。”

卻見那突厥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半天擠出一句蹩腳的漢語:“滾開!”

說着,推了他一把。

李承安雙眼一瞪。

這突厥蠻子敢罵他?!他都已經這麽倒黴了,還有突厥人送上前來罵他?!

李承安面色一冷,也不跟他廢話了。

“來人。”他說道。“把這幾個拿下。”

且不管這幾個突厥蠻子是真膽大還是不認得他,今天不在十六衛的監牢裏殺他們幾天威風,李承安的李字倒過來寫。

跟他在身後的那一隊衛兵立刻應是,上前便要捉拿這幾人。

卻不料這些突厥蠻子非但不怕,竟推搡着跟十六衛的士兵厮打起來。綠绮樓前的院子小巧別致,四下又是樹又是水的,一時間亂成一團。

李承安在推搡中被撞了好幾下,還不知是誰的手肘重重捅了一下他的腰側。

他疼得抽氣,心裏直罵晦氣,向後退着便要退出去些。

“這幾人,襲擊十六衛欽差,抓回去統統先關他三個月再說。”朝外退時,他還不忘高聲命令道。

卻在他話音剛落之時,混亂的人群裏忽然閃過了一絲銀光。

下一刻,為首的那個突厥蠻子竟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把锃亮的匕首,沖出人群,直朝着他的面門而來。

周遭糾纏的人群誰也沒反應過來,李承安後退一步,卻被橋邊的假山石絆住了腿腳。

李承安當即吓得愣在原地,眼看着那把匕首攜着勁風,在那突厥人猙獰的面孔和震耳的嘶吼聲裏,直沖着他面門而來。

要死了。

李承安腦袋裏只木然地剩下這一個念頭。

卻在這時,他面前一花,像是有神跡降臨。

一道火紅的身影從天而降,踏着水中嶙峋的太湖石,飛身而來。

下一刻,匕首停在了他眼前三寸的位置。

李承安倏然轉過眼去,看見的便是方臨淵那張英俊得有些過頭、以至于讓人心生嫉妒的側臉。

他的手只伸在他面前,徑直握住了那把匕首的刀刃。

鮮血順着銀亮的到與方臨淵雪白的手指,汩汩地流淌下來。

——

方臨淵的齒根都咬得酸麻了。

劇痛從手心裏傳來,鋒利的匕首幾乎要割斷他的指骨。

可他卻不敢直接松手。

他咬着牙回身擡腿一個飛踢,随之松開手來,一腳将那突厥人踹翻在地。

匕首當啷一聲落地,他手心的鮮血登時溢出。他一手扯住自己的衣擺,吱啦一聲撕下一片綢來,在受傷的手上用力一纏,足下朝前兩步,一腳将那個突厥人踩進了水裏。

那突厥人掙紮着落入水中。

身後的衛兵們接二連三地擠進綠绮樓。方臨淵微微側了側身,便讓出一條路來。

衛兵們連忙撲将上去,聯手将那突厥人五花大綁了起來。

“帶下去審。”方臨淵命令道。“仔細審清楚了,來歷,路引,通關文書,還有帶刀前來的目的。”

那幾人連忙應是,押着幾個突厥人出了綠绮樓。

方臨淵回過頭去,便看見李承安還傻站在那裏,像是被那突厥人點了穴似的。

“喂。”方臨淵出言提醒了他一聲。

李承安才終于回過了神來。

他怔怔地看着方臨淵,片刻,視線又轉向了方臨淵纏裹在手上的、已經被血染成暗紅色了的綢緞。

方臨淵看見他的眼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紅了起來。

“……你救我做什麽!”方臨淵聽見李承安這樣說着,仿佛喉嚨還在打哆嗦。

方臨淵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問的都是廢話。若他來晚一些,兵部尚書的公子因他的指派出了什麽好歹,李扶那個恨不得溺愛死他的爹還不跟他拼命啊。

方臨淵淡淡垂下眼去,打算用剛扯下來的布将手裹牢一些。

卻在這時,他又聽見李承安的一聲怒喝:“都是死人嗎!看到有人受傷了,還不快去請大夫!”

旁邊的衛兵連忙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

方臨淵偏頭看去,便見李承安正兇巴巴地拿袖子一把蹭過眼睛。

方臨淵正咬着牙纏裹傷口給自己止血,見此情狀卻還是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湊上前去,好好打量了一番他這模樣。

“喲,還哭了?”

