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虔誠的走狗

#9 虔誠的走狗

12月7日上午9點50分,懷海市天恩集團大廈。

身為全國知名開發企業的天恩集團,它的工作日比常人想象的還要忙碌一些。周一開始預約見管理層的人就大排長龍,越往上級越難約到,尤其是公司副總裁的接待廳裏,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

從5號開始,集團副總裁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閉門不出,直到今天才正式回到工作。他們的副總裁性格有些怪癖,時而平靜如雲又時而喜怒無常,比如他4號還在電視臺的直播訪談節目裏談笑風生,5號就發瘋似的在辦公室裏狂砸東西,總之讓人捉摸不透。但他是天恩集團未來的繼承人,所以此次原因究竟是什麽也沒人敢問,自然也不會向外人多言什麽。

在副總裁接待室外的等候廳裏,一個模樣與其他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完全不同的男人蹲在角落。他穿着單薄起球的毛衣,一條沾有泥土的褲子,他右眼眉頭上的疤痕被他撓得通紅,看上去肮髒邋遢。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他時刻警惕着周圍,生怕警察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導致他的雙眼腫脹充血看起來極其可怕。

燕三強絲毫感受不到困意,他不停咬着大拇指,口中念念有詞,這引得旁人側目。他昨天就預約見天恩的副總裁,直到現在還沒輪上他。秘書讓他明天再來,可他怕副總裁會消失一樣執意留在這裏等,大家看他精神狀态不太好,為了防止他惹事惹怒副總裁,只能讓他留在這裏過夜了。

燕三強自己都記不清又多久沒有在人群如此密集的空間活動過,他的焦慮是肉眼可見的,大約到了十點半,秘書對等候廳的人通報道,“燕三強先生,燕三強先生在嗎?”

燕三強精神有些恍惚,但不妨礙他聽見自己的名字,他顫顫巍巍的起來,眼神無助而又害怕。秘書瞄了他一眼心想原來是這個人,面上立馬浮現出了不耐煩的神情,“過來吧。”

燕三強低頭一瘸一拐的過去,秘書引領他走在松軟的地毯上,很快站定在一扇看上去沉重而又頗具歷史感的黑色大門前。

秘書伸手輕敲兩下門,“路總,燕三強先生來了。”

“進來。”不鹹不淡的聲音在門內響起,燕三強聽見熟悉的聲音後幾乎快要發瘋,他不等秘書幫他開門,他恨不得要把大門撞破那樣沖了進去。

“你這人怎麽...?”秘書不禁驚呼,然而他看見了屋內那位背光而坐的人沖他揮了揮手,秘書也因此不敢沒有多說什麽,他把門關好後火速消失在了走廊上。

“雨葵少爺...您真的是雨葵少爺吧?”燕三強在腦中瘋狂用路遇癸的面孔與面前的人作比較,兩人确實驚人的相似。

眼前的男人模樣分外好看,他留有打理得當的銀白色短發,身着一件似乎能融入身後落地窗的淺灰色西裝。他正眯起發淺的眼瞳打量燕三強,似乎在思考面前的人是誰。男人正臉輪廓分明,燕三強對第一次見此人時的印象記憶猶新,他不像是個平凡的人類,而是從神廟畫本中下凡的神仙,許久不見更是如此,那是攝像機所拍攝不出來的美感。

燕三強懸着的心終于落下,眼前比任何人都要光彩的對象世間只有一個,再者也根本不存在長相一模一樣的人,最多只能用相似來形容。他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熟知的路雨葵,與前天那個殘疾人相比,一個是只陰郁惡心的下水道老鼠,另一個則是尊貴同波斯貓一般的人。

沒過多久,路雨葵瞳孔微縮,顯然是想起了什麽,他起身走到燕三強面前,興許是氣場過于強大,燕三強不知怎麽的竟一下子跪了下來。他抱住路雨葵的小腿,額頭抵住對方幹淨的皮鞋哽咽道,“...對不起少爺,我...我太害怕了,我不是有意破壞規定來找您的...。

路雨葵勾起一抹陰笑,頗為高傲的擡腿,用腳尖勾起燕三強的下巴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可怕?”

“不...不是!我只是...。”

“夠了,你今天過來到底有什麽事?”路雨葵心情很不好,所以沒有耐心看燕三強那張油膩的臉在自己鞋子上蹭。他轉身坐到沙發上,燕三強很識趣的幫他倒水,中間還不忘用餘光環視一眼辦公室的環境。

在透光的室內中彌漫着不知道是粉塵還是水霧的東西,仔細嗅來有淡淡的古龍香,至于地上的角落堆積了破碎的花盆和酒瓶,書架與辦公桌更是淩亂不堪,沙發旁邊的桌上,煙灰缸裏的煙頭已經多到弄髒了整個桌子,這和路雨葵光鮮亮麗的外表不太相符,但可以看出路雨葵已經痛痛快快的發洩了怒火。

面對此情此景,燕三強咽着口水小心翼翼道,“您還記得12月5號的事情嗎?”

