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欽天監選定了最近的一個吉日。
五公主周應書同護國大将軍之子林致琦的婚事,熱鬧地萬人空巷。
周應書從前一天就開始沒得休息,從到祖宗靈位前聽訓,到沐浴熏香,梳妝打扮,向帝後謝恩跪拜,再到全城游巡,等婚禮結束,熱鬧過了,周應書感覺自己已經差不多虛脫地靈魂出竅了。
一回到房間,周應書幾乎是摔到床上去的,周身珠翠叮叮當當,周應書卻是累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來了。
“映荷,我累得動不了,你幫我把頭上這些玩意兒拆下來,快快安置吧。”
“殿下,您還不能睡,驸馬等會還得過來。”
“誰來都不行,我快要死了,映荷,成個親真是要人命啊。”
“呸呸呸,大喜之日,不能說不吉利的話,殿下您快呸呸呸!”
周應書摸了摸自己腦袋,自己拆起頭上的發飾:“驸馬今天不會來,明天不會來,往後每一天他都不會來的,快睡吧,嗯?”
周應書忙活了大半日,卻不見映荷有行動,轉頭一瞧,竟見林致琦一身紅衣,站在門口。
林致琦來幹什麽?名義夫妻而已,這林致琦還當真要把洞房花燭的流程給走一遍不成?
“小林将軍?”周應書強撐着精神頭坐起身。
“公主今日車馬勞頓辛苦了,我便長話短說。”
“你……請說。”
話音落,林致琦卻看向映荷。
周應書了然,讓映荷回避。
“公主大義成全,林某心中有愧。往後公主有任何吩咐,林某力所能及,絕不推脫。公主将來若得遇命定之人,林某定然放公主離去。”
表謝意來了?
大哥你是真的不累啊,今日折騰了一天,有什麽話非得半夜說。
“小林将軍,日後的事情等日後再說吧。”
林致琦只當做周應書對自己情深難拔,今日說這番話,也是表明自己心意,一來讓她對自己不存有妄想,二來也想她能遇見對的人有好歸宿。
林致琦走後,周應書困得不行,讓映荷幫她卸了妝發後,裹着被子就會周公去了。
夜深時候,窗外閃過一道黑影,咻得一聲,是箭劃破氣流的聲音。
公主新婚之夜,周應書遇襲,性命垂危。
他奶奶個腿!
睡夢中周應書被一箭刺中左腿,利刃紮入血肉,痛覺瞬時蔓延四肢百骸。
第一次溺水,第二次中毒,第三次中箭。
周應書氣得罵娘,到底是誰,一門心思非要了結周應書的性命?
還挑了一個人家新婚之夜的良辰吉日動手,真是不幹人事啊!
除了遇刺一事,新婚之夜公主驸馬不在一處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皇帝得知消息以後,大為震怒,将林致琦诏進宮裏厲聲斥責,并下令徹查此事,必須抓住刺客。
周應書躺在床上诶喲,醫女剛給她換藥包紮好了傷口,周應書一心二用聽何延益說着宮裏傳來的消息,瞬時頭大。
自己前兩次差點死了,皇帝不肯徹查。
這次丢了皇家面子,皇帝倒是急了,下令必須徹查。
果然先是皇帝,然後才是爹。
“何延益,把筆墨拿來,我要給母後寫封信。”
誰會害她,想想得利者,也能擺出來幾個嫌疑犯。
林致琦新婚夜冷落公主,夜宿其他女人房裏,林家招皇帝斥責,大皇子正妃是林新寧,林家勢弱大皇子猶如被縛住臂膀。
六皇子周禮卿身有殘疾繼位無望,大皇子作為嫡長子,這些年呼聲最高。
但是皇後懦弱,後宮之中,寧貴妃聲勢其實更壓過皇後一頭,故而寧貴妃所育二皇子周禮思,身後所追捧之人與大皇子周禮梁不相上下。
林家受責,寧貴妃與二皇子周禮思,是最大的得利者。
但是……
周應書停筆沉思,她能想到這一層,那些老謀深算的臣子會想不到嗎?腹黑深沉的皇帝會料不到嗎?聰慧精明的寧貴妃會将自己的謀算如此淺顯地擺到衆人跟前嗎?
周應書一時腦內思緒亂如棉麻:“何延益,到底是誰要害我?”
何延益研磨的手停頓:“奴才覺得,貴妃雖有嫌疑,但主謀應當另有他人。”
“你懷疑誰?”
“此刻誰最積極要處置小林将軍,誰就最有嫌疑。”
誰最積極?
周應書本想進宮去探聽一手資料,但是腿上傷口實在不便行動。
等到快入夜了,才打聽到一些消息。
小林将軍因不願處置那個表妹,被皇帝打了三十板子,暫時軟禁起來。
皇後聽聞此事氣暈過去。
寧貴妃閉門不出。
三公主周應羽進宮,向皇帝進言:小林将軍欺辱公主在先,保護公主不利在後,應當重懲。
三公主周應羽?怎麽會是她呢?
