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相思

相思

莫雨清禮貌一笑,“原來是舒大人,失敬。

大人好本事,能在我府中出入自如,縱躍各處,我的人還抓不到你。可見大人真是文武兼修的人才,雨清佩服之至。”

一番話表面客套,實則帶着質問。舒寒夜也不惱,依舊對她笑着,說:“是在下攪擾姑娘了,萬望勿怪。”

“不怪大人,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告訴我那麽多消息,可我卻不知你想要什麽回報。”她笑笑,“不知大人說的是什麽案子呢?”

“三年前的舉子案,你還記得麽?”

莫雨清想了一會兒,“記得。當年幾個同期舉子住在同一家客棧裏,考前十天卻出了命案。事後查明是兩位舉子私下不和所致。兇手傷人後畏罪潛逃,被抓獲後承認了罪行。

有什麽問題嗎?”

“被害人是你的堂弟莫寧。住在那家客棧裏的同期舉子一共是四位,其中有一位是宗大人。另兩位分別是幽州崔氏子崔桐、出身寒門的裴錦。”

“是,宗世昌當年與我堂弟相約一同趕考。”

“當時刑官判定兇手是崔桐。崔家與莫家向來不和,是祖輩留下的恩怨了。幽州崔氏本是大族,後來沒落,崔桐進京後四處結交權貴,指望科考能多一重把握,是以莫寧看他不起,時常出言奚落,二人便結下梁子。這是殺人動機。加上他又有案發時的在場證明,屋內被搜出了兇器,事後供認不諱,是以結案得并無懸念。”

“然後呢?”

“可真兇并不是崔桐。”舒寒夜道:“而是玩轉兩朝的宗大人,宗世昌。”

“這些年崔桐的未亡人一直喊冤,她采用的方式也很特別。因為她知道直接伸冤并不會有效果,反而可能把自己搭進去。畢竟宗世昌在前朝官至戶部侍郎,又是頭一個向新朝表示效忠的人,炙手可熱。

不知莫姑娘是否聽說過,在大理寺有一處禁地,每到晚上那裏就會傳來詭異的聲響。”

“略有耳聞。莫非制造這些聲響的就是崔桐的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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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牆壁上留下了暗語。我查探數日,終于破獲,才知道是她在伸冤。于是我在牆上用她的暗語方式留話,單獨約見了她。

原來崔桐之妻為了幫他見到京城的一位大人物,出賣了自己的色相,宗世昌知道這件事,并以此要挾崔桐擔下罪名,崔桐為保妻子名節就認了罪。

我之前看過這樁案子的卷宗,本就覺得許多地方存有疑點。經此一說,我便去查證她所言真假,暗中問了客棧老板、同期舉子,當然,還包括裴錦。據裴錦所言,當天晚上宗世昌拉他一起去寺廟裏拜佛了,中途有段時間分開,最後又是一起回的。宗世昌便是讓裴錦做了他的不在場證明。”

“所以宗世昌就是在和他分開的這段時間裏去行兇的?”

“寺廟與客棧相隔并不遠,走路來回約莫一刻鐘。我又問裴錦和他分開了多久,他也說差不多一刻鐘的樣子。當天下了雨,他與裴錦分開一段時間後又見到他時,帶着傘,身上卻全部淋濕了。”

“帶着傘,為什麽還全淋濕了呢?”

“殺害莫寧的兇器是一把短刀。那刀很精巧,正好可以放在傘裏。兇手把兇器藏在傘中,自然就無法撐傘打濕了衣服,與裴錦說自己傘壞了,回來時和他共用一傘。

後來刑官們在崔桐房中找到了這柄短刀,但其實它們并非同一把。我去問過鐵匠鋪的老板,之前宗世昌來打過同樣的兩把刀,想來那時候他就已經謀劃好了。”

莫雨清聽後沉默了,豆蔻瞪大眼睛。

“莫寧和如淵也算是從小一起讀書的,關系很不錯。當初事發後,父親為此與崔家徹底斷了往來。”

“您說的這些都可信嗎?”豆蔻問。

“你們不信,可與我來查證。”

“不必了。”雨清道:“要是假的,您也沒必要大老遠的約見我吧。不過我和宗世昌已經和離,沒有關系了。”

“但他不肯放過你。”舒寒夜說,“莫姑娘該不是吃悶虧的人吧。”

“你很了解我?”

“不敢,猜的。”

“舒大人查到了這些,奏明皇上便是,為何要來與我說呢?”

“令尊、令弟都已出家,你是适合為死者出面的人。”

“大人想讓我參與進來,幫助翻案?”

“姑娘,我看也成。”豆蔻說:“不是我們不肯罷手,是他不會放過我們。”

“我知道大人的意思了。”雨清看着他說:“不過之前那些射來的信,你又作何解釋?”

