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傷口
傷口
雪已經融化的差不多了,堆起的雪人還在原地,只是上面的白雪被染上了許多髒兮兮的痕跡。
只有那個最初被覃晴随手堆起的小雪人,安靜地待在一人的陽臺上,潔白如初。
時硯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只是那天晚上上樓後,看着小孩子圍着大雪人玩,在看見一個小孩子差點踩到小雪人的時候,跑下來樓。
無視掉那些小孩子疑惑的視線,把小雪人帶回了家裏面。
在一片陰沉的裝修中,雪人成了那裏最白的裝飾物。
時硯看着落地窗外陽臺的黑色圍欄上,靜靜的放着一個小雪人,那天晚上他的睡眠異常的好。
覃晴在那天打完雪仗後,又發了一次燒,然後就被自己的父母勒令不許出門了。
這幾天在家裏面,她都快煩透了,屋裏雖然暖和,但是每天都只有她一個人,無聊極了。
她雖然不是特別愛玩的性格,但是一直這樣一個人悶着,她也受不了。
偏偏舒眠寒假也在上各種補習班,那天恰好沒有課,才有時間來找她玩的。
陸澗寒假也要去打工,那天也只是因為他打工的店裏面因為下雪天,所以放了一天假而已。
以至于現在,覃晴唯二的兩個朋友都沒有時間來找她玩。
于是,她把心思打到了對面這個,認識不久,但被她劃到朋友的範圍裏的時硯身上。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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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敲響了時硯家的防盜門。
時硯開門,見到門口的人是覃晴後,樣子并不意外。
他剛來這邊不久,除了認識覃晴這一家人以外,就是覃晴的那兩個朋友。
舒眠和陸澗跟他并沒有那麽熟,沒有理由來找他。
這幾天覃歲和覃年倒是好幾次來找他,想讓他去他們家裏面吃飯,但是都被他拒絕了。
現在這個點來看,他們應該都還在上班。
時硯沒說話,打開門就讓覃晴進來了。
覃晴跟着走進去,邊走,邊找話題地問道:“你怎麽一直都一個人啊?你爸媽讓你自己來外地放心嗎?”
覃晴坐到沙發上,看了看,和第一次來的時候,感覺差不多,壓抑,太壓抑了。
待久了就像長時間處于黑暗裏一樣。
“嗯,我爸媽嫌我煩,就把我扔到這邊來了。”時硯毫無波動地說出這句話。
但在一直處于父母寵愛裏長大的覃晴這裏,卻很難理解。
父母怎麽會因為嫌孩子煩,就把自己的親生孩子一個人扔去外地啊?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是個未成年人。
“我小時候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後來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去世了,在我爸媽身邊待了一段時間,他們嫌我氣人,就把我扔到這邊來了。”
時硯不避諱對別人講述自己的家事,因為他已經不在意了。
一段看似輕描淡寫的話,卻在覃晴的心裏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但時硯還有沒說的。
他被扔到這邊來,除了他的父母嫌棄他之外,還因為他們又生了個兒子,他們怕時硯把晦氣帶給那個剛出生的兒子。
所以就把他這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扔到了從沒來過的北方,沒有人問過他願不願意,也沒有人問過他能不能适應。
在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被安排好了。
他們只給了時硯接受的選項。
話落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陷入了寂靜長久的沉默。
“對不起…”一聲不輕不重,但卻能夠讓人感受到真誠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被傳出。
時硯擡頭看向聲音的主人。
覃晴坐在小沙發上,低着頭,背對着身後冉冉升着的太陽,光影照在她的背後,像是給她渡了一層模糊的光輝。
“沒事。”時硯回答。
他是真的不在意這些事情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空氣再次陷入寂靜。
覃晴有些後悔來了,她好像不經意提起了別人的傷心事。
“那你爺爺奶奶一定對你很好吧。”
聞言,時硯擡頭看她,覃晴的話,像是随口一提,但又好像透露着些許的渴望和羨慕。
“嗯。”時硯點頭,“他們算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我的。”
“我沒有爺爺奶奶。”在扯開別人的傷口後,覃晴能想到的彌補方法,只有對着那個人,揭開自己的傷口。
時硯蹙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爸媽都是孤兒,他們從小在孤兒院裏面長大的,總是聽說隔輩親,看着別的同學想吃了零食,想買玩具,但是父母不同意的時候,他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就會給他們買。”
其實這件事情相比于時硯的傷口,真的算不上什麽。
但是這是十七歲的覃晴,內心最大的遺憾。
她知道她一定是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但是他們都互不相識。
時硯沒說話,視線瞥到矮櫃上的相框上,上面放着爺爺奶奶的照片。
老人臉上已經長滿了皺紋,但看起來依舊慈眉善目,笑彎着唇,眯着眼睛,照片看起來更像是被捕捉到的一瞬間。
“時硯,其實我們北方也很好的,雖然我沒有去過呢你們南方,但是我們北方除了比你們那邊冷了點,應該就沒有別的了吧,而且我們北方還會下雪呢。”
一說到“雪”,覃晴就起了興致,從小沙發上站起來,坐到時硯身旁,笑意盈盈地說:“你那天都看見我們北方下雪了,怎麽樣?是不是很漂亮?”