聽完消息,周應書腦中思緒混亂,實在想不出來,害她之人怎麽會是三公主周應羽?一來二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二來二人沒什麽明面上的厲害沖突。
“何延益,我要進宮去。”
“殿下不可。”
“小林将軍是個認死理的人,這明顯就是有人設下圈套,我雖然不知道設圈套之人背後的目的是什麽,但我不能睜着眼睛看林致琦往圈套裏面鑽。”
“殿下,林致琦心中毫無您的位置,您何必為他如此委曲求全,不顧自身?”
“林致琦完犢子了,我也撈不着好處!”
“那殿下如何阻止他?勸他将小張氏處置了?林致琦是否聽勸另說,到時他會覺得殿下您是個什麽樣的人?”
先是虛與委蛇和林致琦成了婚,然後半夜遇刺鬧得小張氏的存在衆人皆知,最後逼他親手處置小張氏。
好家夥,真是個心思深沉且歹毒為愛瘋狂的女子。
“我不是這樣的人。”
“問題是林致琦是否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挺難的,一個是摯愛之人的性命,一個是沒什麽交情的名義妻子。
她是林致琦,也會懷疑周應書的用心。
周應書嘆了一口氣:“那我該如何做?”
周應書深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辛苦,算計來算計去,一不小心,性命嗚呼。
她下意識地,想要依靠一個人。
她問何延益,她該怎麽做。
何延益告訴她:“什麽都不做。”
“什麽都不做?”
“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周應書恍然發覺,何延益不像一個久處深宮沒什麽見識的奴才,言辭談吐謀算,開始像是上一世的趙擇林了。
周應書背後一涼,脫口而出:“趙擇林?”
何延益轉頭不解地問:“殿下您說什麽?”
周應書退了一步,搖了搖頭:“沒什麽。”
自己在想什麽呢?趙擇林已經死了,三百多年,早已輪回太多世,如何可将何延益與趙擇林劃上等號。即便是前後世的關系,兩個人有不同的經歷,有不同的思想,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啊。
何延益只以為周應書是因林致琦急壞了:“殿下,您的傷口滲血了,奴才去請醫女過來。”
聞言,周應書低下頭,方才一激動,扯到了傷口,紗布上有血滲透出來,周應書後知後覺倒吸一口涼氣,才發覺疼。
“嘶——”
醫女揭開周應書傷口上的繃帶,帶動皮肉時候,周應書疼得倒吸涼氣。
“傷口雖然不大,但是很深,公主您需要靜養,萬萬不可用力,免得傷口崩裂。”
取下帶血繃帶,醫女又說:“我為公主撒上藥粉,此藥粉止血效果好,但是會刺激傷口,公主忍一忍。”
“好……啊!”
周應書好字剛出口,傷口處就疼得好像千萬只螞蟻撕咬,一旁的何延益突然伸手,将自己的右手腕放到周應書口下。
“殿下實在疼痛難忍,就咬住奴才的手。”
上一世,身中兩刀,痛到瀕死的陳秋宜,曾咬下了趙擇林左臂上的一塊肉。
周應書忍住沖動,推開何延益的手:“不必。”
“你也是血肉之身,你也會痛。我不能将我的疼痛轉嫁到你的身上。”
嚣張跋扈,又蠢又壞的五公主周應書,怎麽突然成了溫柔良善,體恤下人的五公主周應書了?
醫女心中疑惑。
等處理好了傷口,周應書身上汗濕了一大半,消耗許多精力之後,饑餓感洶湧而來。
原來早已過了飯點了。
廚娘送來了滋補的藥粥,嘗了一口,帶着輕微的苦澀。
周應書胃口不好,吃嘗了幾口:
“何延益,你說讓我等,我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等多久呢?多長為一個時限。”
“三天。”
何延益将粥碗端起,舀了一勺,送到周應書嘴邊:
“殿下,吃了東西,傷口才能好得快。”
周應書瞥見何延益藏在袖子裏邊左手,有一道極淺的血痕。
這個血痕,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劃破。
周應書腦子一閃,冷聲問到::“何延益,昨晚你在哪裏?”
“殿下,奴才在自己房內。”
昨晚周應書遇襲,公主府亂成一鍋粥,府衙都給驚動了,何延益才遲遲現身。
周應書起先并未注意,此刻只覺疑點重重。
伸手撩起何延益的衣袖:“這是新傷。”
周應書追問:“何延益,昨晚你在哪裏?”
眼看瞞不下去了,何延益深吸口氣,阖上雙目,緩緩說道:
“殿下,您曾問我,家中可有親人,我告訴殿下,家中親人都死了,只有我一個獨活在世,可我的親人不是災荒之年餓死的,而是被人殺死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殺死他們的仇人是誰,為何要殺死他們。”
何延益的聲音沉穩緩慢,他平靜地好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閑話。
“殿下曾問,我的願望是什麽,我告訴殿下,我只想活着。”
“殿下還問我,想要怎麽活?”
“殿下,我不敢想。只是努力活着,就已經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