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主動
第18章 主動
紀祈寧留了只木盒在杳霭苑, 是管家幫忙收着的。
“我哥帶給江少的,一點小心意。”
沒在杳霭苑這邊逗留,她給老洋房的所有人都送了禮物。
平等尊重, 像在端水。
等紀祈寧走後,老管家跟她說是只野山參,存着釀藥酒, 或者幹脆泡茶用。
正午一過,外面的陽光開始收斂。
齊雅蘊來找她聽戲,在雅致的茶廳, 管家給兩個人斟了兩杯金瓜貢茶。
這是去年的舊茶,奈何錦棠嘗不出分別。
“再過兩日老爺子過壽, 咱們去戲臺子那邊聽。”
聽說, 是花錢請了不少國風行裏的藝術家,輪流交替着演。
三天,六場。
錦棠笑着推拒:“我估計是聽不上, 還得工作。”
總不能為了場戲, 找館長要假。
她總得有自己的生活。
齊雅蘊點點頭,而後抓了把旁邊的杏仁, “理解, 你們年輕人是得多歷練。”
“哪像我們家那個不争氣的,不知道一天天的在和那幫狐朋狗友忙什麽。”
想到齊肆,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該立業的年紀, 成天整些不着調的事, 不賠錢都是好的。
“齊小少爺年紀輕,還能多玩兩年。”
錦棠依稀記得, 在楚聿白家聽到過關于齊肆的消息。
說是在管自己家裏的公司。
他們江家事雜,作為外人, 錦棠不多做評價。
至于齊肆,她也不太了解,只是見過兩面。
齊雅蘊嘆出口氣,無奈道:“少珩像他這麽大那會,已經能撐起公司了。”
錦棠的視線移到身側人臉上,沒有作聲。
耳邊,京劇還在沒休止得響。
停雲苑的管家走進來,說是叫齊雅蘊回去。
“怎麽了?”
管家出聲道:“紀家那位二小姐來苑裏送東西,沒找見您,現在少爺陪着聊天呢。”
聞聲,錦棠被一個黑影籠罩,旁邊的椅子吱呀聲響有些突兀。
齊雅蘊一秒起身,帶起陣自然風。
“那我就先回去,空了再來。”
錦棠點點頭,站起送她。
庭院外,陽光還有些毒辣刺眼,錦棠整個人落在陰涼處,盯着齊雅蘊遠去的背影,遲遲沒回神。
桌上熱茶還氤氲着白氣,耳邊,還有戲曲背景音。
伸手,她擰上開關。
在茶室裏看文物館的資料,錦棠很難集中注意力。
紀祈寧的出現還是給了她或多或少的影響。
撈過手機,半小時前,沈悠宜給她發過消息,說是覺得宿舍太冷清了。
大概因為她搬走,獨居,連個一起吃飯的人都沒有。
【沈悠宜】:你搬去哪裏了,要不我明天下山去找你玩。
她大概是真的無聊了。
捧着手機,錦棠漸漸擡起視線,問一邊收桌子的管家,“我能帶朋友來杳霭苑嗎?”
“當然可以。”
錦棠說了聲“謝謝”後,在屏幕上敲字。
【錦棠】:那你明天來找我吧,就在博物館後山這邊。
【沈悠宜】:啊?
【沈悠宜】:棠棠,你是被豪門遺棄多年流浪在外的千金大小姐嗎,我就說你氣質怎麽會這麽好!
錦棠被她的想象力逗笑。
【錦棠】:不是。
指尖一頓,她應該怎麽說自己和江少珩的關系。
【錦棠】:是在朋友家。
沈悠宜沒有繼續刨根問底,只是感嘆她自己為什麽沒有這麽有錢的朋友。
而後,說是明天上午過來。
一下午,資料夾沒動半頁,她索性折了個角放到旁邊。
指尖停在和沈悠宜的聊天界面,退出時,視線剛好掃過江少珩的名字。
他們三天沒聯系。
誰也沒主動。
這件事,難得默契。
錦棠甚至不知道他哪天回來,每每打開兩個人的聊天框,她都怕自己的消息是種打擾。
兩個人之間有比時差還難越過的鴻溝。
內心情緒翻湧過後,錦棠熄滅屏幕,起身去苑外吹風。
老戲臺那邊已經停工了,修得比之前要氣派,紅毯木椅,樣樣都是全新的。
錦棠往那邊靠近,經過重重樹影,涼亭裏,有人在下棋。
用的是她熟悉的那副雲子。
眼見着,紀祈寧微微側着身,托着下巴沉思,把黑子落在自認為對的地方。
“紀祈寧。”
“嗯?”
“你又輸了。”
聳聳肩,司空見慣般的“哦”了聲,準備開下一盤。
坐在她對面的人是齊肆。
錦棠的腳步一頓,在見到兩個人後,下意識轉身。
大概是周遭環境太過沉寂,她的腳步聲尤為突兀,剛回過頭,就被叫了個正着。
“錦小姐。”
紀祈寧笑着,在兩個人視線相撞後,她招呼錦棠過去。
一邊,齊肆的手裏攥着白子,有瞬間的停頓。
齊肆問:“你們認識?”