時硯回想了一下,确實很漂亮,滿天的白雪飄落,對于他這個初來的,從沒見過雪的南方人來說,那天的雪,真的算得上“驚豔”兩個字。
“是很漂亮。”時硯說。
覃晴剛想繼續跟他說,就聽見樓下傳來大喇叭聲,喊着:“糖葫蘆喽!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
覃晴的眼睛亮了亮,轉頭對時硯說:“時硯,我們下去買糖葫蘆吃吧。”
“好。”時硯應了。
兩人小跑下樓,街道兩邊都出了好些個小攤位。
都是一輛三輪車,上面挂着招牌,前面還有一個大喇叭,循環喊賣着,看起來熱鬧極了。
而且這會兒快過年了,還有些賣煙火,賣對聯,賣年貨的攤位,比平時的時候攤位還要多一些。
一下樓,覃晴就把自己的雙手揣進了口袋裏面,她今天沒有戴圍巾,被冷風吹着,沒忍住,縮了縮脖子。
她穿的已經算厚了,還總是覺得冷,但時硯穿的看起來一直都比她少,卻好像從來沒見他覺得冷過。
“你真的就不覺得冷嗎?”這已經不知道覃晴對時硯第幾次問出這個問題了。
她一個北方人都接受不了的冷,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南方人卻沒有一點不适應。
時硯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可能是冷習慣了吧。”
還沒走到糖葫蘆的攤位時,覃晴就被烤紅薯的香味吸引了過去。
沒忍住,要了一份。
覃晴并沒有那麽愛吃烤紅薯,只是拒絕不了烤紅薯的香味。
她一直覺得,烤紅薯的香味比烤紅薯的味道更吸引人,比如她每次買烤紅薯都是因為烤紅薯的香味。
時硯沒有買,覃晴就掰了一半,态度強.硬地分給了他。
往前走着,看見街邊擺攤賣煙花的,覃晴又來了興致,“你以前放過煙花嗎?”
“沒有,一直都是看別人放。”
買煙花的事情,從來輪不到覃晴操心,每年覃年都會提前買好,而她連什麽時候買的都不知道。
放煙花就更輪不到她了,雖然她今年十七了,但是覃歲依舊不允許她玩打火機。
所以她也是負責看煙花的那一個。
可覃晴不知道,他們雖然同樣都是看煙花,但時硯是看別人家放的煙花,覃晴是看自己家放的煙花。
時硯知道他們的不同,但他也懶得解釋那麽多。
在樓下逛了逛,他們小區外是條小街,所以擺攤的人雖不多,但是看起來也擁擠。
買完糖葫蘆後,覃晴又看見了烤玉米。
逛了不久,她倒是喂飽了自己的肚子。
上樓後,覃晴站在家門前,在時硯回去的前一秒,拉住了時硯的衣袖。
時硯回頭看她,“怎麽了?”
接着又看了看她身後禁閉的門,“是沒帶鑰匙嗎?”
時硯剛想說,她可以先去他家裏面待一會兒時,就聽見覃晴說:“時硯,如果你過年的時候,是一個人的話,要不就跟我回老家吧。”
“我老家在凜瓊市,是我爸媽小時候待的孤兒院在那邊,我們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回那邊去陪陪院長奶奶。”
“你一個人在這邊帶着多無聊啊,也沒人陪你玩,你跟我去凜瓊,我也帶你玩,那裏還有好多小孩子呢,很可愛的。”
覃晴雙眼發亮,像在跟時硯推銷一樣,不斷地對他介紹着凜瓊市的好。
她還是在意下午提起時硯傷心事的事情,總想要去彌補一下。
反正她去凜瓊是一個人玩,時硯留在裕陵也是一個人,雖然她不能選擇不去凜瓊,但是時硯可以選擇跟她一塊去凜瓊啊。
想到這裏,覃晴頓時就心情激動了起來。
而且院長奶奶對她那麽好,對孤兒院的小孩子們都能那麽好,肯定也會對時硯很好的。
時硯雖然答應了,但也讓她回去問問覃歲和覃年,可不可以帶他一起去。
覃晴自然是答應了,等今晚爸媽下班回來就去問他們。
晚上,覃年和覃歲剛回來,覃晴就把事情跟他們講了。
他們當然是同意的,說不上來是什麽原因,第一眼見到時硯這個孩子的時候,覃年就覺得喜歡,覺得時硯是個很靠譜沉穩的孩子。
後來接觸下來,也能大概能猜出來一些這其中的原因。
覃晴當晚回房間後,就給時硯發了消息,告訴他,可以一起的凜瓊過年的。
時硯的回複和他平時一樣,很高冷,也很簡單,只有一個“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