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醉

第5章 酒醉

出租車在商業街的路口停下。

前面堵得水洩不通,坐車不如徒步過去,左右不超過十分鐘。

坐得久了,錦棠的膝蓋都被空調吹涼。

這距離博物館還是有些遠。

街邊擺了不少美食攤,煙火氣正盛,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比路中央的車喇叭還要響。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拐角一家燒烤店,燈牌的字母滅了半排,上次來那會,就是壞的。

興許是生意火爆,老板也沒空修。

門庭若市,幸好趙倚婷她們提前約了位置。

大廳的長桌,手機掃碼點單。

耳邊,人聲鼎沸,筷碗碰撞有陣陣嘈雜,長長過道,服務生端着盤子來回折返。

趙倚婷她們商量着點幾瓶酒,問錦棠喝不喝。

她對自己的酒量還沒有大致的概念,應了聲“好”。

臨了,又補充了句:“就喝一瓶。”

話音剛落,阮佳在購物車裏又按了下加號。

店內兩個立式空凋都吹不散燒烤的滾燙熱意,餐前,她們慢吞吞喝着杯子的涼白開。

阮佳正說着自己明年要訂婚的事。

她的男朋友在市醫院工作,也算是年輕有為。

除了沈悠宜,她們三個都是京城本地人,自小在這邊長大的。

逮着機會,趙倚婷把一直挺好奇的想法問出來:“錦棠,你這麽漂亮,工作也穩定,怎麽還不找個男朋友?”

當事人捏着茶杯,在桌上轉了一圈,留下道圓圓水漬。

垂眸,她輕聲細語道:“我不急。”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我們也好幫忙物色。”

眼前浮現朦胧輪廓,梨雲夢暖,她伸手都觸碰不到。

有些人,任是誰見了都會肖想。

終止這個話題的是突兀鈴聲,也驚擾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的視線瞥向屏幕,映入眼簾一個國外號碼。

起身,她示意自己出去接。

街邊的路燈排排工作,照着樹葉發亮,斑駁樹影落下,光線漏進來,整好停在來電顯示上。

旁邊,此起彼伏的喧嚣聲,不少用餐的人喝了酒,嗓門很大。

錦棠涼涼的嗓音在黑夜撕開個口子,“喂。”

“姐,你吃飯了嗎?”

他們已經挺久沒聯系了,兩個月前,錦言在學校裏要交一筆補考費。

幾乎是門門亮紅燈,錦棠說過,自己沒錢。

後來,這筆費用肯定是二老給的。

“還沒呢,”錦棠環抱着單臂,微微低頭,“有事就直說。”

晚風撩起她的發絲,吹到眼前,擋住視線。

“我跟爸媽說了學費的事,他們……”

“錦言。”

出聲打斷,她伸手,別了別耳邊碎發,轉一個方向,錦棠迎着風,嘆了口氣。

“你回國吧。”沒什麽情緒起伏,她的這個提議,卻很重。

那邊的人直接沉默了。

“我之前是不是就說過,不想讓你出去讀書。”

他不如去職高學一項技能,早點步入社會。

如果錦言是喜歡讀書,那她不多說一句,偏偏,他只想把去國外讀書這件事作為炫耀本錢。

飯後茶餘,和狐朋狗友的談資。

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學歷,他在那邊玩了整整一年。

挂科是家常便飯。

意識到錦棠不想管這事,他的态度也變了,“你什麽意思?”

“你想繼續在那邊燒錢,可以,但學費我一分都不會出。”

工作不久,她也沒有多少積蓄。

“你不管我?”他有些氣急敗壞地驚訝。

“對,這錢你去找爸媽要吧。”

索性,她把話說死,沒有和錦言兜圈子的打算。

靠在街邊的鐵欄杆上,旁邊呼嘯而過的風伴随那邊人的聲音,在濃烈夏夜墜入冰窟。

“你憑什麽不管我!爸媽說了,你留着錢沒用,到時候都帶到別人家了。”

類似這樣的話,她聽了二十多年。

輕吸着鼻子,錦棠冰涼的指尖接觸發絲,慢慢往後撩了撩。

她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我憑什麽要管你?”

