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Chapter13
魔界西部是戰争過後的廢墟之地,滿目瘡痍,坑坑窪窪被戰火橫掃一空的大地之上,臨亂殘破的吊起一座廢城路德摩爾,魔界與萬靈的交界處,彙聚着游走于刀間火海的亡命之徒,世界的老鼠城。
路德摩爾建立在邊緣,出入口的大道旁有一家叫作“血骨肉”的老酒館,燈火不滅不關店,來來回回換盞百餘年從沒關上過門。
館中氛圍少見的高漲,衆者高吼,不自覺形成一個以吧臺為中心的圓,他們手或爪重錘桌板,齊聲不斷重複喊着“喝喝喝!”
馬格死桌指的是兩個立下賭約的以十桶死亡馬格酒為基數比拼,誰先死誰輸,在一方沒有倒下之前勝負不定,無酒再添,喝到死!
若是沒死就認輸,那麽按照規則強行處死,圍觀者皆有權動手。
小小一盞馬格酒足夠讓一個普通人類出現生命垂危甚至死亡的狀況,只有生命力頑強的魔族才将其當做常規飲酒喝。
而吧臺上與店主比拼馬格死桌的是一個罕見的黑夜精靈,衆所周知,精靈是唯一能與魔族生命力匹敵的種族,黑夜精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臺上的黑夜精靈無論魔角還是黑氣都屬于天印級別,與之對戰的迦王級店主也頗有壓力。
目前三桶酒已空,店主巴塞癱在吧臺上,黑夜精靈還能穩住身形,他們誰都不甘落後,雙方已無力氣再端起酒杯,只能請旁觀者送酒水進肚。
巴塞雙目充血赤紅,對方也沒比他好到哪去,可賭局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必須死一個才行。
在黑夜精靈又将一杯馬格喝完,巴塞渾身抽搐的倒下,皮膚下的血肉在馬格的副作用下爆開,噴灑了一地的碎骨內髒,空留一幅血淋淋的皮囊骨架躺在地上被拖回後臺。
酒館被此起彼伏的歡呼吞沒,沒人在乎萬局不敗王者落幕,只不過之後會成為他們的酒後常談罷了,他們在為新将的誕生歡呼,同時暗暗期待下一場比賽的到來。
黑夜精靈頂着一張被撐的紅紫的臉伸手去撈身邊人形布裹,晃晃悠悠地整理布匹将裸露出的小腿包住,一把扯下櫃臺上的鑰匙,抱着布裹上樓去,哪有一點喝多了的表現。
眼尖的就會發現露出的小腿上有燒傷,血肉模糊的,是新傷。
靠着味,這裏的魔族就能分辨被布包的是人,一個氣息異于任何人類的人類。
阿涅戈斯牢牢抓住懷中激烈反抗的人,耳朵上的紫晶石吊墜搖曳着微光映在側臉上,黑夜精靈的皮膚與大部分暗種族一樣呈暗色,阿涅戈斯便是如此,光暈得他五官更深邃勁冷,強有力的臂膀圈着懷中人有力的腰身,擱的生疼。
他嘆氣,“李銘思小姐,別動了,你現在全身都是傷,傷的是你自己。”
李銘思被包得緊,只能透過縫隙費勁的看他,大面積的燒傷痛的她直抽氣。
按阿涅戈斯的說法,萬靈本身是個由魔力維持秩序的地方,阿洛潔克也就是萬靈的太陽也散發着魔力,且比地球的光強烈,沒有魔力甚至也沒有魔耐的李銘思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先燒的是衣服,如果阿涅戈斯再晚來一步,就會因為無魔力阻擋直接自燃。
上一次沒出事是白文季利用自身魔力避護她,也就是說,在不死之森的李銘思絕對安全。
可獨自一人不同,沒有避護的李銘思就像是可燃物一樣的存在,一點就着。
阿涅戈斯撞開門把李銘思輕放在床,轉身扔掉身上的挂包坐下。
“總之你別動,我的魔力對你不起作用,你身上燒傷面積大很嚴重,待會兒要再上一次藥。”阿涅戈斯看着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李銘思,“你別那麽坐,側躺着,不然疼。”
李銘思一路上一言不發,甚至都不會喊一句傷口疼,阿涅戈斯找不到話題開口,無論他說什麽李銘思都不會回。
大多數時間都是他自言自語。
