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表

#13 手表

何魁從會議室出來已經是下午5點了。

他沒有想到會開這麽長時間,所以他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休息室找路遇癸。可他打開休息室的大門,路遇癸并不在裏面,何魁心裏一驚,趕緊撥打了楊昊的電話。楊昊平時工作與刑一來往最多,說實話何魁很難相信別人,不過楊昊為人他清楚,所以他請楊昊幫忙盯着路遇癸,楊昊很樂意幫忙。

其實楊昊對路遇癸也很好奇,想借此機會多和他接觸一下。

“喂?楊昊,你們在哪?”何魁的聲音很明顯是慌張的,楊昊還是第一次聽何魁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他甚至懷疑這個聲音是別人模仿何魁合成的。

“你開完會了?你往窗戶下面看看。”楊昊很淡定的答道。

何魁走到窗邊向樓下看去,他只見楊昊推着路遇癸站在樓下的院子裏,楊昊看上去心情不錯,他甚至還對樓上的何魁招手。至于路遇癸則微笑着看着他,像是在欣賞何魁着急的模樣。

“...等我。”何魁默默吐出兩個字後挂斷電話。

楊昊收回手機準備帶路遇癸回去,他這人話有點多,尤其喜歡碎碎念,他自顧自的嘀咕着,“何警官最近越來越像個人了。”

“他原來在你心裏不是人嗎?”路遇癸笑容更深了些。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越來越有人情味了。雖說他原本每天就忙得腳不沾地,那時候的他比起人更像個行屍走肉,你再看他現在,忙并快樂着。”楊昊回憶起以前的何魁,尤其是一年前他失去最後一個家人後,他表現的實在是太過可怕了,可怕到他沒日沒夜的消耗自己的身體工作,最後被強制責令在家休息。即便如此他也就休息了三天而已。

楊昊一直認為人都是有極限的,但這個說法在何魁身上顯然不适用,如果沒人管他,他恐怕能一直讓自己忙碌下去,直到把自己的生命全部消耗光。記得何魁剛複工時刑一的人需要時時刻刻盯着他,生怕他做出什麽傻事。

“他為什麽會那樣?”路遇癸的問題一出口,楊昊便停下腳步,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這是何警官家的私事我不方便說。”

“我猜是失去親人了對嗎?”

“... ...。”

楊昊的沉默代替了回答,路遇癸并沒有為自己猜對而沾沾自喜,他回憶起何魁清冷的家,再加上管書南不經意間說出一直在照顧何魁的生活,他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有親人是什麽感覺呢?親人離世又是什麽感覺?路遇癸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情感,但他本能的感到胸口有些沉痛。

兩人說話間何魁已經從樓上下來了,他朝楊昊和路遇癸的方向走去,楊昊望着何魁匆忙的步伐,抿嘴悄聲道,“給你提個醒吧。”

“什麽?”路遇癸擡頭看着他。

“不要輕易揣摩別人的內心,該裝傻的時候就要裝傻,即便你的猜測都是正确的。”

這是提醒也是警告,路遇癸知道楊昊是什麽意思,所以他不再回答。

... ...

開車回家的路上,路遇癸一直沉默着,直到何魁将車停在商業街外面,路遇癸才有些疑惑道,“這是你家。”

“有什麽問題?”

“我...還可以在你家住嗎?”

何魁解安全帶的手頓了頓,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焦慮,随後故作無事的繼續動作道,“上面給你申請的臨時住所還沒到位,先委屈你一下。”

“我不是不想,我是說你,不麻煩你嗎?”路遇癸離開公安局前一直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他不希望何魁把他送到不知名的地方,他還希望回到何魁家,沒有想到何魁真的帶他回去了。

“我有照顧植物人的經驗,所以我比較合适。”

“那你把我留到醫院不就行了嗎?”

