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宮
回宮
玉知微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從轎上下來，繞過蘭瑩走到後邊一棵桂樹下。
“陛下。”蘭瑩跟了過來。玉知微一轉臉，就看到那雙葡萄眼睛在自己身上來回打轉。樓藏月跟過來，笑着拿出一幅畫，呈上道：“這是她畫的桂樹圖，臣瞧着還不錯，送與陛下品鑒。”
“舅舅。”她露出嬌羞的神态，嗲裏嗲氣道：“我這畫工怎敢在陛下面前獻醜？”
眼瞅着自己的畫被皇上展開，心都砰砰直跳起來。進宮前母親對她好一番叮咛囑咐，她原是打定了主意為了家族榮耀來見皇上，熟料這位年輕的帝王竟生得這般豐神俊朗，一會兒的功夫就叫她動了心。
蘭瑩自視甚高，等閑男子她是不肯嫁的。
樓藏月是個武人，辨不得書畫格調高低，只覺得畫得好，就眼巴巴地等着皇上誇贊。
她見他久不說話，不由自己先開了口：“久聞陛下也擅丹青，還望陛下能指點一二。”
玉知微把畫塞回她手裏，“朕和你沒有什麽共同話題。”
姑娘家一時臉色煞白，愣在原地。一旁的樓藏月愣住，壓根沒想到皇上這麽不給面子，不理解地追問道：“陛下，臣覺得這副畫還不錯呀？”
蘭瑩忙打斷他，尴尬地笑了幾聲道：“想來都是臣女畫藝不精，惹陛下笑話了。”
“你知道就好。”
姑娘家站在原地，羞憤難當，只恨不能當即找個地洞鑽進去。
兩人恭送皇上走了，樓藏月忙安慰她道：“想來是陛下今日心情不好，你別往心裏去，咱們改天再來。”
“還來？”蘭瑩道：“陛下都這樣說了，您不要臉，我還要臉！”說着捂着臉跑開了。樓藏月在背後追她，急着喊她名字，跑急了，轉角處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那姑娘哎喲一聲，被他撞得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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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停下，看見一紫衣丫頭坐在那兒，忙蹲下身來，“對不住姑娘，沒傷到吧？”
“你覺得呢？”水靈的杏眼擡起來，怪怨地看着他。兩人忽同時一滞，“是你？”
花泠沒好氣地站起來就想走，心想，上次撞她的也是這個人，這次又是。
“姑娘，姑娘！”樓藏月追上去拉住她，很傻地喊道：“我想起來了，我撞了你兩次。”
花泠：……
“這還真是我的不是！”
“那又怎樣？”花泠沒好氣道：“難道将軍還能賠我錢？”
“有什麽不可以？”他說完，環顧四周，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一個人，遂解下身上一枚玉佩道：“姑娘，我身上沒帶錢，這枚玉佩很值錢的，你把它當了吧，就算是我給你賠罪了。”
沒等她答應，他直接蠻力拉起她的手把玉佩放進了她掌心，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怔然站在原地，垂眸看了眼玉佩，冷嗤一聲，轉頭離開。
玉知微回到養居殿，十分不悅。
那蘭瑩雖也生得美，長得也讨喜，比起他心裏那一位卻是差遠了。意亂心煩間，又把落星喚過來。
“你讓人準備一下，五天後朕就要接她回來！”
“這麽快嗎？屬下還以為……至少還要一個月呢。”
“朕不想再等了！這群大臣如今催着朕立後呢，誰都想把自家女兒塞過來。朕是不會舉辦選秀的，讓他們哪兒涼快哪待着去！”
“可陛下，尹姑娘回來了就能改變這局面了嗎？”