阿涅戈斯翻出傷藥放到李銘思身邊,提醒她用藥。
一開始在古老蠻荒他是想為李銘思上藥的,可李銘思對于他的觸碰很是抵觸,礙于李銘思只裹了一條披風,他也當是害羞。
路上他漸漸發現李銘思根本不喜歡被觸碰,甚至很讨厭近距離,半個身子都是傷也寧願自己走,後來還是他用魔力保護這一借口,李銘思才與他靠近,但始終不願意讓他抱,無奈之下,他只能逆着李銘思的意願強行抱着她走。
問題還不止如此,晚上睡覺也不肯老實的睡,只要他在附近,那麽李銘思絕不會睡,魔法對她又不管用,連睡眠魔法都無法施加,所以阿涅戈斯只好在抱着李銘思的時候頂着她不耐煩的眼神輕輕搖晃配合着幅度哄她睡覺,即使如此,李銘思也只是在實在撐不住的時候睡覺,然後睡一會兒又醒,非常不利于身體狀況。
耳邊傳來李銘思規律的呼吸聲,阿涅戈斯隐藏住氣息靠近認真聽,發現是真的睡着了。
幾天的精神緊繃,受傷的過度消耗讓李銘思一沾床板就睡了。
阿涅戈斯搖頭控制魔力隔空為她上藥,李銘思因為自燃大半個身子都被燒傷了,頭發被燒沒了只願意裹在披風底下。
四天的路程,阿涅戈斯說的最多的就是等不死王神來了她會帶你去萬物之神那療傷。
雖然李銘思沒有回應,但根據心跳判定,她應該接受了。
做為黑夜精靈的阿涅戈斯是精靈種族獨上的存在,在心性方面他同普通的精靈一樣好說話且理性,阿涅戈斯成為十二靈神序廳衛後掌管黑夜的秩序一職,便在夜之庭久居,偶爾處理一下不自量力想擾亂秩序的家夥,除此之外的事他很少摻和。
做為最好說話事情也最少的一個秩序衛神,不死王神親自下場求他去護人自然不會拒絕,不死王神提出的要求是在她處理完這件事之前請他保護李銘思。
阿涅戈斯也知道這件事情現在鬧得天翻地覆,就連他這樣足不出戶的也了解到一些事情,比如說擾亂世界秩序,更甚者與十幾年前葉爾離多叛亂牽扯上關系,為了防止這件事情背後運作處理掉牽扯上關系的李銘思,他甚至不能拉開傳送門暴露證據只能徒步帶李銘思。
四天過去,神界一團亂,阿涅戈斯不知道為什麽另一個世界的人族會扯上關系,但他也只能憋着帶着這個小祖宗四處走。
阿涅戈斯召喚出神典法則坐回椅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擡上桌,他不禁感嘆道:“也不知道作為一個普通人類你怎麽跟這些事扯上關系,還讓那個不可一世的笛奎爾把你扔到禁地古老蠻荒。”
“誰知道呢。”李銘思不知何時醒來,聲音嘶啞極了。
李銘思淺眠睡不好,這一點阿涅戈還是知道的。
這麽多天,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
阿涅戈斯一看她醒了,勸道:“你睡睡吧,你這樣不利于傷口恢複。”
李銘思聽若罔聞,腦子昏昏沉沉,身上又疼得不得了,盯着斑駁的牆面說:“你說我做了什麽才要被這樣對待。”
阿涅戈斯沉默一會兒,又道:“神界一直有一個傳聞,身為深淵之王的魔神笛奎爾深愛不喜魔族的不死王神。但說到底都是空頭傳聞,沒人能證明擁有魔族血脈的不死王神不喜歡魔族,也沒人能證明處在深淵之底的笛奎爾與她相識。”
“如果你覺得是空頭傳聞就不會和我說了。”李銘思拖着聲音,話說的很慢。
“你覺得是真的嗎?”阿涅戈斯問。
李銘思目光冷如霜雪,又如匍匐的毒蛇,她幽幽慢道:“誰知道呢。”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這些事,她也不想扯上關系,可現實就是她扯上關系了,她也知道白文季認識笛奎爾。
這一路阿涅戈斯和她說了很多話,她知道白文季與玻亞帕克在處理笛奎爾涉及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回去,還怕神界出一點狀況,甚至連那兒都不能去。
憑什麽白文季留在地球那麽多年,現在是她這個幾天前和白文季認識的人出事兒?自己又憑什麽要遭受這種痛苦?