“你現在的身體可以不用住院,不需要占用醫院的床位。”何魁的解釋令路遇癸找不到任何纰漏,他強壓着心中的喜悅,在何魁的幫助下下了車。

現在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晚上的商業街比以往更加熱鬧一些,周圍店鋪的生意看起來都十分不錯,這樣張燈結彩的地方給了路遇癸很大的安全感。何魁出現在街上,周邊店鋪的人只要看見了他就紛紛沖他打招呼,何魁都一一回應着,何魁看上去像喜歡獨處的人,但是卻很适應這樣的環境。

當兩人路過一家老舊的鐘表店時,何魁停下腳步,“你等一等。”

路遇癸還沒來得及開口,何魁就已經撇下自己走到鐘表店前将店鋪門口的拉燈打開。随着橙黃色的燈光亮起,鐘表店的大門“嘎啦”被打開,一位頭發花白帶着笨重老花鏡的老人探出頭來。

“你回來了何警官。”

“嗯,最近身體怎麽樣?未來天氣還會更冷一些,您的腿沒事吧。”

老人趕緊招招手,臉上的笑容根本就收不住,“感謝你的關心,這幾天街裏街坊的都提醒我讓我把暖爐打開,所以我的腿沒有什麽大礙,如果真出事了恐怕還要麻煩你。”

“我的電話您不是留着嗎?随時給我打電話。”何魁對待老人格外有耐心。這家鐘表店的爺爺老伴過世早,孩子都在外面工作,所以他一個人住在店裏。他的腿有很嚴重的風濕病,只要天氣一涼就會疼得徹夜難眠。前年何魁下晚班時路過此處聽見老人在屋子裏面嗚咽,所以把老人給背到醫院帶他看了腿。

鐘表店外的門燈老人經常忘記開,這也讓何魁一直以為這家店鋪早就廢棄了,要不是那天偶然路過,何魁估計現在也不知道老人的情況。從那之後何魁就養成了習慣,只要是他晚上路過看見鐘表鋪門口的燈沒開就會幫老人開啓,一來可以讓旁人知道鐘表鋪是有人的,二來他也能知道老人身體情況。

“真的謝謝你何警官,你比我兒子對我還好啊。”老人拉着何魁的手向他表示感謝,路遇癸心想何魁這樣的三好青年誰會不喜歡呢?自己能碰到何魁也是概率問題,說明自己運氣很好。

“這位是...?”老人注意到旁邊的路遇癸,他看見路遇癸坐在輪椅上,腿上還蓋了一條厚厚的毯子,認為這個孩子腿腳和自己一樣不利索。

“您好,我叫路遇癸,因為某些原因現在住在何警官家。”路遇癸轉着輪椅過來打招呼,他雖然是坐着的,但他上半身卻挺的筆,他向陌生人問好的時候神情看上去特別正經,活像一個商務人士和別人交換名片那樣。

難道他出事故之前是做銷售的嗎?但是他那一頭發色也不像是做業務的人。何魁推測着路遇癸的的職業,比起銷售他這副外貌更像是模特之類的,不過如果是經常上電視的人,突然出事故變成植物人還失蹤了一年,怎麽說也會引起社會轟動。

“哦...,原來是這樣。”老人很快明白了路遇癸的來歷。

何魁家裏有一個植物人,這件事在這條商業街可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看過何魁受到采訪的那條視頻,因此他們才更敬佩何魁能幫助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再加上路遇癸是突然憑空出現在何魁家的,只有可能是那個植物人蘇醒了。

“對了,我有個好東西。”老人看着路遇癸的臉忽然想到了什麽。他轉身走進屋子,不一會兒拿出一只長方形的盒子出來。

他把盒子打開,裏面躺了一塊棕色皮質表帶的手表,手表表盤顏色偏黃,金屬指針很有年代感,“我看這孩子手腕纖細,這個應該能帶上。”

老人說着就拉起路遇癸的手準備給他戴手表,何魁見狀立馬攔下,“不用麻煩您了。”