“見過一次,但我這人對美女有印象。”紀祈寧慢慢拿回自己碗裏的雲子,笑容淺淺。
“天還熱着呢,這邊涼快,來坐坐。”
面對紀祈寧的邀請,她沒找到理由去拒絕。
涼亭內,遮住所有暖熱的光,徐徐微風吹過。
理理有些亂的發絲,管家幫她搬了個木凳,就放在紀祈寧身側。
她問錦棠會不會下棋。
“可別,我不敢贏小叔的人。”齊肆擺手拒絕,順勢還揭開她和江少珩的關系。
紀祈寧反問:“那你就敢贏我?”
“欺負江少珩不給我撐腰。”
三言兩語,她把自己和江少珩的關系撇得幹幹淨淨。
齊肆挑挑眉,不語,算是默認。
幾局下來,錦棠只是看,紀祈寧和齊肆的棋藝都不算太精湛,贏多贏少全憑當天運氣。
“這些天我都在停雲苑這邊暫住,你要是閑了可以來找我。”紀祈寧贏了局,繼而扭過頭看着錦棠。
由此可見,兩家的關系實在是好。
“我小叔過兩天就回了,你多餘當這個電燈泡。”
齊肆聽韓助理說是後天的航班,沒意外的話,晚上就能到。
紀祈寧懶得搭理他,“我又不是找江少珩。”
錦棠坐在一側聽,總覺得有些奇怪。
按理來說,在白木樨公館那天,江沐娴明顯對江景林一家有成見。
但紀祈寧似乎和兩邊的關系都不差。
天邊的夕陽漸漸收斂顏色,收走最後一絲光線,起風了。
齊肆叫人收了棋盤,問錦棠要不要去停雲苑坐坐。
先前,齊雅蘊邀請過她,那陣子正好撞上了江少珩。
思索幾秒,錦棠點點頭。
像是齊肆之前說的,這邊的空氣彌漫了股藥味。
錦棠倒是不排斥。
不像杳霭苑那麽奢侈亮麗,這邊更像是天光寺裏的院子。
有種餐松啖柏的雅致。
庭前,還有郁郁蔥蔥的葡萄架子,這時節,果子還沒熟透。
齊肆進了主廳,說是讓她們兩個瞧着順眼的地兒坐。
石桌上是放涼的糕點,紀祈寧挑了一塊往嘴裏放。
“年年來老洋房這邊我都住停雲苑。”
前些年,就她和齊肆兩個人。
也就是江景林夫婦回國了,這邊的院子才熱鬧點,至少,多了些聲音。
錦棠沒動桌上的茶點,看着眼前人,問道:“今天上午見你是主樓請來的,還以為你會一直待在那邊。”
“我又不是江家人,可不想去學他們家的規矩。”
除了代她哥來祝壽,紀祈寧沒想給自己找些麻煩。
江家的規矩,她有所耳聞。
“小時候他們給我和江少珩訂過婚約,就是那天你瞧見那位做的主。”
江沐娴,他的小姑。
也看得出來,江沐娴是真的喜歡她,拉着手講了半天話。
紀祈寧就這麽把這事明明白白地攤開了說,絲毫沒避諱。
對她來說,不過是孩童時期家裏的玩笑話,兩個人當事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就不做數。
又拿了塊糕,她開口:“後來我跟我哥說,我可沒有耐心去跟這一大家子人周旋。”
後來,這事就沒人再提過,紀祈寧也是懂避嫌的,壓根不和江少珩有什麽往來。
怕衆人誤會,這婚約再落到自己頭上。
這句話,讓錦棠一怔。
她印象裏,每個人都很好相處,齊雅蘊甚至比所謂的父母還要關心自己,天天叫人去杳霭苑送東西。
沒反駁,錦棠只聽着。
忽地,一陣腳步聲響起,托着茶盤,齊肆從正廳走出來。
“聊什麽呢?”
紀祈寧逗他:“聊為什麽同是大院長起來的,你和江少珩天壤之別。”
這倒是實話。
同樣是老爺子手底下養大的,差距顯著。
齊肆癟嘴,“你怎麽不拿我跟江禾瑤比?”
“她和你可不一樣。”
挑挑眉,自顧自端過茶盞,紀祈寧這話,意味深長的,卻偏偏就點到這。
禦前八棵,紀祈寧就愛這口。
齊肆說她嘴巴叼,難養。
當事人回嘴:“又用不着你養。”
挺難得,一向吵嚷的齊肆默了幾秒,就管斟茶。
紀祈寧說過,她不嫁江家。
作為旁觀者,錦棠聽了個大概,也猜着幾分。
晚間,圓月高懸。
藥香味愈來愈濃,齊雅蘊找人喊他們進屋用餐。
刻意把時間留給他們年輕人,一式兩份,他們在偏廳的茶室吃過了。
面對眼前的魚羹,齊肆直嘆氣。
健康養生,但就是咽不下去。
還沒等人把湯盛上,近處響起一陣叩門聲,幾秒後,杳霭苑的管家定在門外。
冷風卷進來,他跟偏廳三位一一打過招呼。
“錦小姐,少爺回來了。”
……
濃夜把整個環境變沉靜。
回杳霭苑的路上,錦棠有些疑惑。
明明齊肆說,他得後天才回。
跟上前面的管家,她問出心裏的想法,“怎麽這麽突然?”