她的頭發被燒沒了,半張臉都被燒融了,身上就沒有能看的地方,每天疼得她睡不了覺,被人碰一下就疼得她直抽抽。
她一點都不想考慮其它,真的很想一巴掌拍在白文季臉上問你這時幾年是幹什麽吃的,這王神位置你不如不坐,丢人現眼。更想一把火燒了她讓她嘗嘗自己因為她而受的傷。
阿涅戈斯講的那愛不愛的更和她沒關系,她管那兩人背地裏上演什麽千年愛恨情仇,跟她屁關系都沒有,憑什麽她被火燒被扔海一次次在死亡邊緣徘徊。
哪是什麽平靜的一汪泉水,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沼澤,跟她有關系就得死。
災星,廢物,什麽事都辦不好。
要是還能回地球她立刻走人,一分鐘都不留,幹不過躲還不行嗎?
別說靠簡栀利這個機會往上爬,下一秒就會死人的處境她不想待,像她這樣的底層垃圾,忙忙碌碌平庸一生才是結果,李銘思也沒料到自己想往上爬經歷的居然是一次次真正的死劫。
李銘思生平第一次把自己氣哭,從8歲中暑後她就沒哭過,她蜷縮着,任憑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不喘一下也不呼大氣,生怕身邊的阿涅戈斯發現她哭,太丢人了。
哭是李銘思覺得最矯情的事情,有事就挺,哭有什麽用,秉承着這個原則,她流了幾滴眼淚就逼着自己收住情緒。
短短幾天瀕臨兩次的死亡和如今身體上難以忍受的痛苦和醜陋在蹂.躏她的心态,她又要咬着牙扛下去。
阿涅戈斯何嘗沒發現李銘思哭了,在他的精神力面前一切細節都逃不過,眼淚滴落的聲音,加重的呼吸和精神以及心髒跳動的變化,這一切細小的在他耳邊無限放大,但他揭穿只會讓這個哭都不想被發現的人難堪,他能做的就是裝作不知道任其發洩。
到底來說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是個感情豐富的年紀,本就不該承受這麽多。
阿涅戈斯知道這個年紀能成為這樣的孩子過去肯定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概括的痛苦。阿涅戈斯過往一帆風順,不能體會,不知道怎麽樣安慰,幾句無從輕重的好話根本沒用。
阿涅戈斯離開留給李銘思一個單獨的環境爆發情緒,設下結界下樓給她拿點不蘊含魔力的食物吃。
樓下的魔族還因為剛剛那場比賽餘興未了,又有兩個不要命的為了興致抱有一絲能贏的觀念開了一桌馬格死桌,整個酒館鬧哄,顧及李銘思安全,他要了點東西就回樓上房門口呆着。
阿涅戈斯沒興趣看糟蹋生命,他與巴塞比賽僅僅是因為巴塞不允許人類留在店裏。
通過魔水晶聯通同為十二靈神序廳衛的羅姆俟西。
水晶那頭響起一道如清水的悅耳打趣的聲音:“稀客,怎麽突然想起來聯系我了?”
阿涅戈斯輕咳兩聲,“我想問問關于笛奎爾的事情。”
“沒戲,現在罪欲之神秉承着無以相告的态度正在周旋萬物之神的盤問。”
“不死王神的态度呢?”