老人以為何魁認為自己在推銷,便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這表是我家孩子小時候的不要錢,我就是一直舍不得扔而已。我說想送給鄰居家的小孩,但是現在小孩都帶什麽電子手表,所以這表一直在我這裏放着,每個來這裏修表的人我都讓他們試試,但是因為是孩子戴的表帶短,沒有一個人能帶上。你說送給女士吧,這款表又是男款的女士戴不合适,你讓小路試試,如果帶不上就當我沒說。”

見老人這麽執拗,何魁猶豫着将手松開,老人趁機把表給路遇癸帶上,沒有想到正好合适,“你看看,和我想的一樣,我這表只贈有緣人,你就帶着吧。”

“這樣不好,我不能從您這裏收任何東西。”何魁很正經的道。

“我這表又不是給你的,我說只贈有緣人,你和這表沒有緣呀。你讓小路說,要還是不要。”

老人與何魁的目光同時看向路遇癸,路遇癸頓時有些緊張,他們兩個一個示意自己收下,一個使眼色讓自己拒絕,一時間路遇癸不知道該聽哪個人的才好。為了防止回去之後何魁教訓自己,他只能擡起手腕想着拒絕,可當他細細觀察這只表時發現這只表獨特的年代感還挺符合他的口味,他将表放在耳邊,指針“嘀嗒”的聲音令他內心平靜。如果他是來修表的,碰見這只表不管能不能帶上肯定都會買回家。也就僅僅這看了幾眼的功夫,路遇癸立馬改變了主意。

“這表我收下了。”

“你怎麽...。”何魁不滿的話語剛出口,路遇癸就立馬打斷。

“當然我也不會白要的,等到我以後工作了一定會把這只表的錢給您。”

“好好,收下吧。”老人不再多說什麽,他認為路遇癸的這個約定只是口頭說一下,他本意就沒想着收錢。

何魁嘆了口氣,他看路遇癸難得高興的樣子也不想掃他的興,改天他過來把錢付了吧。

“這孩子真懂事,說起來我今天也碰見個聽話的小孩。”老人很滿意路遇癸喜歡這只表,他不自覺的話也多了起來。

“什麽樣的。”

“好像是個學生吧,我看他棉襖裏面穿的校服。”

“學生?他什麽時候來的?”何魁出于職業習慣什麽多想都問兩句。

“我剛睡完午覺,可能兩三點左右吧。”

“今天又不是周末,那個時間學生應該在學校上課吧,他是怎麽跑出來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他看着家境挺好的,拿過來讓我修的那塊表價值得上萬。你也知道我這家店除了周邊的街坊,其他沒人知道,那學生我看着挺面生的,也不知道怎麽找過來的。”

“他除了修表以外沒有幹其他事嗎?”

“沒有,我給他說修表的時間會有點長,但是他很聽話的坐在椅子上等我修,我們中間還閑聊了兩句。對了,我記得他好像問過...警察家在哪裏住。”

何魁與路遇癸皆是一愣,兩人都開始警惕起來,但是為了不讓老人發現何魁繼續道,“他找警察怎麽不去公安局?”

“何警官你是不知道,其實經常有人來這裏問你在哪住,都是陌生人,可能是想找你幫忙吧。”

“但是也沒有外人來找過我。”

“那是因為我們都沒有告訴過他們,警察的住址怎麽能随便暴露呢。”

“那您的意思是那個學生也是來找我的?”

“這附近的警察就你一位。放心吧,我可沒有給那學生說,”老人一邊說着一邊随手指向不遠處一棟布滿爬牆虎的樓,“那棟樓的人早都已經搬空了,我們一般都說你在那裏住。”

何魁點點頭,“感謝您的配合,以後再碰到這種事情請及時給我說。...您還記得那個學生長什麽樣子嗎?也許是我朋友家的孩子。”

“長什麽樣子不太清楚,他戴着口罩,不過眉眼還挺清秀的,你別說,和小路還有幾分相似。他穿的校服是深藍加白色,我記得好像是懷海市一中的吧,離這裏還挺遠的呢。”

“懷海市一中...。”路遇癸喃喃重複着,似乎想起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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