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雨
大雨
男孩子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兩人落在後邊，金曼群眨眨眼睛，很不給面子地問了一句“谌矞，你變聲期怎麽這麽晚？我記得我們班男生初中好像就變完了。”
谌同學扭過頭，認真地盯着她。
“變聲期是從十四歲到十七歲，我這樣的是屬于正常的情況，如果你沒有正常的生理常識的話，我可以教你。不過我建議你把初中的生物課重新學習一遍。哦對了，社交和禮儀也要重新學習。”
金曼群“......”
金曼群忍不住想到兩人當初相處的場景。
相親湊到一起的兩個人，當初破冰也類似于這樣。
她那時候什麽都不懂，熱愛挑毛病，他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完美主義者。
他沒有浪漫的天分，卻有着強大的執行力。
她看不見他，直言不諱道，他長得醜她不嫌棄。
她就聽見他的嗤笑。
然後又說媒人說你鋼琴是專業級別的，不會是在少年宮練過，然後吹牛吧。
緊接着便聽見呼哧呼哧和輪椅吱呀吱呀的聲音，緊接着便是鋼琴的聲音響起。她逐一挑剔，然後他并不辯解，但會怪外抹角地拿出獎杯。
直到最後，她挑不出問題了。
他問了一句“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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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姑且還行。”
過了幾天，媒人就傳來了好消息。就像現在一樣。
金曼群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是奇怪的勝負欲。
男孩子凝重地盯着她“有什麽不對嗎？”
金曼群搖了搖頭，仔細地講解着這個學校的位置，事無巨細。
她臉頰細小的絨毛在太陽的照射下非常生動，皮膚稍微有點黑，眼睛很大，戴着厚重又土氣的眼鏡。
莫名其妙，谌矞覺得這位金同學仿佛對自己很熟悉。
“你之前認識我？………我指的不是那個時候。”
他卡殼了“我買韭菜的時候？”
問完之後，他覺得自己這句話有些突兀，禮貌地添上了一個“金同學請問。”
認真工作履行班主任交代的任務的金曼群忽略過這句話，冷不丁地反問了一句
“那麽，你上次說你見過我，是什麽時候？”
“谌矞同學。請問？”
莫名其妙地空氣中出現了一點點硝煙的味道，但是這種火藥味道是帶着粉紅泡泡的。
谌同學摸了摸鼻子。
他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找到了一張照片。
“諾，你看，我爺爺家的門鈴我有連。”
“頂樓的那一家是你們家。”
緊接着兩人就湊在一起看那張照片。
不知不覺地靠近。
谌同學嗅到了一股香味，從未理解過的香味。
金曼群看到了自己，從別人家的門鈴之中，眼神有些驚訝，還有一張是放傳單的照片。
“我們當時還以為是有小偷，準備一起出去吓唬你呢。”
“小偷？”金曼群黑着臉問“偷什麽？”
谌矞聳聳肩“不知道，他們這樣說，不過我阻止了，要不然你就尴尬了。”
年輕的谌矞和年長的有些不一樣。
金曼群也看出了區別。
現在的他更驕傲一些，像一只抖擻着漂亮羽毛卻漫不經心的孔雀，渾身散發着輕松快樂和朝氣蓬勃。
金曼群拿出手機“我們加個□□呗，存個電話，有事找我哦。”
他報出了自己的□□號和手機號。
是金曼群很熟悉的那個號碼。
等她騎着自行車走到半路，古早的朋友圈，哦，不□□空間殺馬特突然開始攻擊她。
金曼群連忙停下，開始打開手機，絕望地看着自己轉發的不轉不是中國人，我是湖南芒果臺主持人小河，關注我互踩空間。
她嘗試着删除了幾條。
删着删着，就發現，這實在是一個巨大的工程量。
那個傻了吧唧的□□名字還是個銘記你、愛我一生
緊接着，谌矞發來了消息“金同學，你喜歡這樣的發型對吧，我覺得燙頭發很好看，可惜我媽不允許。好遺憾。”
金曼群忍不住樂了。哈哈哈哈哈，什麽是離譜，這就是離譜。
他還沒有長成那個陰郁的男人，目前是個認為殺馬特時尚的大男孩。
便是在未來，他也喜歡去燙染頭發，然後，會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腦袋上。
緊接着毛茸茸的大腦袋就會慢慢靠過來，他雙手撐着輪椅，護工會幫忙把輪椅推開。
金曼群做夢地時候，夢見了這一幕，然後那雙毛茸茸的大腦袋變成了殺馬特的頭發。
金曼群半夜驚醒，一身冷汗。
然後她翻開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是晚安。往上翻便是她稱贊了對方目前的發型幹淨、明朗、清冽。
然後對方嘲笑了她的土氣，她反駁了，說這是我們屯的風格。
差距是用來承認的，用來一點一點追趕的，不是用來讓人退縮不前的。
金曼群慫恿母親倒騰了一些文具，然後将文具拿到校門口，開學那天在學校門口賣了一批，這學期的生活費，金曼群自己賺到了。
吊車尾進入了文科實驗班。緊張又繁忙的學習生活開始了，過去的朋友，曼群也已經不熟悉，熟悉的有的也背叛過她。
每一節課，她都全神貫注，如果老師講解的很水，比較慢她就開始背書，回顧之前學習過的東西。
下課之後，她第一個出去，開始兢兢業業地眺望遠處，放松眼睛。其他人不太理解。就連有的老師也覺得奇怪。
