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差

第17章 出差

蘇煙寧這場生日宴辦得熱鬧。

四個人, 多多少少都喝了點酒。

錦棠看不懂瓶子上面的法文,只覺得嘴巴裏有甜澀的味道。

她只喝了一杯。

用過晚餐,楚聿白讓人把頂樓的臺球室收拾出來。

錦棠是第一次玩, 俯身搗杆,桌上的白球卻絲毫未動。

手裏握着的巧克生熱,在杆上磨了兩下, 眼瞧着蘇煙寧開了個球。

四處滾灑,只是沒敲進。

聳聳肩,她去休息區坐着打呵欠。

“他們倆打球很厲害的, 我應該是不用上場了。”

蘇煙寧說,她也是跟了楚聿白後才學會的。

但中不中, 全憑借當天的運氣。

錦棠沒作聲, 視線停在江少珩的手腕上,他随意卷起兩圈袖口,握杆使力, 隐約可見的青筋。

燈影搖曳, 快準狠的一杆。

“咚”的悶聲持續幾秒,江少珩不動聲色的換了個方向。

像在沉思, 視線瞥過目标後, 一擊即中。

錦棠抱着長杆,在想為什麽相同動作下, 會有截然相反的結局。

“想學嗎?”江少珩把手裏的臺球杆抛給蘇煙寧, 示意他們先玩。

後者把錦棠身側的位置騰出來。

她點點頭, “想。”

“以後去斯裏蘭卡教你。”

老洋房沒裝臺球室,畢竟是老一輩留下的産業, 大多是飲茶聽戲的廳。

再者,老爺子偏愛中式文化。

一局球, 蘇煙寧只顧着撒嬌耍賴了。

夜色漸濃,京郊別墅頂樓,錦棠在此起彼伏的桌球撞擊聲中推開門,去觀景臺上吹風。

因着是暫住,這邊就是個空蕩的大平層。

沒什麽別出心裁的裝飾,只養了不少綠植。

在杳霭苑見過那幾株平平無奇卻價格千金的玫瑰後,她對這些綠植也有了模糊的概念。

江少珩跟出來,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這座城市的夜景,堪稱紙醉金迷的金字塔尖端。

無數人向往的大都市,每天,太多人期待着能留在京城。

錦棠時常會想,她拼搏一輩子都夠不到江少珩的起點。

扶着欄杆,或許是酒精開始起了作用,她的頭有些昏昏沉沉。

涼風送來幾分清醒。

轉了個身,發絲被輕輕撩起,模糊視線。

“江少珩。”

“嗯?”

旁邊人淡淡應聲,在眼中的燈紅酒綠等她的後文。

“你會一直對我這麽好嗎?”

帶她見形形色色的人,在二十多年間,錦棠從來接觸過的奢靡光景。

江少珩像是在給她造夢。

忽地,耳邊的風聲呼呼湧來,錦棠像要被推着走。

靠近幾步,江少珩伸手拉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

慢慢收緊,垂眸,情緒不明。

“有點起風了,回去吧。”

輕飄飄地揭過這個話題。

錦棠的視線久久沒移開,思緒萬千混在一起,只瞧了他一眼。

帶着點啞意,錦棠慢慢啓唇:“好。”

幾步,意識到身後的人沒跟上來,她在葳蕤的燈火中回頭,“你不回去嗎?”

只有一個背影,江少珩沒有回身。

“抽根煙。”

他抛過來三個字,在猩紅火光消失的下一秒,錦棠消失在天臺。

……

他這根煙只燃了幾分鐘。

因着錦棠明天還要上班,他們走得早。

蘇煙寧有點舍不得她,磨磨蹭蹭送人到玄關,“你要是周末有空,多來找我玩。”

她拍一部戲,休息半年。

祖宗一樣的,經紀人都沒辦法。

錦棠點頭應着,“好。”

身上還披着江少珩的外套,管家幫他們開門,穿堂風灌進來,撩起衣角。

她被江少珩攬在懷裏,坐回銀白色的卡宴車。

韓助理坐在前排,在禮貌招呼後,全程一言沒發。

錦棠摸摸降下車窗,緩解着車內冷氣的涼意。

“不高興?”

