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初見

早有預報預示,今年會是裕陵近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偶爾刮起一陣風,都帶着棉服擋不住的刺骨寒氣。

雨下了很久,在地面蓄起一個又一個的水坑,雨滴不停地下墜,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片水花。

淩晨六點,時間還早,但街道上已經人來人往,零零碎碎的言語聲、鳴笛聲也漸漸傳來。

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雨傘和雨衣,被人們披在身上,蓋在頭上,随着人們一同移動,隔開了雨滴和皮膚的接觸。

屋裏拉着窗簾,細微亮光透過未拉緊的窗簾,照進屋裏。

覃晴還在熟睡,臉上挂着一抹笑,像是做了個美夢。

驀然,外面傳來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響,她蹙着眉,靜了幾秒後,明顯不悅地睜開了眼睛,胳膊伸出被子,一拳錘在軟床上。

又是這樣,從放假第一天到今天,覃晴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早晨被這樣的裝修搬家聲給吵醒了。

她用力掀開被子,蓋住了自己的整個腦袋,再次閉上眼睛,想要回到夢中,結果顯然失敗了。

無奈,只能帶着被吵醒的氣悶起床,掀開暖乎乎的被窩,光腳踩到地板上,伸手在自己的頭上煩躁地蹂.躏了兩把。

就連走進洗手間刷牙時,她的眉頭都是皺着的。

洗漱好後,覃晴走出房間,烏黑濃密的頭發在腦後被束成高馬尾,随着走路的步伐,在背後一甩一甩的,劉海隐隐遮住額頭,低頭倒水時,發尾的幾縷發絲掃過白皙的脖頸。

清澈的雙眸掃過廚房,見母親正在裏面忙活,視線在屋裏轉過一圈後,問道:“我爸呢?”覃晴的聲音卻不似她的長相一樣,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而是甜膩膩的,像奶茶店裏加了一層厚奶蓋的甜奶茶。

覃歲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就轉回去繼續翻炒鍋裏的油麥菜,“對門搬家,你爸閑着沒事去給人幫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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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晴的父母都是孤兒,倆人從小在孤兒院一塊長大的,母親叫覃歲,父親叫覃年,覃是跟孤兒院院長的姓。

據說覃院長當時給孤兒院的孩子們起名的時候,在紙上寫了好多個字,讓小孩子自己去選,當時倆人選完名字之後,還被覃院長說:“歲歲年年,寓意還挺不錯的,歲歲平安,年年相伴啊。”

結果就是一語成谶,倆人一直在孤兒院裏彼此相伴,沒被人領養,長大了,懵懵懂懂情窦初開的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了,成為了彼此的初戀,也變成了唯一,這幾年上了年紀,也從沒生過什麽大病。

聽到母親的話,覃晴開門走了出去,結果就看見頭發已經要大片發白的父親,正搬着一個小箱子往上走。

看到這一幕,她小跑了幾步,把箱子從父親手裏接了過來。

覃年看見覃晴出來,慈祥地笑了笑,說:“沒事,晴晴,爸就是出來幫幫小硯他們,外面天冷,你快回去吧。”

覃晴沒說話,她本來就是父母上了年紀之後才生下的女兒,她出生的時候父母都要奔五了,今年父親都已經六十三歲了。

他們這小區沒有電梯,住在四樓只能爬樓梯,在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一眼就能看見在這大冷的冬天裏,父親額頭上的細汗。

把箱子放到對面門口後,覃晴剛直起身,就看見樓下走上來一位穿着單薄衛衣的男孩。

在北方冬天這麽冷的天氣下,那男孩只穿着一件衛衣,完全不怕冷的樣子,高高瘦瘦的,手上搬着的大箱子擋住了他的下臉,只露出一雙明亮的黑眸,擡着箱子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覃晴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旁的覃年就走了過去,幫着那男孩搬起了箱子。

覃年一邊幫忙搬箱子,一邊唠叨說:“小硯啊,這麽重的箱子,你這麽還能自己搬上來呢,叫個人幫忙啊。”

被叫做“小硯”的男孩分擔了箱子的大半重量,在門口放下了箱子,笑了一聲,語氣略顯無奈:“沒事的,覃叔叔,其實您不用幫我搬的,再閃着您的腰。”

箱子放下後,覃晴才看清男孩的臉,看起來應該和她差不多大,很帥氣,還帶着點乖戾。

“這是我女兒晴晴,覃晴。”介紹完覃晴後,覃年又轉身介紹男孩,“這是我們對面剛剛搬來的鄰居小硯,時硯。”

“你好。”時硯嗓音清冷,帶着淡漠的疏離感。

他把袖子往上挽起一截,露出一截冷白的胳膊,伸手主動跟覃晴打招呼,大概是因為剛剛搬東西的緣故吧,他胳膊上的青筋異常明顯,離手腕不遠處,還有一顆突兀的黑痣。

“嗯。”覃晴點了下額頭,伸手輕輕回握,“你好。”

時硯其實雇了專門的搬家公司來,但是覃年也算得上是當地出了名的老好人,非要幫忙,時硯只好讓工人給了他一件稍輕些的行李讓他搬。

但人畢竟上了年紀,只搬這一趟上了四樓,覃年就不行了。

“小硯啊,你今年多大啊?”

“我今年17。”

“你才17啊?那你父母呢?怎麽就你一個人搬家啊?”

