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哎呀。”

小鹿一樣的少年，就跌倒在他身邊，柔軟的床鋪讓兩人身軀深陷，又輕輕彈起。

普通的動作在酒精的加持下，也變得像蒙太奇鏡頭。

鼻翼旁充斥滿陌生的氣息，叫闕聞竹一瞬間就紅了臉，他下意識想躲開，卻被禹都摁住。

“你上次跟我說什麽來着？”禹都往闕聞竹面前湊了湊：“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

“我我我我我……”闕聞竹心跳如擂，說話都不利索了。眼前人的一雙眼睛好似會蠱人，他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燙，越來越紅。

他上次是這麽說的嗎？好像不是吧……可嘴巴卻怎麽也張不開，半天也解釋不清楚。

禹都忽然笑了一下，拍拍他的頭，道：“去洗澡，上次不是挺主動的嗎？”

“這這這……”闕聞竹面紅耳赤地爬下了床，過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禹都應該是說自己想去洗澡，便試探着問道：“我送你去浴室？”

禹都朝他伸出手。

闕聞竹伸手握住，禹都的手修長有力，明明是個演員，掌心竟然有些薄繭，讓闕聞竹微愣。他扶着人去了浴室，禹都進門就放開了闕聞竹的手，對外面的他說：“酒味，很讨厭，讓客房服務把床單換掉。”

然後便把門給關上了。

闕聞竹這才确定，禹都是真的醉了。

浴室裏很快傳來水流聲，闕聞竹認命地去給客房服務打電話。十幾分鐘後，客房服務到了，換床單的功夫，闕聞竹去隔壁房間，稍微收拾一下自己。

出來已經有點時候了，禹都好像還沒洗完，闕聞竹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等他出來，直接離開。

Advertisement

他回主卧的小沙發上，拿了自己的外套，一轉身，浴室門被人推開了。

禹都穿着一身白色浴衣站在浴室門口，他的身材本來就極好，酒店的浴衣不夠長，穿在身上，堪堪遮到腳踝。深V的衣領一路往下延伸，在腰腹處交疊，被一根繩子捆綁住。

下頭是筆直修長的雙腿。禹都這人看着瘦，身材還是很有分量的，行走之間，露出腿部的肌肉線條，流暢結實。

闕聞竹上次喝多了，只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兒，具體是怎麽發生的，什麽情況一概不知。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直面禹都的浴袍裝，沖擊太大，當即成了一只煮熟的螃蟹。

“禹先生，我……”他慌慌張張打算跟禹都告辭，禹都卻忽然絆倒腳底地毯，人踉跄一下。

他本就喝得站不太穩，這一下更是差點直接以頭搶地，闕聞竹被吓一跳，連忙上前攙扶。但他這小身板，哪裏能支撐得住兩人重量，就扶了一下，便一起跌倒在酒店柔軟的地毯上。

闕聞竹被死死壓在下面，陌生的氣味與體溫将他籠罩。他紅着臉喊了兩聲，禹都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闕聞竹只好努力翻身，湊過去看，卻見人已經閉着眼睛，發出微微的鼾聲。

這是……睡着了？

是徹底醉過去了吧！

闕聞竹又喊了他兩聲，禹都輕輕皺眉，沒有任何反應。

這怎麽辦？闕聞竹看了看不遠處的床，還是咬牙把人從地上拖起來，拖向床鋪。

好在禹都還沒有完全昏睡，身體還有最基礎的反應，闕聞竹使勁兒扶他，他也知道跟着闕聞竹的動作順勢起來。

饒是這樣，也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人挪到床邊，放的時候沒了力氣，兩人一同跌倒在床鋪上。闕聞竹的手還被死死壓住。

“禹先生？”等了一會兒，禹都一動不動，呼吸聲也逐漸綿長慎重。

這回應該是徹底睡着了。

闕聞竹長嘆一聲，打算把壓在禹都身下的手抽出來，離開這個地方。

卻沒想到，手是抽出來了，禹都卻在這時翻了個身，長手長腳，直接樹袋熊一樣，把闕聞竹給抱住了！

“等……等一下！”闕聞竹臉色爆紅，他一米七五的身高，在禹都面前，根本不夠看！被抱住以後，手腳都被壓得死死的！這下徹底不能動了！

救、救命……他好想逃，但是卻跳不掉。

他努力了很久，給自己折騰出一身汗，也沒法從禹都身邊離開……實在沒力氣了，闕聞竹就躺在床上發呆。忍不住回頭看看禹都，閉着眼睛的禹都少了一分攻擊感，給人的感覺很陌生.