“朕自然還有別的辦法。朕是開國君主，晉朝的規矩就是朕來定，立後乃朕的家事，哪裏輪得到他們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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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宮裏忽然來了人，整個提霞寺都熱鬧了一番。以宮內大監為首，他們不容黛霜反抗，重新把她接回了皇宮，聖旨親下，賜浴清明池。
溫泉水汽袅袅，肌膚凝滑如脂。她在氤氲水霧中發了一會兒呆，看着水面上泊着的紅色花瓣，乍然間覺得它們很像自己。
就算是個呆子，這下也能确定事情不對勁了。她想到玉知微親自抓她回去，想到他好巧不巧地出現在寺廟裏救下她，想起他之前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還有他不時看向自己的，那頗有深意的眼神。似乎不能往深了細想，那眼神幾欲讓人沉溺進去，含着那樣多複雜難言的情愫。
顧子獨，這所有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你設計好的，偏一定要把我蒙在鼓裏，你當我是甕中之鼈還是什麽呢？
尹家出事，落星有意引着紅藥帶我出宮，找江湖上那無所不知的顧公子解惑，制造了你我的相識相知；你向我索要代價，假意讓我幫你擋桃花，拉着江雪姑娘一起演戲，奪走了我的初吻……
如淵哥哥打暈我逃走後剛巧被你的人劫下，以此為把柄脅迫他們助你謀朝篡位；為立前朝太妃為後，你又假意讓我出家為晉國祈福，換個身份後再接進宮中，以堵天下悠悠衆口……
這還只是我目前能想到的，你還有多少陷阱是我想不到的？！
簾垂四面，珍珠流蘇光華明亮，一衆侍女候在外頭。
小粉手掬起一捧水來，潑在香肩上，腦中再次回想起自遇見他那天起的畫面。這個心思深沉的人，為了得到她步步為營。要她出家是假，說不會娶她是假，想盡辦法也要把她弄到手才是真。
玉知微駐足在殿外，有些焦急。
他其實很想進去……想了想怕吓到她，還是在外頭等吧。
她着實洗了很久。半個時辰後，他實在等不住，走進去，隔着重重紗簾觑了那麽一眼，只見到水霧中一個美麗的倩影就即刻轉了身，又重新到外頭來。撲面的冷風也吹他不醒，他着實想了她太久……
又半個時辰後，新出浴的美人穿着幹淨的衣裳款款步出，身上萦繞着一重暖濕的香氣。原本白嫩的肌膚經過溫泉水與花香的滋潤，愈發顯得瑩潤了。玉知微伸出手，一把就阻了她，黛霜站到他面前，身高剛好到他胸口處。
垂眸一瞧，晚霞的彩光下那玲珑曲線包裹的一雙峰如溫潤的暖玉，輕紗罩于其上，修長白皙的脖頸上系着條黃水晶珍珠璎珞。由不得控制了，他伸出大手往她纖腰處一攬，又顯出臀-側的曲線。懷中嬌花一朵，柔軟馨香，待人采撷。
黛霜別無抗拒之法，也不知他要帶自己去哪裏。二人走了片刻，就到了凝霜殿跟前。
這裏一應陳設還和從前一樣，只不過他命人将宮殿外觀重新整修了，顯得更華麗氣派。
宮殿還是那座宮殿，身旁的人卻不同了。
晚間無風，室內靜靜的。他這時再難按捺自己，握住她的手。
黛霜如小兔般抽回了手。
“還在怪我？”他看着她，忍不住笑，低聲細語地問道。
怪他？她有什麽能力怪他？枉她對這心懷不軌的男人還曾給予很大的信任。
“陛下這話說得奇怪了，我為着什麽事要怪你呢？”
他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不要怕，朕不會傷害你的。”
她想起他之前的表裏不一，就說道： “您現在說的話，我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現在說的都是真的。之前有些是騙你的。因為我不想失去你，不能在事成之前告訴你全部……我怕你總是跑掉。”他這時展露出真實的一面來，語氣溫軟如水。
“那現在，算是事成了嗎？”她自嘲地問。
“差不離了，吉日就定在一個月後。”
“什麽？”
“朕要你做朕的皇後。你意下如何？”
“……陛下是天子，一切都逃不出您的掌控，何必來問我的意見。”