舒寒夜笑道:“這不是想找你幫忙,總得先套套近乎。”

“是嗎?我并不認為這是一種合理的方式,但畢竟你那些消息也是我想知道的,你在幫助我。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你所圖的只是讓我參與翻案麽?”

平心而論,她确實想把巴掌扇回去。堂弟的命竟也是他害的,此仇焉能不報?

只是這位舒大人,似是叫人看不透。

忽然又想起那許願牌來。她猶豫了一下,啓唇問道: “大人對我,了解多少?”

她忽然這樣問,舒寒夜也不覺得奇怪,坦然道:“你是莫家獨女,只有一個弟弟。之前下嫁給宗世昌,他借着令尊的關系爬上了官場,卻把你對他的恩變為了折辱他的恨。”

……

只是說出這些,已經足夠叫她驚訝的了。他一個外人,為什麽會對自己的家事如此了解,竟連宗世昌對她的心理都一清二楚?

“他想看的是世家貴女從雲端落入泥濘的過程,這會讓他感到快意,為自己曾經受過的所謂屈辱出氣。但你絕不會相讓。他若只是與你和離了,一拍兩散,前塵你也不會多糾纏。可若他踩着你不放,你也有你的反擊方式。所以莫姑娘,在下今天和你說的不是件壞事。”

“你說得很對,舒大人。看來你對我非常了解呢。”

“你不該下嫁的。”他忽然說。

“什麽?”

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除非兩人是非常要好的關系。可她今天才是第一次見他,未免太過交淺言深。

舒寒夜自知失言,卻并未就此打住,索性打開天窗說起亮話來,“他當初娶到你委實用了些手段,可惜你不知。”

豆蔻忍不住了,上前道:“大人怎會知道這麽多事情?”

雨清問:“具體怎麽說?”

“你與他的幾次相遇都并非偶然,而是他的設計。後來,他日日往莫府門前跑,被令尊趕出來卻裝作不以為意,在人群面前散播他求你之心。”

這些行為,放在之前她也并未多想,只是聽別人都在說,那男人想娶她想瘋了。

“就說到這裏吧。”舒寒夜到此打住,“莫姑娘是聰明人,一點即透。”

莫雨清打量起面前這個男人來。

他生得英武,一身的沉毅之氣,眼神裏透着銳氣。

她仰頭看向大柳樹高處,“舒大人,你說這樹上挂着的願望,果然都能成真麽?”

“我相信可以。”

“不知這數不清的許願牌裏,是否也有大人的一塊?”女子聲若琳琅,忽這麽一問。舒寒夜這時想起她剛才翻了那張牌。

“下雨了。”他撐起了傘。

豆蔻攤開手心,疑惑道:“沒下啊。”

舒寒夜又仰頭看了一會兒,好像确實是自己搞錯了,讪讪地将傘收起。

……不見她時,心中自是百轉千回。見到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講完後這心還是像十幾歲的小少年般怦怦跳個沒完。他擡眸眺望遠處的湖山,竭力把這難平的心緒抑制下去。

然方才說的一些話知她太過,再加上她翻看了那張牌的背面,想來對方已經多少知道他的心思了。

他本可以有另外的方式告訴她這樁案件的隐情。就算他不來和她講,或許她也能自己抓住這件事兒去告宗世昌。可他還是想當面與她說話。

莫雨清看着他,淡淡一笑。“忽然覺得大人有些眼熟。”

舒寒夜打了個顫。眼熟了嗎?

“也許是錯覺吧。”她又補上一句,把剛才的話遮過,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翻到牌子背面的那一幕正好被他看見。

他淺淺一笑,“傾蓋如故,白首如新。”

天色已晚,雨清琢磨着該和他道別了。

“姑娘,姑娘!”熟悉的聲音乍然傳來。豆蔻眼尖兒,“王嬷嬷,您怎麽來了?!”

雨清轉過身,只見是莫府的管事嬷嬷過來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麽了?”

“姑娘,府上走水了!”

“這火來得蹊跷,府上人又不多,哎喲!好在抓到個人,現在捆在柴房裏呢!”

“……你是說有人蓄意放火?”

真是大膽,欺負她一人在家,放肆得沒邊了。

“抱歉,我得告辭了。”她轉身對他說。

舒寒夜知道宗世昌今夜要弄些人到莫府去,但沒想到竟是直接縱火。好在他把她約了出來,不然……

“等等。”他拉住她,“此事的主謀怕也是那人。我與你同去,搜集好證據,到時兩件一起告。”

“你也去?”

“這火是人為不是意外,我是大理寺的人,有查案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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