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陌上花開不見君
陌上花開不見君
皇帝還沒問完,脖子便往後撤了撤,忐忑地等着劉飓回答。
劉飓微低着頭,扶在腿上的雙手指尖微微收了收,好一會兒才擡眸問皇帝:“陳如饴說什麽?”
皇帝被劉飓擡起的冷眸唬了一下,“啊?哦,陳如饴說……你為了那個沈清芷跳了涯……才受了重傷。”
皇帝也知道陳如饴一向喜歡劉飓,聽她說了那麽多也不知道有沒有誇張。
“……”劉飓又沉默了一會兒,道:“不錯!可惜,跳晚了一步,沒能抓住她。”
“……吭”,皇帝“吭”了一聲調整了下氣息又道:“那個九哥,既然人已經去了,那還是要向前看,如饴她與我們自小相識,她一直都喜歡你,你也是知道的,用不了多久……”
皇帝的話被劉飓不愉的眼神看頓住了,他眼睫閃爍了幾下,嘴角一抽僵住。
從小就是這樣,這個九哥一但不愉快眼神一變,自己就會心頭一緊,到現在自己成了九五至尊也怕。
劉飓眉心蹙着,問:“什麽人已經去了?”
皇帝:“……”
“……她只不過是受傷了,在一個安靜的地方養傷而已,傷好了,我們自然會團聚。”
皇帝:“……”
“至于陳如饴她喜歡誰與我無關,皇上如果有什麽合适的人選,盡快讓她嫁人最好!”
皇帝:“……”
說起陳如饴,他一肚子火,當日若不是她在那裏,自己定會過去細細檢查一遍,哪裏會讓那些人将她迷暈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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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覺着胸口疼。
“還有,我不喜歡別人背着我讨論我的私事。”
他就差說,你的國事我不會多過問,我的私事你也不要管。
皇帝:“……啊,嗯……那九哥你別太上火,我也覺得那沈清芷定是在哪裏養傷呢,不日就會與你團聚的。那……九哥你抽時間給沈光回一急信,他快兩月沒收到你給他的回信,他都寫折子到我這裏詢問她女兒有沒有進京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呢。”
“……”怎麽回?怎麽回?
劉飓擡手捏上了眉心。他恨不得馬上站在沈光面前讓他狠狠打自己一頓,甚者把自己殺了也好,可就是不知道該如何給他回信,說自己把他的寶貝女兒弄得生死不明。
當初他是多麽信誓旦旦向他保證的,自己都言猶在耳。
皇帝見劉飓很是痛苦,便勸:“九哥,若不然你就回,沈清芷已經與你平安抵京?”
“……”平安抵京?
按正常的時間,最晚早在一個月前就該抵京了,現在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什麽理由這麽久沒給他回信呢?
真話不能全說,假話心裏過意不去,半真半假地回。
于是劉飓就在皇帝這裏提筆寫了一封六百裏加急。
先對于太久未回信向沈光道歉,後便将途中遇人劫顧簡的事實敘述一遍,只不過顧簡消失的事說成了受了些不太重的傷,途中停下進程修養了些日子,怕沈光擔心所以一直未回信,現在已經平安進京,回清平州可能會晚一些雲雲。
寫好,皇帝喚宮人極速送了出去。大概兩三日便可抵達清平州。
最後皇帝留劉飓一起吃晚飯,劉飓拒了,臨走時說:“大魏太子纥奚(hé xī)璃用不了多日就會登基,到時候去恭賀的使臣由我擔任,并一同将司亞圖遣回大魏。”
“這樣也好,既然九哥與那太子交涉過,由九哥去更為妥當,只不過,九哥身子還需多修養時日。”
“嗯,在他登基前,我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
九王爺府。
總管曹邕早早地就在王府門口迎接劉飓,劉飓還未下車,曹邕就迎了上來,先就跪在地上向車內的劉飓行了一個大禮,待劉飓下了車後,他便哆嗦着雙手摸摸劉飓的肩、又摸摸胸接着又轉到後邊摸摸背,接着尖細的“啊呀”一聲道:“可把老奴吓壞了!”