畢竟一下課就呆在走廊看遠處，摘下眼鏡迷迷茫茫漫無目的地看着。
這一周，谌矞吐槽了很多不适應的地方。
曼群回去的路上，手機叮叮當當響了個不停。
每一次，她都會停下來，然後點開手機，斟酌半天，寫下回複。
只是這一次，她如遭雷擊，抿了抿唇之後，關上了手機。
“我覺得你和我一個朋友長得好像，不過你确實沒有她白，皮膚沒有她好。”
金曼群知道這個人是誰。
她閉目塞聽，掩耳盜鈴的事實擺在了她的面前。一見鐘情，不是的，她是個瞎子，他是個瘸子。
兩人呢，都有着自己的言不由衷，都有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為什麽同意了這樁相親？他為什麽會和她在一起？
不能逃避問題，不要逃避，一旦開始欺騙自己，就會陷入無休止的謊言之中。
因為他驕傲，這是個驕傲的男孩，他決不允許自己曾經的戀人見證自己的狼狽，所以他只會默默地看着他的青梅在舞臺上發光發熱，然後相親又遇到了一個和青梅長得像的女人。
姑且還算合拍。我不能為了他破例，沒有人能夠讓我破例。
到了家中，母親哭泣着，鼻青臉腫的。
“去初中那邊學校門口賣文具，被人搶了。”
“要不是為了你們姐弟兩個，我能這麽辛苦。”
經此一遭，母親愈發不敢出去，即便出去進貨也會叫上曹輝的媽媽。
金曼群皺眉，覺得這破事和曹輝脫不了幹系，因為他們家也開始賣文具。
她已經給對方指了一條路，結果還是盯着這點利潤不放嗎？開學的時候，有警察維持秩序，所以相安無事。
谌矞回家的那天，告別之後，金曼群推着車子出來，陰沉沉的天，她沒帶傘，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不會有人送傘的。
得騎快點。曹輝把她攔住了。
金曼群疑惑地看着他，已經準備好往學校跑了。
“上次你說得很對，但都是廢話，我覺得你聰明。要不你跟哥處，我現在做生意也賺了一筆錢。”
“我們輝哥牛逼。”
金曼群“.....”“我有喜歡的人了。”
即便是委婉的拒絕也是拒絕，足以讓膨脹的對方惱羞成怒。
曹輝嗤笑了一聲“那個小少爺。甭想了，我還以為你聰明，原來是個看不清楚自己的。”
金曼群默不作聲
曹輝說了句“那你別後悔。”
金曼群扭頭看着他也說了句“那你也別後悔哦。”
曹輝莫名其妙，自以為是，輕蔑地看了她一眼。
金曼群了然，在他眼裏，她和她的母親一脈相承，都是笨蛋。
金曼群回頭，看到了谌矞。
好，好尴尬。
原本打算告別的他不知如何應對，默默回了車裏，車開走了。
金曼群移開目光，騎着吱呀作響的自行車。
電光閃過，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大，風刮了起來，雨點噼裏啪啦落了一地。
來不及躲雨，她雨水澆了個正着。
曹輝慢條斯理地把雨衣穿上，抖了抖手中的傘。
“和我處對象，傘給你。”
好惡心。
金曼群把書包包起來，然後拼命地蹬着自行車。
重生者也免不得恐慌，天地之偉力是刻在人類心底的恐懼。
腦袋之中只有趕緊騎快些，我要回家。
禍不單行，上帝聽不見祈禱。
鏈條嘩一下，然後再蹬自行車，車子完全不動了。
金曼群渾身已經濕透了。
她腦袋之中只有一句話，這句話曾經出現在她腦袋無數次，每一次下雨沒有人送傘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這句話
——他媽的怎麽不叫雷直接劈過來。
她推着自行車一點一點挪着腳步。
過去的記憶就同樣的場景下浮起。
可見成熟的心智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不知道推了多久，總之感覺這種雷電雨水也算是稀松平常了。
當然不是啦！
每一次電光閃過，她都吓得閉上眼睛。
其餘人都走了，就只有她默默地走着，有時候路過的人會看她一眼然後又匆匆離開。
找個地方避雨？
沒辦法，一路上沒有多少商鋪，只有民居，一個瘦弱的高中女生，敢随意敲開一個民居避雨嗎？她有些膽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不敢這麽做。
等天黑，等人來接。
那只能說，在金曼群這裏，沒有這個選項。等天黑再回去，會更危險。打車，手裏沒有錢。
給家裏打電話，手機早都沒電啦。高中是不允許帶手機的，帶了也要藏着掖着。更別說充電的地方了。
金曼群非常抓狂。
她面無表情地推動着，走了約麽有三公裏，雨點小了一點，走了幾百米，又大了起來。雨水打在眼鏡上，根本看不清楚，雨水流到嘴巴裏，灌滿鞋子。
“上車！”
金曼群摘下眼鏡，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車。
“你不是，你不是回去了嗎？”
車門打開，他撐着傘走了過來。金曼群的眼淚洶湧地飚了出來。
她想抱過去，可是雨水順着她的衣裳一直在流，就像她與他，隔着一輩子的距離，如同這污糟糟的雨水一般。
他皺眉拉着她坐到了後座。
“你家的位置。”
緊接着，谌矞同學，扔了一個毛巾過來。
“擦幹淨。”
這樣兇巴巴的語氣，讓曼群有點想哭。
難怪人說缺愛的姑娘好騙，他還沒開始行騙，她已經開始上當了。
幸好在下雨，眼淚可以混在裏面。
但是！
禍不雙行，
金曼群感覺到自己腹部一痛，一股熱流洶湧而出。
賊老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