江少珩的手臂撐在腿上,偏過頭來看她,像是要洞察一切的目光。

“沒有。”錦棠搖搖頭。

她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在很多時候,她在考慮兩個人這段關系。

錦棠大概不會像蘇煙寧那麽肆無忌憚的撒嬌,她比較貪心。

但面對江少珩,不得不承認,自己想要的比蘇煙寧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

眼前,江少珩突然拉過她的手,十指緊扣,交換彼此的溫度。

“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錦棠疑惑,“你不回去嗎?”

“嗯,晚點的航班,去一趟德國。”

對江少珩的行程,她一概不知。

很多時候,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在做什麽,好像怎麽都走不到他身邊。

江少珩擁有的太多,而錦棠的世界很小,小到他輕輕松松就能知曉這個人的所有生活。

在江少珩眼裏,她是透明的。

可錦棠眼裏的他,很神秘。

看不透,也抓不住。

車子停在杳霭苑門前,夜間,一片寂靜。

錦棠關上門,從後面繞到房前,剛剛走出兩步,就被身後的聲音喊住。

“錦棠。”

她忽然回頭,發現車窗被全部降下,兩人四目相對。

琥珀色的眼眸帶了絲水光,很亮。

“過來。”

她靠過去,腳步停在門前半臂之外。

江少珩低低笑着,“再近點。”

她又挪了一點距離,頃刻間,脖頸被人環住,一股力量被迫讓她俯下身。

軟唇被堵住。

又深又重,她被吻得全身酥麻。

江少珩的唇每每壓過來,攻擊性都很強,帶着濃重的欲。

在她的嘴上輾轉,直至兩個人都呼吸急促。

慢慢松手,江少珩的視線下移,額頭相抵,微喘着氣開口:“記得想我。”

“嗯。”

錦棠意識到還有個紋絲不動的韓助理,別開臉,聲音有些輕。

“回來給你帶禮物。”

“好。”

最後,江少珩問她喜歡什麽。

錦棠沒答,她其實沒怎麽收到過禮物,小時候,都是看錦言擁有這些。

目送車子隐入夜色,錦棠回過頭,進了玄關。

夜,慢慢流逝。

沒了江少珩的杳霭苑,管家依舊對她客氣禮貌,偶爾,停雲苑的齊雅蘊會給她送些藥膳。

都是他們那邊炖的,說是給她嘗個鮮。

年長人的好意,錦棠沒拒絕。

杳霭苑的晚餐壓根不重樣,大概是知道江少珩去了德國,齊肆也沒再來蹭過飯,倒是江禾瑤送了些茶點,說是蝴蝶樓那邊廚房做的。

錦棠還沒見過他們口中那位老爺子。

長年住在蝴蝶樓,來了這麽多日,都沒碰上。

她想,許是江家太大了。

……

周四,沈悠宜重新回到博物館工作。

帶了些假期的疲憊,她惺忪的雙眼要在下一秒合上。

在館裏東瞧西瞅,看哪都不滿意。

廳裏迎來淡季,一天下來,連預約的號碼都只有不到百個。

零星幾位參觀者,繞着展臺走過一圈,壓根不需要她們開口。

錦棠幹脆關了擴音器,午休時間,她在看館長給自己的文物資料。

沈悠宜打着呵欠走過來,驚訝開口:“不是吧,怎麽又把這種活推給你!”

錦棠無奈聳聳肩,又翻過一頁,“在哪都一樣。”

“短短半年,你調了三次崗,不知道以為這博物館沒你轉不動了。”

沈悠宜翻個白眼,“趙倚婷這麽厲害,怎麽不讓她去啊!”

任誰都知道新開館事多,錦棠算是她們中入行最晚的,這種安排壓根不合理。

“我和她還是少見面。”

聞聲,當事人正端着水杯從更衣室走過。

自從拍賣會那次,趙倚婷沒有再來主動挑事。

不知道江少珩到底做了什麽,但确實解了她的麻煩。

資料一頁頁密集的字看得她頭疼,搖搖旁邊的杯子,空了。

起身,錦棠去了水房。

公共區域,每種溫度都有,不沖泡什麽,錦棠一般只接些溫的。

好巧不巧的,迎面撞上了趙倚婷。

她不是來接水的,是來抽煙。

這是博物館內唯一的吸煙區。

看到錦棠時,她倒是沒什麽驚訝的表現,本就是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關系。

“不介意吧?”她晃晃手裏沒點着的煙,從兜裏摸出打火機。

錦棠“嗯”了一聲,作勢要走。

“等一下。”