食指在手機後殼上用力摳了幾下,沒等那邊的人再多說一句,她直接掐斷了這通電話。

周遭,沒人關注這段插曲,觥籌交錯的喧嚣聲中,錦棠微微閉了下眼睛。

她的心跳很快,亂得要命。

等再次回到飯桌,涼菜已經端上來好一會了。

趙倚婷在炫耀男朋友給她買的鑽石項鏈,此時此刻,指腹正停在亮閃閃的光芒上。

坐在對面的沈悠宜羨慕道:“今年我也存錢買一條。”

她的工資都握在自己手裏,父母心疼女兒,根本不舍得要。

逢年過節的紅包都得勸好久才收。

錦棠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她索性開了睡眠勿擾,扔在一邊。

世界都清靜了。

十分鐘後,桌上被擺滿,酒肉交錯分開,紮啤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一口下去提神醒腦。

阮佳提議共同走一個,在場都不是能喝的,就錦棠的杯子下去整整半截。

其餘三個人,目瞪口呆。

“你這麽喝容易醉啊。”坐在她旁邊的沈悠宜邊放杯子邊提醒她。

雖然這酒度數并不算高,但幾杯下去,也會有昏昏沉沉的困意。

錦棠顯然不是個聽勸的人。

眼前的燒烤沒怎麽動,只憋着勁喝酒去了。

她的心情差到極點,像是借酒消愁。

當晚,沈悠宜跟在錦棠身後,把人護送回宿舍。

幾次怕她摔了,但是奇怪,她走得挺穩,不得不感嘆,有些人的酒量就是天生好。

和命數一個道理。

回屋時,電路已經修好,沈悠宜打開空調,拿了毛巾去浴室洗澡。

錦棠的臉很燙,從旁邊倒了杯涼白開,止渴不止熱。

酒精這東西最讓人上頭。

浴室傳來陣水聲,她推開陽臺門,企圖借着晚風吹醒自己。

在回來路上,錦棠從兜裏摸到張名片,是前些天在新館,那個姓韓的助理遞給她的。

原以為,她怎麽都用不到這上面的電話號碼,随手就扔進了衣服外套裏。

簟紋如水,她借着酒勁,再次看向上面的黑色楷體。

這或是她和江少珩僅有的聯系。

擡眸,後山的老洋房燈火璀璨,水木明瑟,阻隔遮蔽的樹叢滲出淺淺微光。

他們之間,好像很近。

手機屏幕亮起時,映入眼簾的是十幾條未接來電,把她的心煩意亂推到高潮。

錦棠的指尖不由自主往撥號鍵上碰,在排列整齊的號碼上躊躇良久。

那十一位數好像揪着她的心跳,最後那下直接頂到嗓子眼。

錦棠的指尖都在抖。

悠揚的手機鈴聲在寂靜中響起,她沒有等到電話接通,浴室的門就開了。

“怎麽反鎖不了了,回頭叫宿管來修修。”

沈悠宜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身後隐約是陣白色霧氣,身上的真絲睡衣還是去年買的品牌過季款。

她當時說雙十一優惠力度很大,咬咬牙付了錢。

這一聲,瞬間把她拉回現實世界。

錦棠在下秒就按斷了通話,握着手機,她的心跳沒有立即平複。

“外面不冷嗎?”隔着透明玻璃,沈悠宜環視一周才找到她。

“沒事,我正好醒醒酒。”

抛開不切實際的幻想,她确實需要清醒點。

沈悠宜沒作他想,“那行,你記得回來時候把門關上。”

“這天熱的,已經有蚊子了。”

腳步聲從客廳傳到雙人卧室,而後,是短視頻的背景樂。

她的酒已經醒了。

濃濃深夜,當手裏傳來細細密密的震動時,她得情緒又一瞬間被吊起來。

心被七上八落的懸着。

淺茶色的眼眸染上點點亮光,面前是個陌生號碼。

她有種很強烈的預感。

這場酒似乎又沒醒。

在指尖觸碰到屏幕的那刻,她的喉嚨裏好像被什麽壓着,說不出話。

細微電流聲在空氣中清晰明了,夜靜下來,虛晃的光影在眼前散開。

錦棠的視線重新落到老洋房那邊,水軟山溫,她想不到近處能有怎樣的風景。

一道男聲響起,尾音略帶絲沉。

“是我,江少珩。”

給靜夜撕開個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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