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夏雲翰感到不可思議, 範家真的肯放棄大好機會?
“那範家燒制了何種瓷器?”難道範家有把握,他們燒制的這件瓷器能勝過秘色瓷。
邢林道:“是件镂空粉彩, 據說是範家祖上傳下的圖紙,範辰軒曾經無意中在他從前生活的竹屋裏發現的, 恰好他還記得內容, 就派上用場。”
夏雲翰哼笑一聲, “範家也有祖傳之物,這倒湊巧了。”忽而他倒想瞧瞧這件瓷器, 眼睛轉了轉,看向邢林。
邢林知道對方這眼神代表着他又有了主意和吩咐, 不由一陣嫌惡, 卻知道自己聽從了他一次, 就不得不聽從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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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夜甚是寒寂, 雖然屋子裏燒着炭盆, 但冷風還是從窗戶虛開的縫裏鑽入, 讓裹在被子裏的人瑟縮起來。
“這個時候的小瓷山應該更冷呢。”阿薇想起了爺爺和小謹, 來到覃州一月有餘, 期間收到小謹的兩封信, 都是說的家裏安好,但她到底放心不下。
辰軒知道她的擔心,摟着她道:“大瓷山的冬天想必也冷,回去了給爺爺建個地龍,往後冬天我們就一起住在水竹村吧。”
“夏天在竹屋避暑,冬天在爺爺那裏取暖, 你倒是想得周到。”阿薇呵呵笑着,越發期盼着快些回去。在這裏除了有些舍不得辰姿,其他的人和事,倒沒有太多值得她留戀的。而辰姿将來和俞大哥成親的話,應該能經常跟着來青釉鎮看辰軒,那要見面,也不是太難。
“等遴選有了結果,我們便動身回去。”辰軒答應了兄長,自然要做到有始有終。
阿薇點頭應下,她也很期待辰軒參與制作的瓷器能在遴選中大放異彩。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不過一會兒,下人來報,說是範家派了人過來找辰軒,行色匆忙,想必是出了大事。
二人趕忙穿衣起來,由着下人打燈引路,到了門口。俞柏彥也被吵醒了,聽說是範家出了事,而細問之下那範家下人卻支支吾吾,心知是不便對外人道的事,便不再問,只派了自家馬車要送辰軒過去。範家下人卻說,馬車已停在門外。
看來,确實是件棘手的事,辰軒想讓阿薇先睡,自己過去,見她也是一臉心慌的樣子,只怕也睡不着,便牽着她一同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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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範家,暗夜裏大廳中燈火通明,一家子人都是匆忙起來的樣子,衣衫尚算整齊,發髻卻明顯散亂。見到辰軒過來,範辰轶當先迎了上去。
“二弟,不好了,參加遴選的瓷器被盜走了!”
辰軒和阿薇都驚了一瞬,也終于知道剛才下人急着來找他們,卻語焉不詳的原因了。這種大事,實在不能輕易張揚出去,否則別的參賽者都要等着看範家笑話了,到時要應對,更為不易。
“是誰盜走的?何時?”辰軒急問。
範辰轶忙将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其他人也間或來插上幾句話,辰軒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兩刻鐘前,巡邏的家丁發現放置參選瓷器的房屋有燈火搖曳,覺得有些奇怪,便推門察看,卻見一個蒙面人正裹了什麽東西在懷裏。家丁知道是來了竊賊,連忙呼喊,那竊賊卻身手了得,打退了聞聲而來的幾個家丁,趁夜逃走。
此事很快驚動了範家人,範辰轶聽說是那間房子失竊,匆匆趕來,發現果然只不見了參選的瓷器,頓時大驚,派了家丁去追尋,卻早已了無蹤跡。
“不如報官吧。”辰姿提議。
衆人不置可否,都看向辰軒和辰轶。
範辰轶道:“若是再找不到竊賊,自然要報官,只是遴選之日近在眼前,只怕官府也沒有這等能耐能趕在遴選之前找到竊賊和瓷器。”竊賊選擇這個時候來偷,而且只偷這件,明顯有備而來,是同行所為,并非普通盜賣瓷器的竊賊,自不會輕易讓他們找到。況且……那件瓷器還未來得及在底部印上範家的徽記,并施封釉。
“大哥急着找我過來,是想找應對的辦法?如果瓷器當真找不回來,我們也還要選出足以參與遴選的瓷器?”辰軒想明白了兄長的意思,确實這才是當務之急。能不能在遴選中勝出是一回事,而能否在遴選中拿出上好的瓷器是另一回事,範家不能因為這個刻意的擾亂行為,就手忙腳亂讓業界人看笑話。
範辰轶點點頭,衆人期盼的目光俱都投向辰軒,連雲娘也想着,如果二弟能幫助範家度過這個難關,她就再不介意他留下,畢竟丈夫一個人支撐這個家也很是辛苦,需要一個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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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雲翰确定父親已經安睡,才進了書房,還未換下夜行衣的邢林正站在桌前等他,而桌上正放着一件镂空粉彩瓷。
夏雲翰将屋裏的燈又燃了一盞,好讓光線更亮些,好看清這件瓷器的奇異之處。
“确實是件不可多得的瓷器……不過,我的秘色瓷若是能燒制成功,定然能贏過它!”他眼裏閃爍着不甘。
邢林冷笑一聲,“可惜你沒有燒制出來。”
夏雲翰的面色變得很難看,他知道邢林迫于利益才聽命于自己,實際對自己很瞧不上,他立時轉了話題道:“你被人發現身份沒有?”
