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春草木深

城春草木深

顧簡走後,劉飓直起身子,回頭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了一下眉心。

劉飓長當今皇帝三歲,從小經常同太子一起玩耍讀書,說是同太子玩耍,不如說是太子常常粘着着他。

兩兄弟年齡相仿,皇上生性和善,開朗,而劉飓沉悶、寡言。

皇上從小有什麽苦惱的問題都會請教這個長他三歲的兄長,小時候因學業問題被父皇責罰去向九哥劉飓訴苦,如今繼承了皇位,從後宮的争風吃醋,到朝中官員的調用,凡是一遇到自己苦惱、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便要去劉飓府上詢問一二,以至于性格完全不同的兩個兄弟竟相處得很是親近。

劉飓喜好武事,從小都在勤練功夫,研習兵法,一直到十七歲時,自己請纓随大将出征,以高超的陣法把敵人打的潰不成軍,奪回了失去多年的邊口要地,立得大功封王,移居自己的王府。

除了随軍出征的幾次,平時劉飓便深居自己府內,鮮少與京都權貴結交。

如今先帝去世,太子登基成為皇帝,皇帝還是習慣隔三差五去他的府上閑敘衷腸。

那一日,皇上到了劉飓府上。

“九王兄,有密報說清平州的五王兄安平王要造反,起初孤是不信的,他沒有兵權拿什麽造反,直到近日聽說沈光的嫡女與世子劉錦奕定了親,孤才越發起了疑心。”

“五王兄雖說沒有兵權,可他在清平州已經快二十年了,當地的一些士族豪強都巴結他,他們又家家養着部曲,說不定聯合起來暗自形成了勢力,如若他再借着與沈光的姻親關系慫恿他帶那五萬軍士舉起大纛造反,那可怎麽辦呢。”

皇帝眉心豎起一道深痕。

安平王謀反一事,劉飓也得到手下密報,對于皇帝的這番推測,他早已想到,只是目前一切有待進一步查詢,目前只能對其安撫一二。

劉飓神色冷靜地為滿臉憂慮的皇上弟弟倒了一杯茶道:“皇上,沈光這個人在我朝一直以忠義冠名,當年對父皇更是忠心耿耿,我倒覺得他不會同五王兄勾結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現在只是密傳,不一定為實,皇上且先不要太焦慮。”

“孤如今登基不到兩年,孤知道有他們幾個年長的王兄很是不服氣父皇把皇位傳給孤,他們中間不乏有顧慮多的只是想一想,可孤看這個五王兄可不只是想一想那麽簡單。”

皇帝沉默片刻又道:“九哥,你去幫孤探一探消息可否屬實,他們那邊的人只見過九哥小的時候,如今定是不認識你,且九哥辦事孤最是放心的,九哥!孤現在只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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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兄改稱了兒時的九哥,皇帝焦灼的眼神盯着劉飓沉凜的眸子。

“好,我先去探探虛實。”

*

沈光從來不主動招攬門客,為的就是怕有存心不良的人混進自己府邸。

為了很自然的潛入侯府,劉飓故意在沈光辦公務的途中讓手下把自己打暈,裝作被劫匪劫了錢財又受傷的樣子,被沈光救過回了府中。

為了更逼真打消沈光的顧慮,手下重重的一棒子下去他昏迷了兩日才醒來,迷迷糊糊中他還聽醫官說:“這府裏也不知怎麽的,先是是女郎君昏迷,沒兩日又撿回個昏迷不醒的。”

剛醒來那日,他确實有短暫性的失憶,所以侯爺稱呼他為無名,沒過兩日他就恢複了記憶,就着自己來的目的,順其自然繼續裝失憶暫且住在了侯府。

要查的事情剛要按着計劃一步步開始,見到這個傳聞中與世子定了親的嫡長女後,他便心事重重。

希望沈光真如朝中人所說一樣,是一個忠義之士,不會參與謀反。

*

劉飓繼續紮着馬步。

顧簡在園子裏走了一圈回到清芷閣。

又繼續讀《鳳求凰》這篇賦,上學時候背些東西還算容易些,現在讓顧簡再背這些詩詞古籍,着實需要費更多的心思。

好在這篇賦還算簡短,韻壓的好,讀起來容易些。

背到掌了燈,顧簡才停下來。

“女郎君,莫言太過勞神了,早着歇着吧。”春桃道。

古人睡的太早,天一黑大部分人都要睡覺。

初夏将入夜不過才七點多,在上一世的這個點,顧簡才剛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開始屬于自己的美好時間,或是自己做點美食喝點小酒;或是偶爾與男朋友看個電影逛個酒吧;甚至有時候還在被迫加班,總之睡是不可能睡的。

顧簡想喝點酒,可身體剛剛開始恢複,兩個丫頭定是不讓的,于是她推開書架邊上的門去了露臺上。

夜間露臺前的花林植被在屋內燭光的映射下只能看到一米左右的距離,再遠處皆是黑漆漆的,這一點又讓顧簡感覺古代不如現代大城市的燈紅酒綠熱鬧。

顧簡正深吸了一口夜間清爽的空氣,突然從花叢間跳上來一個什麽東西,差點讓她沒呼上來那口氣,随後只聽得一聲:“喵……”

原來是一只白貓,圓圓的腦袋正蹭着顧簡的腿。

“團子回來了嗎?”春杏跑過來問。

“它定是知道女郎君醒了,才跑回來了,消失了這麽多日,以為它跑丢了呢。”春杏笑着看着這個叫團子的貓。

顧簡也比較喜歡貓貓狗狗,奈何工作太忙從來沒養過,只是在小區偶爾買點吃的喂給流浪的小貓小狗。

她蹲下把團子抱在懷裏,團子添了添她的手便将頭搭在了顧簡的胳膊上。

“它消失這麽多日吃什麽?”