路雨葵表情驟然變化,燕三強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桌上的煙灰缸就落在了自己頭上。

随着燕三強的慘叫,路雨葵握着染了鮮血的煙灰缸面目猙獰,燕三強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觸到了路雨葵的哪個黴頭,可他也不敢反抗只能捂着頭趴在地上。

“你算什麽東西?還用你來提醒我!!!”

副總裁室外的人聽見路雨葵又開始發飙,心裏都打起退堂鼓,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秘書在外面焦急徘徊不敢進去,他是生怕路雨葵腦子一熱惹出來人命,可他又害怕要的是他的命。

“不敢!!不敢!!我...我這就滾!!”

燕三強被吓得渾身顫抖,他強忍疼痛連滾帶爬的跑到大門口正要出來,身後路雨葵卻又道,“過來。”

這一下燕三強徹底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可眼下他也只能順從路雨葵的意思,只好以最卑微的姿态爬到路雨葵身邊,“您...您吩咐。”

“繼續說下去。”路雨葵把煙灰缸往桌上随手一扔,然後點了根煙開始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

“...5號那天我和往年一樣給您的無定位手機發了信息,但是我去取發信裝置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人...。”

“誰?”

“這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和您長得極其相似,我沒有敢問名字。”

路雨葵臉色一僵,一抹煙灰因為他手指輕微的顫抖而落在了外套上,他像沒看見一樣猛然起身深吸一口香煙又重重吐出煙霧,“然後呢?”

“他說他失憶了什麽也不記得,我當時是想直接把那人給解決掉的,但是他和警察一起來的所以我沒能得手。”

“警察...?你知道那警察長什麽樣子嗎?”

“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看,反正有兩個人,聽聲音一個年輕些一個成熟些,對了,我聽那個年輕的喊另個人叫...‘安哥’。”

“安哥...。”路雨葵沉吟重複着,他開始思索某些事情。

“少爺您看...?”

“你确定那個人失憶了?”

“我覺得像,因為當時我掐他的時候他連反抗一下都沒有,整個人看起來木讷的很。對了,我記得他還坐在輪椅上,手上又有手铐,更何況警察也不會陪他玩這種游戲吧?”

“此事除了我們二人以外還有誰知道?”

“當然沒人了!”給燕三強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把這事往外說。

“嗯,做得好,”路雨葵展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重新坐下再次打量着燕三強,注意到了他右眉上方的疤痕,“那是怎麽回事?”

“這...這,”燕三強局促的捂住右眼,他此時已經顧不上額頭的傷口了,“您忘了,這是您打的...。”

“哦?還有此事。”路雨葵眼睛笑成了月牙,這份笑容加上他的面孔一時間令燕三強晃神,寺廟的鐘聲在他腦海中浮現,他覺得此時此刻他所信仰的東西比以往都更加真切。他是個虔誠的信徒。

路雨葵吸了一口煙後俯身湊近燕三強,他将煙霧淡淡的吐在對方的臉上。興許就是這份氛圍的影響,燕三強注意到了在路雨葵耳邊那紅色耀眼的光芒。路雨葵最喜歡佩戴的就是他紅色玫瑰的耳飾,可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他每年12月5號都會找到他并且将耳飾留在他那邊,等到下一年的12月5號再去取回來,從來沒有過例外。

此時路雨葵的耳飾就在他左耳上散發着奪目的光芒,燕三強雙眼迷離,神志不清,可就在下一秒,他仿佛被一盆冷水澆的醍醐灌頂,表情徹底僵在臉上。

路雨葵并沒有發現燕三強反常的表情,應該說他從一開始就毫不在意此人,自然就忽視了此人的異樣。

“管好你的嘴,幹你平常該幹的事情。”路雨葵語氣分外柔和,他對于有利用價值的人都是這樣子的。此時他已不見方才那盛怒的模樣。

燕三強愣愣的點頭,他自顧自的起身,路雨葵甚至沒有開口讓他離開,他就已經跌跌撞撞的推門狂奔出來。

燕三強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栗,從頭到腳都冰冷的可怕,這感覺就和那天碰見那個坐輪椅的怪人一樣,不,應該說比那時還要異常。

做他這一行的為了獲取情報所以很擅長觀察旁人,更擅長記憶,他敢說只要他看過一眼的人就絕對不會忘。他與路雨葵接觸多年,又怎麽不知道路雨葵的特點?

路雨葵總是只帶一只耳飾在右耳上,那是因為他左耳沒有打耳洞。可是剛才那個人...。

“不對...,和我沒關系...管好我的嘴...,我該幹什麽?”燕三強雙臂環抱住自己,額頭的鮮血不知不覺中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對此毫無自覺,只顧一個人喃喃私語,最後消失在了寒冷的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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