“哪來的态度,現在不死王神和笛奎爾還沒現身,不知所蹤。”
“不死王神沒有現身?”阿涅戈斯皺眉,要知道昨天他才剛跟不死王神點過消息。
羅姆俟西停下手中的動作,倒在森羅大廳中央仰頭看着宇宙水晶,累到不耐煩的說:“你縮在夜之廳這麽久不出來,平時也不見你聯系我,我對你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為你提供外界消息。”
阿涅戈斯尴尬道:“前不久我們才剛剛見過。”
羅姆俟西呵呵一笑,“上次見面還是五十年前的萬花大典。”
“這麽久了嗎?”阿涅戈斯手抵着額頭不知道說什麽。
“這件事情确實不該那麽快下定論找罪欲之神探口,只是葉爾離多那件事情關乎到不少事,太亂了,笛奎爾扯上關系那麽背後肯定有罪欲之神的操控,這關乎到謀反神權,是個大事,之後肯定沒那麽太平。”
羅姆俟西說的算是好了,罪欲之神要是與葉爾離多妄圖滅世有關系,就代表萬年之前人人禁口的天神之戰可能再度發生。
那一次的戰争使萬靈重新根生,衆神隕落,後天譜寫的神話中消失了太多神位,是世界的一次重創。
倘若再度發生,無法想象那樣的災難再度重來會造成什麽慘況。
自從天神之戰過後,神界過往被掩埋于時間,如今神界歷史是從零開始的新譜寫,那場戰争不僅帶走了衆神,同時也帶走了許多信仰這些神的生命。
一切重新開始後,記得的祂們的只有像阿涅戈斯和羅姆俟西這樣存活下來任職萬年的世界之靈和那兩位永存最初的始神。
阿涅戈斯呼吸一窒,魔水晶的光像突然熄滅,腳下地面劇烈晃動,空氣中的魔力像是受了什麽驚慌似的亂竄,凝結成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擊打,使他難以呼吸。
做為夜之庭的操控者,阿涅戈斯對萬靈有一定的操控權,他感受到有關黑夜的所有元素全都在暴動,完全處于失調狀态,簡單來說,黑夜處于失控狀态。
現如今門外就是他所掌管的時間,單單從能影響到黑夜紊亂這一點就說明,腳下的震動不止發生在魔界區域,闊及整片萬靈大陸。
強烈□□的魔力影響不到房中無魔力運行的地球人李銘思,可萬靈的生靈就不一樣了,這裏的所有種族無一例外都是由魔力而生,魔力愈發強大混亂所帶來的痛苦愈加。
阿涅戈斯痛苦的倒在地上,此刻空氣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勁的往嘴裏竄連呼吸的時間都沒有,做為靈神的他自然是不需要呼吸的,因為精靈本身就是魔力為基本的形成,所以他承受的痛苦自然是他人無法比拟的。
阿涅戈斯一只手死死扒住地面,留下深深的五指抓痕,這種毀滅性的打擊将他攪得一團亂,也将他硬生生拖回萬年之前。
這不是第一次,早在萬年之前那場戰争中衆神的隕落,秩序的毀滅也導致過這樣的災難,看在目前建築還能維持的狀态,想來這次不嚴重。
當年,魔力比如今更加蓬發蘊盛,帶來的傷害自然也更加絕望,整片大陸毀于一旦,陸地下沉海嘯頻發天氣失控,僅僅是一開始的魔力失控就帶走了無數的生命,大多數屍骨無存,寥寥無幾的幸存者和幾乎空缺的神位創造了那個黑暗的年代。
神一次次将那些死去的靈魂聚集在一起,祂做不到更多了,魔力失控後緊接而來的就是長久的魔力匮乏,神無能為力,祂感受着世界的冰冷,信徒的死亡,崩壞的世界。
神說,我從未如此無力。
神又說,我将不惜代價。
神做到了,祂從不會對祂所愛的孩子們言而無信,只是這一次,祂給的機會不多。
黑暗而又無力的歷史掩埋着什麽?掩埋着那群待在衆神神位之下無數的神使靈神的生命,祂們用自己的生命去填補這個孕育着祂們和創造祂們的神所憐愛的世界。
祂們誰不想活下來?祂們将機會給予了能馬馬虎虎接管衆神位置的靈神們,帶着對将世界毀滅的如此殘破瘡痍的怨恨,即将消失的恐懼和僅存的愛離去。
祂們誕生的意義就是神對萬物的愛。
當世界一步一步被重建,神又悔恨,祂賜予了那麽多生命,給了他們最幹淨美好充滿着無限可能的世界,再回頭看看,這個世界成什麽樣。
滔天的貪婪惡欲最終只能反饋給他們自己,原本世界不需要走到這一步,而那些藏身在黑暗中的生命也不該有。
人類說,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更多的領土才能捍衛人類的權力。
于是戰争向周邊種族發動。
魔族說,人類發動了戰争,這是狂妄的挑戰,我們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否則總有一天他們騎到我們頭上。
然後戰火從世界邊緣向內陸燒去。
精靈說,看看這被戰争損壞的世界,看看死去的生命,看看我們的家園被毀成了什麽模樣。
所以他們站出來又形成了戰争勢力。
靈族說,要捍衛…
………
誰有錯?