床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私人，醉酒狀态什麽的，更私人。

他們認識不過幾天，竟然就見過了禹都醉後模樣，兩人還躺在同一張床上。

真是神奇的經歷啊。

聽着耳旁深重的呼吸聲，嗅着陌生沐浴露的味道……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被感染，一聲又一聲的急促起來……

可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躺着躺着，闕聞竹覺得自己也有點困了。

他努力翻身，想做最後掙紮。

“禹先生？禹都？哥？？”

闕聞竹接連喊了幾聲，禹都都沒反應，跟聾了一樣。

闕聞竹只得放棄，躺在床上發呆。

房間的燈還開着，燈光耀眼。闕聞竹躺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前陣子家裏的酒店集體更換了智能家居……于是便開始嘗試着沖房間天花板的燈喊：“你好小愛？”

“小愛同學關燈。”

“請關燈謝謝……”

“哈喽？Siri？？”

烏七八糟的喊了一通，房間中忽然傳來一個女聲：“好的先生，即将為您關閉燈光。”

緊接着，整個房間暗了下來。

闕聞竹：“……”

行叭。

他艱難地在禹都懷裏翻了個身，在黑暗中仔細看着這張臉……大概是這張床太舒服了，他還沒想到合适的逃脫之策，人就昏昏欲睡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居然睡了過去。

-

清晨的陽光永遠都是那麽明媚，闕聞竹又一次被曬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心想，為什麽是又？

然後就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房間，昨夜的事情慢慢回籠……

糟糕！自己怎麽在這裏睡着了？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被脫掉了，白嫩的胸膛露在外面——闕聞竹有個壞習慣，在家的時候喜歡裸睡，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即使晚上睡覺前穿點什麽，也總會在睡覺的時候，無意識地自己脫掉。

他猛然掀開被子，發現褲子還在……還好！他昨天沒解腰帶，這褲子想脫也脫不掉。

不然苦茶子亂飛……

可還不等闕聞竹慶幸幾秒，房間門就被人緩緩推開，衣服穿戴整齊的禹都站在門外，表情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這個角度有點熟悉，闕聞竹下意識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

禹都的頭還在疼着，他其實也才剛起來沒多久，去廚房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希望能清醒一點。

現在，人是清醒了，只是頭更痛了。

“你醒了。”

“你醒了……”

兩人的聲音同時在房間裏響起，尴尬，太尴尬了。

闕聞竹立刻閉嘴，乖乖看着禹都。禹都揉了揉眉心，低聲道：“對不起，我昨天喝醉了。”

“我知道。”闕聞竹兩只手比劃了一下，想讓禹都別放在心上。他只是單純想感謝禹都上次把醉酒的他帶酒店，所以才送他回酒店而已……雖然、雖然後面發生了一些意外。

闕聞竹不知道怎麽說，說完“我知道”三個字後，就沉默了。

禹都的心卻一路往下沉。首先，他知道眼前這個小男生好像對他有那麽點意思，上次雖然是醉酒告白，但對方知道他喜歡男生，顯然是做過功課的……禹都并不想跟這小孩兒交往，他看上去太小了，而且事業無成，很容易讓人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以前的禹都可能會接受，可從沙漠拍戲回來後，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跟過去紙醉金迷的生活告別。

有了這個前提，他應該遠離對方才對……可昨天實在是喝多了，不光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甚至不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麽。

他起床就看到這小孩兒裸露在外面的鎖骨，甚至沒勇氣去看他蓋在被子底下的雙腿上有沒有衣物。

自打成名，他已經好些年沒有這麽狼狽過了。

這會兒也是一樣，禹都頂着劇痛無比的頭，試探着詢問闕聞竹：“我……對不起，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但是……我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他不會真的跟這個小男生發生了關系吧？那樣的話，就糟糕了。