挺大個人了,見點血怎麽還掉眼淚啊。

卻見李承安轉過頭看向他,看那模樣似乎要罵他,可嘴撇了撇,還是沒憋住喉嚨處的一聲哽咽。

他猛地轉開頭去:“今天這條命,算我欠你的。”

“真把我當你爹了啊?還欠我條命。”方臨淵戲谑地看了他一眼。

李承安回過頭來,正要說話,卻見那衛兵去而複返,步步退回來時,便見幾個身着曳撒的錦衣衛出現在了門前,擋住了那衛兵全部的去路。

方臨淵轉過身去。

便見為首的那個腰佩長刀,穿的是飛魚服,看起來官銜很高。

那人的目光掃過整個院子,最後停留在了方臨淵面上。

“錦衣衛辦案,排查勾結敵匪的探子。”他說。

“此處封鎖,在場所有人,留待審查。”

——

不等方臨淵出聲,便見李承安大步沖上前去。

“林子濯,你今日偏要與十六衛作對是嗎!”他怒道。

方臨淵眉心微動。

林子濯,錦衣衛北鎮府司使。

卻見林子濯單手握着沒出鞘的刀,擡手一擋,李承安的手邊被刀柄攔在了原地。

“我等公務在身。”他涼涼地說。

“我們将軍受了傷,現在要去看大夫。你要是覺得通敵的是我們,現在就把我抓到诏獄裏去審!”李承安道。

方臨淵眉心動了動。

昨天還咬牙切齒地要給他下馬威,怎麽這會兒就像屬了狗似的,跑在她前頭直往前沖着咬人。

替他擋了一刀,真把他當救命恩人了。

他撥開旁人走上前去,停在了林子濯面前。

他目光掃過,便見在場的衆人除了穿着曳撒的錦衣衛之外,還有個穿圓領袍的中年人,看着面相不熟,通身卻頗有一番官員的氣度。

他收回目光。

這些人看起來氣勢洶洶,像是特來找麻煩的。但方臨淵明白,北鎮府司使這樣的人,號令整個錦衣衛,本人直接聽命于聖上,不會特意為了難為誰而擺出這樣大的陣仗。

若如此……

這處青樓确實在他遙遙看見第一眼時,就發現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十有八九,他們便是沖它而來的。

不想在這兒耽擱太久,方臨淵笑了笑,看向林子濯。

“盤查奸細,我等自是該全力配合錦衣衛的。”他說道。

“多謝将軍體恤。”林子濯抱着刀拱了拱手。

“但若只是查人就有用,想必這樣的小事,也不必您親臨現場了。”方臨淵又說。

林子濯面上露出些許疑惑。

便見方臨淵目光一轉,擡頭看向了綠绮樓頂樓那處敞開的窗子。

輕幔飛舞,一派旖旎。芍藥盛放的窗前,懸挂着一架輕巧別致的鹦鹉籠。

——

“他就這麽放我們走了?”李承安跟在方臨淵旁邊,一路跟到了綠绮樓外頭。

方臨淵讓他吵得頭有點疼,停下腳步:“我跟你說了什麽?”

“我知道,我就等在這裏,他們一走,我仍查我們的事情。”李承安皺着眉毛,半天才別扭地說道。“可是,你還不趕緊去看大夫?這傷總不能就這麽擱着,方才流了好多血呢……”

這麽點小傷,看什麽大夫。

方臨淵讓他吵得直煩,正要開口打斷他時,卻聽見對面酒樓傳來了一道清脆的撫尺聲。

“……且說那連破隴西十八城的大将軍入得金殿,便于殿前當場一跪。陛下且問:愛卿為我朝股肱英雄,為何要跪吶?卻見大将軍雙拳一抱,說道:末将今日別無他求,北疆十八座城池,只願作為聘禮,求娶當今五公主吶!”

五公主三字被他咬得抑揚頓挫,樓中一陣歡呼,方臨淵後背一僵。

他連忙回過頭去,便見那酒樓之上滿坐着人。說書先生嗓門嘹亮的,說的竟是他跟趙璴的事兒!

方臨淵聽得渾身難受。

那邊,李承安嘴還沒停。

“我有一家熟識的醫館,要不我先帶你去……”

方臨淵趕緊打斷了他。

“你非覺得今天欠了我的人情,是吧?”他說。“你非要還了,是不是?”

李承安讓他問得一愣,愣愣地點了點頭。

方臨淵咬牙切齒地指了指那個酒樓。

“那一會兒你們搜到那個的時候,跟他們老板說清楚!”他說。

“讓他們換個本子說去,現在這個本子,趕緊燒了!”

作者有話說:

這天,方臨淵晚上做噩夢夢見的都是《大将軍千裏破敵軍,上金殿求娶美嬌娘》的橋段。

第二天一早,他對雁亭吐槽:我昨晚夢到我和趙璴的話本子了,可怕得很……

剛好走到門口的趙璴:哦莫!他昨晚夢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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