每個種族都看不慣其他種族,誰都不會承認自己是錯的,每個種族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們會說自己恐懼憤怒捍衛。
誰不會說?誰不能說?
但無論是哪一個種族都沒有想過創造他們對他們愛護有加的神,看到這幅畫面是多麽的痛心,祂看戰火紛飛下一個個死去的生命,再看因為戰争的全面爆發而起争議的衆神,祂看的比誰都清楚。
當黑暗來臨時,虛弱不堪的神清點着死去的生靈,從中篩選剔除,祂覺得新世界不需要太多的孩子。
神不想犯第二次錯誤,卻也不希望就此結束,神如此想,所以每個種族的數量少之又少,不足原先十分之一亦或者百分之一,在漫長的時間中又創造出各方維持世界平衡的光靈,浮沉島之類的存在。
*
短短幾分鐘的動蕩過後,阿涅戈斯努力調節狀态,他不明白,如今誕生的所有被冠名的王神即使死去也從未發生過這種狀況,更別說那些一二三段王,難道是兩位始源之神打起來有一方戰敗了?
怎麽可能!再怎麽說兩位重量級別的神不會為了能和平解決的事打起來!
為什麽如此确信?當然是因為祂們都見證過鬧翻之後帶來的影響。
阿涅戈斯奮力起身,扶牆開門,指尖微微顫抖拉扣上留下幾道淺淺的劃痕,他不擔心李銘思會因為劇烈的搖晃而害怕,他居然覺得她不會在乎。
事實證明,李銘思确實不在乎,她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躺在床上。
阿涅戈斯走到她身邊抱起她,“趁現在魔力不穩定裂縫和波動複雜的時候,我強行把你送回不死之森不會留下痕跡,我要回一趟天佑邦城,也就是神界去查看情況。”
李銘思安靜的詭異,在這種局面下,她沒有任何可選擇的權力。
見她不回,阿涅戈斯默認,強制運轉還未平靜下的魔力,混亂到連魔法陣都張不開,只能硬着頭皮傳送,混沌狀态下傳送過程中所有的傷害他全部承受。
不穩定狀态下,阿涅戈斯甚至都沒有發現李銘思暈死,直至他倒在不死之森的泉水中被穩定的魔力滋養片刻才緩過神,不死之森的魔力溫柔的同潺潺流水一樣,讓受到晃動的他感到安心極了,差點沉醉其中。
外面發生的如此嚴重,不死之森卻一點事都沒有,不愧是“初始之地”,世界最強健的存在。
由于着急回天佑城邦,考慮到不死之森的泉水有滋養安心的功能,權衡再三後還是将李銘思放在泉水中浸泡,看看不死之森有沒有能力恢複小姑娘的身體。
不死之森的泉水淹不死人,只要她醒後發現自己在泉底不要一驚一乍以為自己有特異功能就好,為此阿涅戈斯特地拜托泉中栖息的水生幫忙提醒才離開。
*
天佑邦城 夜之庭
神明确規定,不能到處亂跑,你是哪的神使靈神傳送就在哪,不可侵犯祂人領地,所以阿涅戈斯的第一站一定是這。
古老繁複的夜之庭以黑金色為主,空闊的星羅廳頂上閃爍着密集的星光,濃縮了萬靈大陸的整片夜空,詳細到每顆星星的排列與光暗,組成和活動軌跡。
如此繁密的星點光程卻極短,都映不到阿涅戈斯的頭頂,他俯身對準置于星際軌道上的星象圖,以精靈種天生對光的掌握靠着星象圖光靈敏銳轉變的千奇幻變梳理順發。
剛剛在地上打滾頭發亂的不像樣,不能頂着亂發出去,他要面子的。
還沒等他順完,星羅廳的大門就被毫不猶豫的破開,幻象光影被炸的渙散,惹得阿涅戈斯多年未發的火氣一股腦沖上頭。
夜之庭從基本上來說就是他的領地,每一塊牆壁都與世間萬物有着極深的聯系,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因此常年無神敢踏入,沒想到短短幾天,他的領地居然已經可以任神進出了。
阿涅戈斯二話不說發動隐匿于夜之庭的束縛武器,不費吹灰之力抓住了毫無防備的入侵者。
“是我是我!捷帝雅門摩耶沙!你幹什麽,除了我以外有誰能破你的陣?”被束縛的大型靈神奮力掙脫,氣急敗壞的吼叫着。
阿涅戈斯毫不驚訝祂的身份,面無表情地操控神武将其放下,“是你啊。”
“我看你分明知道是我!”捷帝雅門摩耶沙洩憤似的一腳踢開即将收回的神武鎖鏈,“誰讓我怎麽叫你你都不回應我,只能到處找你。”
他回頭,“你也感受到了吧,久違的混亂,你覺得會是誰呢?”