闕聞竹一心期待着禹都開口，聽到這句話，卻像當頭被澆了一盆涼水。

他是喜歡禹都，也在第一次見到禹都時，用不太恰當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好感。可這不代表他一定要跟禹都發生什麽啊……昨天晚上禹都可是醉酒狀态，他這麽問，是覺得他們兩人做了什麽？而且不想接受嗎？

跟他發生點什麽，就那麽糟糕？

這一點沮喪的小情緒，讓闕聞竹有點別扭，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澄清，而是反問道：“不可以發生什麽嗎？禹先生，昨天我是想要走的，是您一直抱着我不放，我才留下的。”

禹都這回是真頭疼了……聽這小孩兒的意思，還是自己強迫他的？

他很少喝醉，偶爾喝醉，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待着。從來沒人告訴他，他醉酒後是什麽樣子的。

也……也說不定真的像闕聞竹說的那樣……禹都深深皺起眉頭。

他要怎麽辦，像以前一樣，跟他“談戀愛”嗎？要是放在以前，說不定他真就那麽做了。可想到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神，禹都又覺得開不了這個口。

兩人便在房間中僵持下來，過了許久，禹都才說：“昨天我喝多了，不管發生什麽都是意外……你想要補償的話，我可以給你，但是以後……”

“不用了。”闕聞竹搶在他說完之前說：“我只是在這張床上睡了一晚，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對不起，我睡覺的習慣不好，喜歡亂脫衣服，吓到你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掀開被子，走到床鋪的另外一邊，把地上的襯衣撿起來，胡亂穿在身上。

然後低着頭，背對着禹都，将扣子扣好。

闕聞竹一站起來，便露出下身的褲子，雖然被揉搓得不成樣子，但卻是好好的，完整的穿在他身上。

小孩兒看上去非常沮喪，低着頭，道：“抱歉，我昨天不應該送你回來的，你都說讓我回去了，我還堅持送你上樓，沒想到就睡着了……對不起。”

闕聞竹低着頭走到禹都面前，他原以為禹都會讓開，結果禹都一動沒動。闕聞竹也不知道怎麽辦，他又不想擡頭看禹都，這人剛才說的那些話太傷人了！就那麽直愣愣低着頭，在禹都面前站着。

禹都有點驚訝，事情發展出乎他的意料……自己剛才，好像有點過分？

面前的腦袋毛茸茸的，蹭了一夜，還有兩根呆毛，倔強地朝上翹起。

然後那兩根呆毛開始一晃一晃，禹都盯着看了一分鐘，忽然意識到：“你哭了？”

闕聞竹低着頭不說話，只留給禹都一個發旋。

禹都更過意不去了，他倒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不願意跟闕聞竹輕率的發展關系。但仔細回想，自己剛才是有點着急了，都沒弄清楚狀況，就想着跟人家兩清。

結果人家只是好心送自己回來。

聽他的意思，應該是自己喝多了，拉着他不讓他走。小孩兒估計困，才會在床上睡過去。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禹都一張伶牙俐齒，頭一次沒了用武之地，開口也不知道說什麽，說到一半，又停住了。

闕聞竹卻在這時擡起頭來，他眼眶紅紅的，倒是沒哭，只小聲說：“有點冷。”

禹都急忙去旁邊衣櫃拿了衣服，遞給闕聞竹。

闕聞竹卻不太敢接，看着那衣服不動。

禹都道：“新的。”

“哦。”闕聞竹這才把衣服披到自己身上。

新的就好，禹都看上去那麽不想跟自己有牽連，新的衣服穿就穿了，大不了給他錢。要是舊衣服，闕聞竹還真不想要。

闕聞竹穿好衣服，吸了一下鼻子：“我的手機可能掉在你的車上了。”

禹都道：“我陪你下去拿。”

他轉身就想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住，道：“你收拾一下，吃點東西再下去吧。”

聽他這麽說，闕聞竹總算沒有那麽委屈了，但他也不敢在禹都身邊久留，老老實實朝客廳的方向走去。

這酒店也沒什麽能吃的，簡單洗漱後，客房送了兩份早餐過來。

闕聞竹一點胃口也沒有，他喝了一杯水，道：“我就不吃了，禹先生先陪我下樓，去拿手機吧，我一天沒有跟我經紀人聯系，我怕他着急。”

禹都也沒別的話說，只能答應：“行，我陪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