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蹤者

#10 失蹤者

12月9日上午10點整。

一輛黑色的私人轎車緩緩駛入懷海市公安局,從駕駛座上下來的是何魁,他打開後備箱熟練地取出輪椅,路遇癸也很配合的拄着拐杖從車裏掙紮出來。

他現在很會拒絕何魁幫助他的好意,因為他想盡快自由活動。他本以為從醫院出來會直接回何魁家或者警察幫忙找的臨時居所,可沒想到何魁把他帶來了公安局。路遇癸望着高聳且極具壓迫感的公安大樓,心底難免會感到怯意。

他還是第一次到這裏來,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在輪椅上坐好,何魁推着路遇癸正要進入大樓,忽然他們的身後傳來喊聲。

兩人回頭一看,一位年齡大約有四十歲,模樣分外憔悴的女人一邊招手一邊朝這邊跑着,“何警官!等一下!”

“宋女士。”何魁認識這個女人,他語調平靜,面容卻流露出一絲為難。

宋女士喘着粗氣在何魁面前停下,她抓着何魁的胳膊好像生怕何魁跑掉。離近一看,宋女士還是很有氣質的,可惜她衣着樸素皺巴,身後背了個挂有熊貓挂飾的紅色雙肩包,硬生生的将她的身高壓低了一些。隐藏在長發中的是不該出現在她這個年紀的白發,她将頭發就這樣淩亂的卷在後面,更令她憂郁幾分,她雙目失焦,好像下一秒就會被風吹倒那樣。

不知道為什麽,路遇癸看她十分眼熟,可是他确定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有...有消息了嗎?”宋女士試探性的開口,她因為這句話眼底泛出些許希望。

路遇癸看宋女士這樣,心想何魁應該會委婉一些,可沒想到何魁并沒有說得模糊不清,他很直接道,“很遺憾,目前沒有接到任何消息。”

宋女士愣愣的緩了一陣兒才回過神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被擊敗,她已經習慣聽見壞消息然後遺憾的離開。

“這樣啊...,沒關系,我只是來這邊發尋人啓事的時候順便問一問。”宋女士手足無措地向何魁點頭表示歉意,何魁回以敬禮,随後目送宋女士轉身離開。

就在宋女士剛回頭走了幾步,突然感覺自己身後一緊,一道力量不由分說的抓住自己差點讓她一頭栽倒。

她驚恐看去,只見輪椅上那位模樣病弱的年輕人瞪着一雙漆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那目光仿佛能将人吃掉般陰森空洞,宋女士心裏有些畏懼。

“有什麽事?”

何魁沒想到路遇癸會突然伸手拉人家,便立馬用力将路遇癸的手拽開,“你怎麽了”

“這個挂飾...真好看。”路遇癸的視線停留在那紅色的雙肩包上,大腦中開始閃爍某些片段。

“這是我女兒的,”宋女士無奈的笑了笑,她還以為只有自己女兒才會喜歡這種奇怪的東西,沒有想到能碰到知音,“對了,我看您臉生,請您幫我一個忙。”

路遇癸看着宋女士打開書包,從裏面抽出一張紙,那是一張尋人啓事,上面的照片是一位笑容燦爛的女孩子,她叫于新新,一年前失蹤在了姜水路的某家店鋪前面,時間不偏不倚,正好是12月5日。

路遇癸呼吸一滞,顫抖着雙手接過,臉色蒼白到了極點。照片上的女孩與他短暫到幾乎快要忘記的記憶重疊,他頓時身體發麻,難以置信。

“...這是我女兒的照片,”宋女士發現了路遇癸的變化,情緒驟然激動起來,“你見過她?!”

路遇癸茫然擡頭,不等他開口,宋女士已然跪在他面前,她用盡全身力量掐住路遇癸的雙臂痛苦嘶吼道,“你見過她對不對!!”

何魁見狀急忙上前制止,可沒想到宋女士的力量驚人,何魁嘗試幾次都沒能将他們分開。要不是路遇癸穿了厚厚的棉衣,恐怕他的雙臂都要被撓爛。

何魁不忍對宋女士使用蠻力,他急忙招來公安大廳的女同事幫忙勸導,然而宋女士根本就聽不進去。

“你見過她對不對!你告訴我她在哪裏?!求求你!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求...求你告訴我!求你...。”

宋女士越說越哽咽,到最後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下半身完全癱倒在地上,唯獨雙手始終不肯松開路遇癸,她此時抓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周圍來往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公安局門口的這一幕引起了衆人議論,有個姍姍來遲的中年男人沖出人群架住宋女士連拖帶拽地把她拉開,“你冷靜一點!”

宋女士看見男人後哭得更加痛苦,“他認識咱們的新新啊,他認識...!”

男人神色一變,趕緊看向路遇癸,“你真的認識我女兒嗎?”

路遇癸此時已經收住了方才的慌亂,他搖搖頭,“如果我能見到她,會第一時間聯系你們。”

“你看他不認識。”于先生感到遺憾,他強忍着哀傷制止宋女士的行動。宋女士這下徹底丢了魂,她哭得面紅耳赤,已經沒有力氣再回應于先生。

“何魁。”孟星涵接到樓下的通知後匆忙趕來,他沖何魁招手示意他趕快帶路遇癸進來。

何魁心中猶豫的看了一眼宋女士,最後咬咬牙鄭重道,“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新新的案件,我們一直在全力搜查着,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找到孩子。”

對于何魁的承諾,于先生只是點了點頭,宋女士則沒有表示任何感謝。都已經整整一年了,從他們的女兒失蹤到現在不僅沒有一點線索,就連一個人證也沒有,警察如果能搜查到的話早就應該有消息了,難道他們的女兒就這樣人間蒸發了嗎?