“沒有。”邢林十分肯定,他全程蒙面,而範家那些家丁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此刻他們必定嚴防死守,我要再把瓷器還回去,有些難。”若不是夏雲翰這般急切,他本可以晚一些再行動,或許就不會被範家的家丁發現,那再将瓷器無聲無息放回去,也就容易得多。
“誰說要把瓷器還回去?”夏雲翰坐到桌前,輕輕撫摸着瓷面,感受那綿延不斷的紋飾中浸潤的美感。
邢林大驚,“是你說的,想看看範家能拿出什麽寶物與秘色瓷相抗,好出應對之策,我才替你盜來的。”
“不錯,我剛開始是這麽想的。”夏雲翰目色一凜,“既然現在還回去已是自投羅網,不如就留下來吧。”
“不行!”邢林鐵拳緊握,“我不能幫你打垮對手,這叫郎大人知道了——”
夏雲翰打斷了他,“你怕郎大人知道,就不怕我父親和妹妹知道?如果你敢說出去,我就把事情說出來,反正偷東西的是你,你嫉恨範辰軒在父親和妹妹心中的地位更勝于你,所以做出了偷竊之舉,想陷範家于艱難之境,這不奇怪。你大可說是我指使你這麽做的,但你覺得父親和妹妹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哼,你應該清楚你在這個家的地位。”
“你——!”邢林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惱恨不已,卻實在如對方所說,他沒有辦法。
夏雲翰喚了守在門外的小厮一聲,讓他将窯廠的李師傅叫來。
過了約莫一刻鐘,李師傅就從窯廠趕了過來,東家這麽晚急找,他不敢怠慢。
待李師傅進了書房,夏雲翰便叫他看桌上的粉彩瓷器,而後問道:“李師傅覺得這件瓷器如何?”
李師傅閱寶無數,此刻贊嘆的目光流連在瓷器上,由衷道:“顏色豐富,層次清晰,皴染效果極好,堪稱佳品。”
“那若是選這件瓷器參與遴選,可有勝出希望?”夏雲翰挑眉問道。
李師傅這才明白了東家找他來的意思,細想一陣後,道:“不敢說有完全勝出的把握,但值得一試。”
“我們夏家的窯廠,可能燒制出這等水準的粉彩?”夏雲翰接着問。
李師傅十分自信,“這件粉彩勝在圖案新穎,配色巧妙,但燒制上并不是太難,只是在色彩調配上需要花時間試驗,若有十多天的時間,夏家窯廠一定能燒制出同樣的作品。”
夏雲翰哈哈一笑,“那就這麽決定,就用這件粉彩參與遴選吧,這是父親從前掌管窯廠時,燒制的器物,今日機緣被我找了出來,構圖已不在了,也來不及在瓷器底部打上夏家的徽記,李師傅下去後着手準備一番。記住,這是我們夏家最後的希望,一定要收好了,在參與遴選前,不可被任何其他人看到器物真容。”
李師傅應聲退下,夏雲翰派了四個身手不錯的家丁護送他。
邢林算是全明白了,讓他盜瓷器就是個圈套,目的是占為己用。
“你如此明目張膽,就不怕範家檢舉?”
夏雲翰搔了搔眉毛,漫不經心,“七年前,範家在夏家的退讓和助力下才有了今天的富甲一方,現在該當是他們報恩的時候了。若是他們不肯報恩,那也不用怕,這些年範家有多風光,背後就有多少人惦記,我不信七年前的事情捅出來會有許許多多的人仍然願意幫範家。再說,除了你,誰能證明我手上的瓷器是來源于範家?誰又能證明我們夏家燒不出這樣的瓷器?”
“瘋子!”邢林氣急,摔門而出,卻見到自己的妻子正附耳在旁邊的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