聽時硯的話,不僅覃年驚訝,就連覃晴都有些震驚,擡頭看向他。

倒不是時硯長得成熟,只是他的氣質給人一種很成熟的感覺。

不過仔細看來,時硯的臉上确實還有些未褪的稚氣。

覃年還在和時硯閑談,但覃晴身上就穿了一件冬季的睡衣,在屋子裏的時候還不覺得冷,這會兒在樓道裏站着,倒感覺到冷了。

她腳上踩着棉拖,沒穿襪子,後腳跟露在冷空氣裏面,凍得都有些泛紅。

“阿嚏~”冷得她都打噴嚏了,揉了揉鼻子,就後退幾步回了家。

剛進屋裏,覃晴就凍得直跺腳,剛剛在外面有外人在,她不好意思,這會兒回房間,和室內的熱氣相擁,毫不顧及形象,直接就蹬掉了腳上了棉拖,地上有着地暖,光腳踩到上面,比穿棉鞋還暖和。

等身體暖的差不多時,覃晴就回房間換了身衣服。

覃歲端着盤子走出來,見她坐在沙發上,身邊卻沒有覃年的身影,“你爸呢?”

覃晴看着電視,手裏拿着一袋拆開的薯片,邊吃邊答:“在外面和新鄰居聊天呢。”

覃歲把菜放到桌上,雙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抹了兩下。“那你去喊你爸回來吃飯吧。”

覃晴穿上拖鞋,“哦”了一聲,剛想出門,就見覃年拉着時硯的胳膊,走了進來。

覃年攬着時硯的肩膀,對覃歲介紹道:“歲兒,這是咱新鄰居,剛從濰澤市那邊搬過來的,跟晴晴同歲。”

時硯禮貌地朝覃歲打招呼,“覃阿姨好,我叫時硯。”

“诶,你好。”覃歲又回廚房拿了一副碗筷,放到桌上,熱情地招呼着時硯,“來,小硯是吧,沒吃呢吧,一塊兒來吃點兒吧,我剛做好的菜。”

話落,沒等時硯說話,覃年就把他拉到了椅子前,摁着他的肩膀,讓他坐到椅子上,“快吃吧,你阿姨做飯可好吃了。”

覃晴站在一邊,一直沒說話,只是笑着,見時硯坐下後,也坐到了他的身旁。

飯桌上,覃歲和覃年一直在跟時硯說話。

他們問,時硯就答。

覃晴只乖乖在一旁吃飯,聽着他們的談話。

“小硯啊,你轉到這邊的哪所學校了啊?”

“裕陵七中。”聞言,覃晴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七中啊,真巧,跟我們晴晴一所學校,小硯,你今年也是上高二吧?”

“嗯,是上高二。”

“那跟我們晴晴還同一個年級呢,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個班裏面。”

“開學之後去找年級主任就知道了。”

一頓飯吃下來,時硯也沒吃多少,除了把自己碗裏的粥吃完了,壓根就沒夾幾口菜吃。

光是看起來時硯的身高就已經超過一米八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時硯沒吃飽。

但是任由覃歲和覃年怎麽勸,時硯也堅決說自己吃飽了。

覃晴打算去收拾碗筷時,被覃歲攔了下來,打發道:“你去帶着小硯出去轉轉吧,小硯之前沒來過我們裕陵吧?讓我們晴晴帶你出去逛逛吧。”

覃晴轉頭看向他,眼神詢問他需不需要。

但是還沒得到時硯的回答,兩人就被覃歲推出了家門。

時硯有些頭疼,這一家人未免也太過熱情了吧。

覃晴看着被覃歲關上的家門,朝時硯嘿嘿一笑,說“要不我帶你出去逛逛?”

時硯也不好拒絕,畢竟覃晴是因為他才被趕出家門的,而他也不習慣把別人帶進家裏面。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因為剛停不久,所以地面上的雨水還沒來得及結成冰。

兩人并排走下樓去。覃晴閑聊搭話地說:“你的名字,是哪個shi,哪個yan啊?”

“日寸時,石見硯。”

“哦。”覃晴點點頭,“我西早覃,晴天的晴。”

時硯只是“嗯”了一聲,雙手揣進身前的大口袋裏,沒說話。

走出樓道後,一股冷風迎面吹過來,凍得覃晴閉上眼睛,縮了縮身子,轉頭見時硯只穿着一件衛衣,問道:“你不冷嗎?”

“不冷。”時硯回答。

她穿着厚羽絨服出來還覺得冷呢,而他卻只穿着一件衛衣都不覺得冷。

這樣想着,覃晴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臉頰,就像在冬天赤手去碰冰塊一樣。

“你臉這麽涼還說不冷。”

時硯被剛剛短暫的觸碰晃了神,他習慣了這樣冷的溫度,沒感覺到冷,剛剛覃晴溫熱的手摸過來的那一瞬間,帶着手背的溫度,像冬日裏的一束陽光。

見他不說話,覃晴接着道:“你是不是剛來我們北方,不知道那麽冷,所以沒備羽絨服啊?”

“我帶你去買吧。”覃晴伸手握住時硯的手腕,跑了起來,“我們這邊羽絨服都是提前備的,提前買會便宜一些,你現在去買的話,肯定會比平時貴一些的。”

但是他父母都不在身邊,給他的零花錢肯定就會多一些吧。

聞言,時硯不禁扶額,他雖不內向,但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熱情的人,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也超不過三個小時,這女生怎麽一副好像和他很熟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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