“何魁!”孟星涵不希望何魁和旁人說這麽多,畢竟還有其他群衆在現場,他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輿論。

何魁眼中閃爍隐忍的情緒,他用力握緊輪椅扶手緩緩進入樓內。于先生和宋女士則在其他同事的引導下進入休息室穩定心情。

上了電梯,孟星涵這才松了口氣,“剛才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你們突然和宋女士吵起來了?”

“沒有吵架,是因為他突然抓住宋女士,所以宋女士以為他認識新新。”

順着何魁的視線,孟星涵這才正式打量起路遇癸。他和別人一樣,只見過路遇癸剛出事故時的模樣,現在一看竟發現路遇癸比想象中的要更清秀老實一些,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

經過剛才一幕,何魁很确定路遇癸那突如其來的反常一定是記起了某些東西,宋醫生之前也說過路遇癸看見了一些眼熟的事物很有可能會想起了什麽,他記得宋女士身上的特征就是紅色的雙肩包以及雙肩包上的挂飾,另外就是路遇癸攥在手中的尋人啓事。

首先他很确定路遇癸和宋女士夫妻倆完全不認識,不然剛才在門口他們夫妻二人一定會認出路遇癸的。就說明路遇癸和失蹤的于新新有某種聯系。

只是有一點,案發時于新新才上高一,按照于新新的父母以及同學老師所描述,于新新是個很聽話很懂事的孩子,從來不會和亂七八糟的人鬼混。她一個未成年的女學生怎麽會和路遇癸這個成年男性在父母不知情的情況下聯系呢?

說起來他們兩個人的事件都是12月5日發生的,雖然一個事故發生點在姜水街一個在金穗大道,但姜水街這個地方卻和手機的發訊地點一致,他們兩個看似毫無交集的人難道真的有過接觸?

在何魁思考的期間,電梯上升至三樓,電梯門伴随着電流聲響徐徐打開,迎面出現了一位警官,他身旁跟着一個十分年輕的男生。

男生身穿黑色羽絨服,羽絨服之下是一套深藍色的校服,他頭上戴了白色棒球帽,還刻意用帽檐将面孔遮擋的嚴嚴實實,男生正低着頭慢吞吞的行動,看起來心情十分不好。

這個男生就是那天在和平一巷被何魁制服住的人。引領此人往前走的正是安昭桐。

“孟隊,何隊。”安昭桐朝兩人打招呼。

“你現在送他回家嗎?”孟星涵回應着。

“是啊,他都已經在這裏反省三天了,他父母也不來看看他。”安昭桐說到後半句時刻意壓低聲音,然而這讓男生更加不舒服。

“誰稀罕他們來看我。”男生嘀嘀咕咕的念着。

“你少說兩句吧,誰讓你沒事兒幹了往那種小胡同裏跑。”安昭桐有些無奈,他其實很不擅長教育這種叛逆青少年,但他認為這也是人生的必經之路,無論是他還是這個男生。安昭桐女兒還小,他想說不定以後能用上這些經驗。

關于這個男生,活脫脫就是一個烏龍事件,男生名叫段景曜,是懷海市第一中學高二的學生。市一中可是好學校,但段景曜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不良少年。

他那天跑到和平一巷只是為了躲到那裏偷偷抽根煙,沒想到他聽見了路遇癸打碎財神像的聲音後竟然打開後門了。順便一提,那扇後門門鎖有問題,只能從外打開。

段景曜沒想到小巷子裏有人,他看見人後條件反射地落荒而逃,這才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要說他膽子大吧,他能被幾個人吓得半死,要是說他膽子小吧,他也能公然逃課跑到外面抽煙。

“年輕人回家好好想想,不要走錯路了。”孟星涵路過段景曜時頗為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見這個孩子就讓他想起了何魁小時候也是這樣叛逆的人。當然何魁及時懸崖勒馬,現在成了正義的警察。

段景曜十分厭惡孟星涵這個樣子,他頗為煩躁的聳聳肩,同時雙眼瞪了孟星涵以及他旁邊的兩人。

他先看了孟星涵,又看了路遇癸,最後才看了何魁。他心裏對何魁十分忌憚,他可沒有忘記當時是怎麽被何魁按倒的,現在光想想就覺得喉嚨疼。

興許是這樣的心情影響,段景曜很快收起視線繼續低着頭走路。

就在剛才說話的功夫,電梯已經從三樓上升到了樓頂,安昭桐和段景曜只好在原地等着。段景曜無聊的盯着電梯顯示屏上不斷變化的白色數字,看着看着,他發覺這抹白色有些熟悉。

那并不是尋常可見的白色,而是一種偏灰一點的銀白,他曾經聽他喜歡的女生說過,她回家時碰見了一個留着好看銀白色短發的哥哥。他記得她說,那個哥哥雖然戴着口罩,但是眉眼和他有些相似,都十分帥氣。

段景曜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他竟然不敢回頭确認。說起來他喜歡的女生說完這件事後發生了什麽?

對了,她以這件事作為結尾,失蹤在了漆黑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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