春杏笑道:“草坑裏的螞蚱、蝴蝶、蟲子都是它的美食,它是餓不着的。”

“喵……”

“呵……,是在說你嗎?”顧簡輕輕拍了拍團子的腦袋,團子覰着眼。

撸了一會兒貓,顧簡洗漱完躺在睡榻上,想起日後能肆無忌憚地驅使那個陸琛二號就開心。

次日,又是被外面清脆的鳥叫聲喚醒,想來是因為整日沒什麽費心的事,又睡的早,顧簡起床倒沒那麽煎熬了,總是能很早的醒來。

洗漱好,吃了早飯整好衣裝,顧簡走到露臺上看了看沒見劉飓,又去溫習顧清璃布下的功課。

“對了,春杏,你去告訴清璃公子,就說我這兩日還需修養,不便過多勞神,過幾日再去找他。”

“好。”春杏領命去了。

不一會兒,外面粗使奴婢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來修剪植被。”

“這裏不用你,我們來就可以了。”

顧簡聽到對話,急忙站起來跑到門口。

劉飓拿着一把大剪刀站在小院外邊的鵝卵石路上,臉色沉靜,看不出任何他的心裏活動。

“是我讓他來的。”

“女郎君。”粗使奴婢喚了一聲。

“你過去吧。”

劉飓從旁邊的小徑繞到了露臺前,顧簡拿着書坐在小幾案邊有靠背的胡椅上監工。

清晨的日頭像初長成的少女,溫潤不過分炙熱,空氣中彌漫着青草的香氣,綠肥紅瘦,枝葉上還有未消散的露珠。

顧簡抿嘴笑着,上一世她被他操縱,這一世他終于落在了自己的手裏

“那邊,那個枝子太雜了;那邊,把那野草都拔了;還有那邊……”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快兩個時辰,春桃走到旁邊瞪着眼道:“女郎君,再剪下去,花草都快要被剪成凸枝了。”

顧簡沉浸在報仇的快樂中,春桃一提醒她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劉飓提着大剪刀,擡眸飄來一記意味不明的眼神,語氣淡淡道:“要不要都剪凸了,來年會長的更旺盛。”

他雖語氣平和,但不知為何還是讓顧簡手指一縮,她輕咳了咳嗓子:“好了……春桃,你給無名倒碗茶吧。”

“不用了,若沒什麽要剪的,我先走了。”說完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碎枝葉,轉身走了。

“這個無名只聽說他比較悶,在我看來根本就是無禮。”春桃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道侯爺把他留在府中做什麽?”

春杏拿着剛換完水的花瓶,笑着走過來道:“咱們侯爺心善,總不能看着一個不知道家在哪裏的人,把他攆出去吧,再說那日我看到他對侯爺很是恭敬的,并沒有你說的無禮,或許他是對女眷才這樣。”

“呵……怎麽,看女郎君柔弱好欺負啊?”

“……沒有吧。”

小姐妹兩為了劉飓嗆了兩句。

顧簡則盯着眼前快被剪凸的植被,內心嘀咕,諒他再怎麽心裏有氣,那也不敢對候府的女主子怎麽樣。

~

随後醫官來送丸藥,又給顧簡摸了摸脈,“女郎君脈相微細,但無大礙,只需再吃一些丸藥調理即可,休息之餘,多去園子裏散散步,有助于提升氣血。”

“有勞醫官。”

傍晚顧簡吃了飯,出去消食,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片林子。

同樣的時間,劉飓也來到林子裏。

顧簡看到劉飓眼神先是一怔,劉飓也沒想到會再一次遇到顧簡,步履停頓了一秒,又繼續走到一旁紮馬步,沉冷的一聲:“還有什麽要剪的嗎?”

他明明穿着與其他家仆一樣的衣服,可不知為何他卻像一個暗夜中的刺客,好像稍不留神便會被他紮一刀。

顧簡有點語結:“我……我只是來散步的,怎麽?讓你做事,你還有怨氣了不成?”

“不敢。”

“不敢就好……今後清芷閣的所有植物都由你去澆水,你可願意嗎?”

劉飓本來微閉着的雙眸,輕輕擡起:“……知道了。”

春杏不知顧簡為何與無名杠上了,難不成是想使主子的性子,治一治他對自己的無禮?她皺着的眉心一上一下。

顧簡也閉上眼,迎着樹葉的縫隙間投來的柔光。

林間一時安靜的只能聽到微風拂動樹葉的聲音。

這時一個小厮從夾道處走來:“無名,侯爺在馬廄讓你過去。”

顧簡聞言,精神一振,自己也想去看看,于是跟在了劉飓身後,往馬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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