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對峙

對峙

“你将自己還給朕,這五個代價全都一筆勾銷。”

“這樣算還不錯吧。你可願意?”

——原來他打的這個主意?

只怪她太相信顧子獨,根本沒想到……什麽擋桃花,不過是借口罷了!

可他又是什麽時候看上她的?

不,不是這樣。他到底是看上她了,想要把她收入後宮,成為他三宮六院中的一個,還是只想要她的色相與身體,讓她任他玩弄?

這危險的眼神,怎麽看都像是後者。他就不是個正人君子,而是衣冠禽獸。

顧子獨,你從前裝得可真像!

一種受人蒙騙戲弄的的感覺瞬間襲上心來。她想把手抽走,奈何又不如他力大。

“你的宮人們朕已差人去攔住了,你用的慣了的人朕一個都不會動。待朕過幾日大赦天下,令尊大人很快也會從牢裏出來。”他說着幾句給她希望的話,轉瞬又道:“可,如若你不同意”

她與他對視。

“不同意怎的?”

他已貴為天子,要做什麽還需要征得她的同意嗎?他更像是在玩貓捉耗子,不知有什麽最終目的。

“你若不同意,令尊會死在牢裏,尹家上下都被株連,獨留你一個不殺。”

頂着一張英俊的臉,對一個小女子說着如此冰冷誅心的話。他竟用家人威脅她,他就知道那是她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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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霜決定與他換個說法,擡眸道:“天下百姓的日子苦了太久。陛下是新君,應當知道該行仁政的道理。若為了與我一小女子賭氣而随意處罰無辜的人,就不怕這龍椅坐不持久嗎?”

玉知微聽了嗤笑一聲,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将她圈入懷裏。

“這些道理對朕是最不管用的。作為朕的女人,你應該了解朕的脾氣。”

黛霜掙紮了幾番,非常不服氣。誰是他的女人了?誰就是他的女人了??

“我是前朝太妃。”她頂了回去。

“無妨。”他抵着她的額,呵氣道:“怎的了?你是想說我——無恥?狠辣?還有呢?不擇手段?

朕如今是天下之主!前朝太妃怎麽了,娶不得嗎?”

她生氣,他笑。她惱怒,他不知羞。她認真,他戲谑。黛霜怎麽也沒遇上過這樣難纏的人。如此英俊的皮相下,竟有一顆黑心。

忽然有刀光從眼前閃過。她本能地躲過去,卻正好差點撞上另一邊飛來的暗箭。一只手在她眼前抓住了箭頭。她一偏臉,看到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下一刻他攬住她的腰,帶着她與突然闖入的一衆人纏鬥起來。

想來是刺客。呵,做新君哪有那麽容易?黛霜給他拉着躲避這些人的拳腳,心知他們皆是沖他來的,竟隐隐有一絲出氣的快感。

來者個個都是江湖高手。忽又有十幾個人白衣人闖入,和這些人打了起來。玉知微這下停了手,把她拉到一邊觀戰。

看來是他的援兵到了。

她瞧這兩撥人中,後來者居上。然後她瞧到了白衣人的腰牌佩飾——

是五湖盟的人?

江湖第一大派,五湖盟?!

顧公子還真是不簡單吶。

“朕剛才又救你一命。”他向她攤開帶血的手掌,“他們箭上有毒,不趕快把毒吸出來朕就死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暗示,好像他的死活與她很有關系一般。

“以你現在的處境,該怎麽做,需要朕教你嗎?”他把手放到了她眼前。

黛霜別無選擇,心裏帶了氣重重一口咬下去,有幾分發洩的意思。玉知微吃痛,整個人卻笑了起來。

給他吸出毒,撒氣般啐在一邊地上,抓着他手臂的指甲嵌進了肉裏。

玉知微蹙眉看着她。這女人,還真是狠心吶……

“你是屬狗的嗎?”

“不是。”

她竟然回答他不是。他心中大笑,又把另一條胳膊露出來遞給她,“給,繼續。”

黛霜:?

她伺機報複,他還笑,甚至把另一條胳膊也給她咬。這個玉知微,他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陛下,已經解決了。”一會兒的功夫,剛才那夥刺客已被白衣人擒住。

“很好,這幾天辛苦你們了。城外仍有些餘孽,還得麻煩諸位兄弟。”

玉知微和五湖盟又有什麽關系?黛霜一手搓着裙上的系帶想。

又吩咐了些事情,白衣人出去了,他又轉向她。

“陛下,”她也是識時務者,一會兒就改了口。“您若真的要一個前朝太妃,難道就有把握堵的住天下悠悠衆口?”

“這個你不用擔心。”他頗有深意地看着她,“只要你答應,其他的朕自有辦法。”

“我應與不應又有什麽區別呢?你為什麽要問我?難道我不應,你就會放過我嗎?”

“自然是不會。”他答得毫無懸念,眼底有一絲笑意。

“那您還問我做什麽?左右現在人為刀粗我為魚肉,陛下您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因為我想親口聽你說願意。”他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逼視着她,燒得她臉頰滾燙,“只要你答應,你想要的一切朕都會滿足。尹家和莫家的地位會回到從前,令尊毫發無傷。

保住自己和家人朋友的命,不一直都是你最想要的東西麽?”

黛霜對上他的目光。

這的确是她最想要的東西,他為何如此了解?

“于你而言,和這些比起來,個人的感情是可以靠後的。舍卻一個相對不重要的東西,換取最重要的東西,這對你來說不是很好的選擇麽?”