阿涅戈斯皺眉搖頭。
“不久前,我随萬物之神去魔界調查,笛奎爾的殘神潰不成軍的逃回來,罪欲之神快氣瘋了,你也知道祂多寶貝笛奎爾這個瘋子……”捷帝雅門摩耶沙眼神幽暗,還沒等祂繼續說,就被阿涅戈斯打斷。
他說:“如果是千棠琳秋隕落,作為大陸命脈的不死之森也會随之而去,肯定會影響到我們,但沒有。”
當時的他根本就沒有注意不死之森的狀況,他也沒空去探查。
捷帝雅門摩耶沙點頭應道:“對,泊拉克也來消息說,不死之森失去控制不讓靠近,按照前所未有的穩定狀态運行着,并沒有影響到我們,我在想,以千棠琳秋的性格會不會是隕落的前一刻切斷與不死之森的聯系,那樣就解釋的通了,況且笛奎爾還存在,更說明隕落的是千棠琳秋,所以現如今的不死之森因為失去核心出現了嚴重的攻擊性自我保護行為。”
阿涅戈斯慌了,他剛把李銘思送過去,如果短短的時間內真的發生了那麽的變化,那麽李銘思呢?屬于外體的李銘思會不會遭到不死之森境內的攻擊?
送李銘思過去這個行為就是在害她。
一想到這些,阿涅戈斯周身氣場都亂了,他也試着回去,卻受到了阻礙,沒有一點動靜。
見阿涅戈斯突然神色慌張來回行走,捷帝雅門摩耶沙一下就猜到他可能又幹了什麽糟糕的事,按出現的時機很有可能與千棠琳秋有關。
“阿涅戈斯,你怎麽了?”捷帝雅門摩耶沙拉住幾近暴走的弟弟。
阿涅戈斯一把摁住祂的手,緊張兮兮的說:“我受千棠琳秋之托,幫她照看一個受牽連的來自地球的人類女孩,剛剛出現□□,我想回來看一下,就把那個人類女孩送到不死之森去了。”
捷帝雅門摩耶沙一如往常不慌不忙,似乎很不理解他為什麽這麽着急,他平淡的說:“不就是一個人類嗎?你只是受她之托,這是你能想到最好的應對方法,你又沒有能力帶人類回神界,如果那個人類真的死了,又不是出自你手,你為什麽要這麽擔心?”
就知道是這樣,阿涅戈斯呼氣,捷帝雅門摩耶沙的語氣是那樣的輕松。
他的哥哥捷帝雅門摩耶沙是萬物的負面情緒中誕生,對任何一個種族都有強烈的惡意,生命在祂眼中不值一提,是最冷漠的靈神。
不該說給祂聽的,要趕快找萬物之神才行。
阿涅戈斯甩下一臉冷漠捷帝雅門摩耶沙飛出夜之庭,向萬物之神居住的神殿飛去。
他後悔,他為什麽要因為混亂着急,再多等等就好了,等出一個結果,要是不那麽害怕混亂就好了。
李銘思動不能動話不能說,只是任人宰割破娃娃,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如果她出事了,身為被委托者的阿涅戈斯難辭其咎。
像李銘思那樣頑強堅韌的生命,應該大放異彩的活下去,輕而易舉死的毫無輕重太不講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