原本,她沒打算去理趙倚婷的話,可自己的手臂被輕輕扯住了,不能直接離開。

輕嘆口氣,她止住腳步。

沒有直接開口,錦棠的視線下移,盯着她被抓住的手臂,示意趙倚婷松開。

她們似乎不是能寒暄的關系。

“沒有別的意思,你就當是聽個故事,這些話我也找不到人說。”

夾在指尖的煙還是沒點燃,扔進垃圾桶,她靠在旁邊的牆上。

垂眸,緩緩開口:“拍賣會那天,你是第一次去那種場合吧。”

趙倚婷看得出來,連禮服都沒穿,顯然是沒來過。

她告訴錦棠,其實有錢人女朋友這個身份真的挺累。

“我剛看見豪車那會,在想這個門要怎麽開。”

她男朋友有輛把手陷進門內的拉風跑車,被改裝過的,很招搖。

對他們來說平平無奇的東西,趙倚婷二十年來才第一回 見。

況且,她男朋友比起江少珩,太渺小了。

錦棠其實對她并沒有太多的耐心,但情感共鳴這件事,不是她能把控的。

趙倚婷說,有時候,她覺得距離這東西大概挺難跨越的。

默然,錦棠的思緒有些亂。

她第一次見到江少珩,是在博物館裏。

在文物櫃前,他是擁有者,錦棠只能算旁觀者。

老洋房,拍賣會和生日宴,這些似乎都和她的人生毫不相關。

蘇煙寧說過,她們就像幅畫。

喜歡是就高高挂在牆上,改天看不順眼了,就随手摘了。

改變的只有這幅畫的命運。

趙倚婷也不過是表面上的光鮮亮麗。

在一定程度上,她們陷入了同種境地。

臨了,她直起身,這些天難得心平氣和地開口:“錦棠,之前的事,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無論是出于江少珩的壓力,還是忽然的醒悟,錦棠并不想了解。

“我們,就做普通同事吧。”

……

江少珩去德國的第三天,杳霭苑花園的玫瑰凋謝了大半。

今年的花期已經過了。

老管家真的叫人把花折下來送到她房間裏,說是拿來泡浴。

錦棠覺得奢侈。

“少爺說了,您想做什麽都可以。”

足足兩捆,被包裝好的。

枝葉上的硬刺都被修剪過,抽出一支拿在手裏,還有沒褪去的芬芳。

她拍了組照片發給蘇煙寧,後者回複挺快。

【蘇煙寧】:我家院子裏也有,回頭讓楚聿白叫人剪了送來。

【錦棠】:這個泡浴,皮膚會變好嗎?

【蘇煙寧】:不會。

【蘇煙寧】:甚至不如一包幾塊錢的牛奶。

盯着屏幕,錦棠笑了。

蘇煙寧大概是她在這個圈子裏見過最接地氣的人,稍稍帶了些普通人的煙火氣。

至少,能讓她在虛幻中感受到一絲真實。

把這些昂貴的花放到櫃子上捆好,錦棠拍了拍手裏的灰塵。

忽地,耳邊傳來陣人聲。

她慢慢走到陽臺,往門口那邊瞧。

只一眼,她的目光微微頓住。

紀祈寧的身影窈窕,後面跟着的似乎是助理,手裏拎了幾個禮盒。

和那天見到的一樣,她依舊是明豔動人的大小姐,身前身後跟着一衆人。

“紀小姐,您這邊請。”

似乎是蝴蝶樓那邊的管家親自來接,笑着迎她過去。

“這些天老爺子一直念叨着您呢。”

她似乎是來賀壽,前些天在白木樨公館,紀祈寧就說過登門拜訪的話。

“應該的,江爺爺過壽,再忙也是要來的。”紀祈寧換了一只手拎包。

似乎是自己的視線有些不避諱,紀祈寧在走出幾步後又折回來,慢慢仰起頭。

一瞬間,四目相對。

“錦小姐?”

她站在杳霭苑門外的枝葉旁邊,笑容淡淡。

隐隐的,錦棠覺得自始至終,紀祈寧對她好像沒什麽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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