“這我不清楚,您得親自問。”
錦棠收聲,繼續跟着。
杳霭苑,燈火通明,整幢房子的明亮光影斜落下,苑前,樹葉伴着風動。
錦棠從黑暗踏入這片輝煌地帶。
門虛掩着,玄關處的聲控燈滅了又亮,錦棠光腳踩在鵝絨軟墊上,俯身去拿暫放在櫃子裏的拖鞋。
伸手,她別了別随意散落的碎發。
起身時,後退半步,直直撞進一片溫熱胸膛。
比她高出一截,還沒回頭,細腰就被環住了。
有些沉的重量壓在她身上,江少珩的頭埋在她肩窩。
久違的,又熟悉的紙莎草味在鼻尖迅速蔓延開。
她想動,卻被他的聲音打斷,“再抱一會。”
錦棠任由他收緊手臂,在自己腰上輕輕摸着。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他的氣息灑在錦棠耳廓,酥酥麻麻的,“不希望我回來?”
“不是。”錦棠去握他的手腕,感受滾燙的溫度蔓延,“我聽齊肆說,你是後天的航班。”
“提前解決了。”
他簡單解釋,松了手上的力道,牽着錦棠的手往客廳走。
只開了氛圍燈,頭頂的薄荷魚處在陰暗環境裏,沒什麽精神。
大約是聽見了腳步聲,才擺擺尾巴。
蔚藍色的暗光落了一地,茶幾上,是個挺精致的禮盒。
黑白相間,和古香古色的環境不相符。
這是江少珩給她帶的禮物。
“打開看看。”
錦棠蹲身,去扯上面的絲帶,是個活結,一抽就散落。
挺有設計感的包。
看着不像奢飾品店裏櫥窗的,這是定制款,在國內買不到。
最中間印着象征它價格的logo。
“不喜歡?”
“沒,很喜歡。”錦棠重新合上蓋子,把絲帶系上。
迄今為止,江少珩送她的東西很多,但好像不應該存在自己的生活裏。
昂貴的玉石,錦棠沒有合适的場合去戴。
現如今,也是一樣。
她的人生似乎就不該出現這些。
被江少珩拉到腿上,她輕輕環過眼前人的脖頸,兩條筆直的細腿懸空。
四目相對,江少珩慢慢靠近,蹭了蹭她的鼻尖,呼吸急促,兩人之間迅速升溫。
“不想我?”
錦棠的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薄唇。
近在咫尺的距離,卻遲遲沒吻過來,她的呼吸全都亂了。
“很想。”
江少珩的指腹撩開她腰上一角,問:“那也不聯系我?”
整三天,她杳無音訊。
“你也沒主動聯系我。”她的聲音有些低,正好是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分貝。
“錦棠,那你一直在等我?”
等他主動來找自己。
他這話的答案顯而易見,錦棠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在這段感情裏,她一直看不透江少珩這個人的心。
他的喜歡到底能有幾分。
“下次想我,就來找我,好不好?”
江少珩順着撩開的那一角摩挲,幽邃眼眸像能把人困住。
至少,錦棠沒逃掉。
“我怕你在忙。”
打擾這種事,次數多了就會産生厭惡。
錦棠沒有擁有過太多喜歡,父母給她的厭惡已經足夠多了。
“錦棠,我沒有那麽忙。”
一句話,她的心跳都有些抑制不住。
在空蕩的客廳,伴随着微弱流水聲,她慢慢收緊環住江少珩脖頸的手臂。
第一次,她主動親了眼前這個人。
江少珩背靠在軟沙發上,沒有立刻回應,就任由腿上的人吻着。
生澀,毫無技巧。
貝齒輕輕試探般的咬了下他的上唇,不痛不癢。
錦棠朦胧着的雙眼只有眼前人的淡淡輪廓。
她有種錯覺,江少珩在等她沉淪,看她意亂情迷。
她的呼吸很亂,幾乎毫無規律,緊張得忘記了用鼻子吸氣。
幾分鐘,她緩緩起身。
江少珩的眼眸在她身上打量,滿滿的欲色,啞着聲問:“這就完了?”
指腹從她的衣領滑到脖頸,慢慢捏住下巴,輕挑起。
“錦棠。”
“我想繼續。”
他這話,實在算不上征求意見。
卻遲遲沒動,就等着個答案。
錦棠亂着氣息,身上每一寸都在發燙,“回房間。”
“我們換個地方。”
眼見,他湊過來,聲音落在錦棠耳邊,像是蠱惑,“去二樓浴室。”
他說,那有面落地鏡。
連天花板都是鏡面的。
“我想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