“朕和林江渺不一樣，和莫如淵也不一樣。你在朕的身邊，朕會永遠護你周全的。你如此聰慧，難道看不出朕是真心還是假意？朕如果是假意，會兜這麽大一個圈子，費這麽大的功夫把你留下來嗎？”
黛霜默不做聲。
她承認他說得對。若是對她無所謂，大可不必費如此周折。
但他做這一切，是直到事成了才向她坦白。她自來不喜歡被人欺瞞，不喜歡被耍。且他從未了解過她真實的心意，如果她并不喜歡他，他也要強人所難麽？
“你現在想什麽不重要。”他伸出修長的指頭，輕點了一下她的太陽穴，一副了然的神情，“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愛上我。”
“才不會，你這個心懷不軌的家夥。”她小聲嘀咕了一句，卻不巧被他聽見了。
“說什麽呢？”
她住了口，男人忽又過來，欺身把她壓在榻上，微濕的氣息噴在她脖頸處。她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滿目水光慌亂。
“朕就是心懷不軌。霜霜，朕喜歡你三年了。”
……三年？又是三年。
“陛下，我曾是先皇的女人。”
雖無夫妻之實，但她畢竟是前朝皇帝的貴妃，黛霜不信他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她就是要反複提醒他。
“朕知道。”他勾起唇角，“朕不介意。”
為什麽，怎麽會不介意呢？
她不解地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面孔，夜色勾勒出那一雙劍眉星目，把她的思緒又拉回到初見的那個夜晚。
又為什麽，他一開始分明是那般灑脫淡然的氣質，骨子裏卻是個霸道蠻橫的人，僞裝得叫人訝異。
“朕只在意你這個人。
你不要怕。林江渺給你的，朕都會給你。他給不了的，朕也會給你。”
她并不就此罷休，繼續說： “我不祥。陛下可也知道紅顏禍水？我就是這個禍水，沾惹上我的男人都沒有好下場。”
“無妨的，朕命硬。”玉知微笑意愈濃，“還有什麽顧慮？全都說出來。”
“我……”她這下來了狠勁兒，編排自己道：“我不能生育！”
這回輪到他怔了一下，半晌笑道：“沒關系，朕也不喜歡孩子。朕還有兩個兄弟，不怕皇位後繼無人。”
他輕輕撫摸着她的鬓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空氣裏熱騰騰的，她感到渾身都忸怩不安，然而他英俊的容貌讓她一時移不開眼睛，兩相對視間，倒像是戀人在含情凝睇。
黛霜：…………
她不意他對這三個問題會是如此反應。身為君王，不應該啊。還是說他又在戲弄她？
可他此刻的眼神是那樣認真，一絲作假的可能都不像有的。
“霜霜，”他啓唇喚她，一向居高臨下的帝王此刻一副勸哄的口吻，“你想怎麽樣我都會滿足，只是你要嫁給我好不好？之前的事情你若生氣，咱們成婚後你天天揍我，我絕不還手。”
他怎麽老是和自己很熟的樣子。黛霜才沒有那麽好松口的，又提起前事道：“我和先皇也有些情誼。你把他殺了，我怎麽能嫁給你？”
“還有。如淵哥哥，你後來把他怎樣了？”
玉知微一臉無辜，“你當時答應和朕回去，朕就放了他。這話朕不會反悔。可他後來就不知所蹤了。
至于先皇，朕本有心留他一命，可他自己焚宮自盡。”
說至此處，一剎間臉色陡變， “ 以後不許你在朕面前提別的男人。”
黛霜擡起腦袋，“為什麽？我有說話的自由。”
他這時卻不遷就着她了，連辯駁也沒有，就忽然放開了她，坐起來，冷聲道：“從現在起，你若再多提他們半個字……朕就以他們的項上人頭，作為你封後大典的祭禮。”
她給這突如其來的話吓出了一身冷汗，鞋都沒穿好就站了起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如淵跑到哪裏都沒用。至于林江渺，雖已入土了，朕亦可叫人開棺碎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