她與他相知不深,他竟如此了解她,這讓她疑惑、警覺又有些好奇。

“別的你不用擔心。朕不是林江渺,不會護不住你。”

……林江渺。

他在這時提起了先皇。

“是你逼死了他。”

“怎麽,你想為他報仇?”

她忍住情緒,妥協,半真半假道:“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別人。陛下如今威望正高,那些擁戴你的人也是相信你能給他們一個太平天下吧。”

她是先皇在世時最寵愛的貴妃,鐘愛到人盡皆知,六宮失色。面前這人就是新君,現如今沒有殺她,沒有直接強占,反而親自來她這裏,用她最珍視的東西與她做交換,征求她的所謂同意。

……為何?

“知道自己什麽身份麽?”

……

黛霜知道他是誰,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他口口聲聲說要她,可他是新君,她是太妃,她不可能再做他的妃子,否則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向來看重名節的父親怕是也不會再認她這尹家四姑娘了。

如果要答應他、屬于他,那只有不見天日這一種途徑吧?

他卻沒等她回答,徑自說道:“你,就是朕的皇後。”

她被他吓了一跳, “陛下莫要打趣我了,如今”

“誰打趣你?你會是朕的皇後,唯一的皇後。”

他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可這怎麽可能?

他忽然又換了副戲谑的神情,“你是不是覺得朕瘋了?”

黛霜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我怎敢?”

“是不敢,不是沒有。”他似又改了主意,說道:“剛才那句是假話。朕不會娶你,一點都不想要你。”

黛霜:?

“朕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天下,怎可能為了一女子亂了這大好的局面?”他朝她走近,目光睥睨,恰好落在她身子玲珑的曲線上。

黛霜疑惑道:“既是這樣,陛下适才又捉弄我幹什麽呢?”

“朕就是想看看,前朝寵冠六宮的霜貴妃到底是個什麽脾性。現在朕已經滿足了好奇心,就把實話告訴你了。

明日一早,你自請出家,為新朝、為天下蒼生祈福。就去提霞寺。”

小姑娘不知道這男人為何忽然又提出讓自己去出家,懵然看着他。

“不處死你是因為你還有用。朕新朝初立,需要一些賢良仁德的名聲。寬待先皇的寵妃勉強算一件吧。你的聲名最大,所以朕選了你。”

她疑了,“陛下既是這樣想,那為何對其他妃嫔……”

玉知微無所謂道:“反正現在就剩你一個了,朕只能保得你呀。小丫頭,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

“想活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你去提霞寺,從此與世事再無牽連瓜葛,可不好嗎?”

他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深深看着她,眼底的寵溺劃過。

她望着他深情的眼睛,只短暫地沉迷數秒,很快就回了魂。

這個人喜怒無常,詭計多端,他的心思就像一層雲霧,讓人看不透。他這算什麽?說了一通話,狠狠捉弄了她,又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

他好像很在意她,又好像全不在意她,真真假假,她無法看透。

玉知微真是她見過的最奇怪的人!

這會兒他不再征求她的同意,卻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撸着一只小貓似地說:“太妃娘娘,後會無期。”

然後他揚長而去,并不計較她的茫然無措。

她怔然看着他這莫名親昵的舉動,沒有躲,心裏卻對這句“太妃娘娘後會無期”膈應得慌。

她是不是該謝恩呢?謝謝他給她留了條活路?先皇的六宮妃嫔都死了,而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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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

坊間都在說,霜貴妃已自請出家,從此斬斷紅塵糾葛,不問世事。

之前有人罵她,不給先皇殉葬。先皇那樣寵愛她,她竟不随之而去?

可,出家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死亡”?

提霞寺很清淨,住持等人對她也很好。膳食清淡,山泉水甘冽可口,閑時還可以作畫寫詩,逗逗山裏的小鹿。

她帶發修行,雖換了一身道姑衣服,仍掩不住那傾城容色。

天氣轉眼就冷了下去。她開始想念一些人,想念紅藥那丫頭跟在身邊照顧的日子。

顧子獨和玉知微兩個身份疊合在一起——她在月色下抄寫經文,眼前卻浮現這謎一般男子的面孔來。

雖然他後來都告訴她說自己不會娶她,可她隐隐約約總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提霞寺的人都對她太好了。重活不要她幹,每日的飯食飲水齊備又幹淨,倒更像是把她當主子伺候着。

如果不是有人背後囑咐,這些非親非故的人又憑什麽對她這樣好呢?她将自己認識的人掰着指頭數了個遍,琢磨着到底是誰,直到有一天她躲在樹後,看到宮裏的大監與住持說話,大監和住持說要關照于她。

且不管那玉知微哪句話真的哪句話假的,她還是得想個辦法跑掉。只要他還知道她在哪裏,她就總覺得不安心,這種直覺一直都在。

機會總是來得這麽巧。這天她去山上賞花,下山時碰見個俊俏的小和尚,着缁衣,正背着一捆木頭。

……總覺得有些眼熟。

那小和尚似覺得有人老盯着自己,便擡起頭來。

四目相對,一瞬啞然。

舊人再無往日裏的神氣,倒像是被寺廟裏的青燈古佛磨平了棱角。可那已熄的火焰卻在見到她的這一瞬,重新熊熊燃燒起來。

小和尚微張着嘴,兩顆眼珠給定住了,就這麽看着她,有幾顆淚珠從眼角驀然滑落。

手裏的木頭噼裏啪啦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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