身後的春桃、春杏和小六還沒見過公公,之前安平王府也沒有,現在聽一個看起來快五旬的男人這樣的聲音忍不住想笑。三個人站一排,都憋成了鼓起腮幫子的青蛙。
曹邕在劉飓十二歲時就服侍左右,自己又沒有兒女,看劉飓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知道他受了傷,幾日都沒有睡好覺,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如今見人全須全影地站在自己眼前心總算踏實了。
劉飓默了一會兒對曹邕勾了勾嘴角,“我無大礙。”
“無大礙便好,無大礙便好!快快回府,一早姜護衛回來通禀我就讓庖廚備飯了,現在只等着王爺歸坐了。”
說着曹邕和幾個奴仆便擁着劉飓進了王府。初進了院子是一塊三丈多寬,不到兩丈多高的青石龍壁,東西兩邊是兩排大柳樹,繞過龍壁沒有什麽植被,俱是青石板鋪就的路,二門是倒坐房,為奴仆小厮們的住處及傳話的廳堂。
又進一重院是接賓待客議事的前廳,正廳旁邊各有一間耳房。
劉飓的寑殿在院落中央,兩邊各有廂房,廂房外擴有浣衣房,侍女房,庖廚,等下人活動的地方。
劉飓先回了自己寑殿,曹邕本想跟着劉飓随身服侍,可劉飓還是留下了姜彥,讓曹邕去安排春桃、春杏小六的住處,且告訴曹邕春桃和春杏不必要幹活。
曹邕邁着輕盈的步子,一只手撐着蘭花指在胸前順着步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晃,邊走邊回頭與二人說話,聲音和藹柔細。
“你們兩個就是那墜了江的、王爺心尖上人的兩個小婢子?”
春桃和春杏連連點頭:“嗯嗯……”
“唉……真是可憐吶,能得王爺垂愛是多麽幸運的事,怎麽就偏偏墜了江了。你們不知道,王爺從沒對哪個女子動過心,連府裏服侍的婢女都不敢輕易進他的屋呢。”
說到這裏曹邕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春桃和春杏兩個差點撲倒他臉上。
“哎呦喂,慢着些!”接着他又蘭花指捂嘴,低聲向兩人道:“我先前還當是王爺喜歡那姜護衛呢!”
春桃和春杏“噗”得一聲。
曹邕說完又向前走,轉過一個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偏殿,來到兩間廂房,“就這兩間吧,你們兩人睡一間,另一間洗洗涮涮放東西什麽的。比王府那些婢子的待遇可好太多了,誰讓你們是有來頭的呢。吃飯的話去你們廂房後邊的夥房去就是。”
曹邕比比劃劃說了一通,春桃和春杏忙忙向其福身行禮,“謝謝曹管事。”
“呦!會說話着呢,他們都叫我曹公公,可沒有你們叫得好聽。”
二人咧着嘴沖其笑着。
“好了,你們兩也先歇歇吧,歇會兒就去吃飯,有什麽事去你們對面東廂房找我。”
“是。”兩人齊聲回。
“唉!”曹邕又嘆了一聲,轉身一晃一晃走了。
春桃和春杏嘿嘿相視一笑,春杏捏着嗓子學了一聲:“我還當王爺喜歡那姜護衛呢!”
“喂!別瞎學,被人聽到告你的狀。”春桃斥了一聲。
“……”
兩人開始收拾衣包。
……
劉飓站在諾大的內外兩間空堂中央環視着,不知所從。
曾經幻想着,她随自己回到王府後,定是圍繞在自己身邊,新鮮好奇地欣賞着兩人的愛巢,光想着自己就覺着暖。
如今見不到她的影子,他的心猶如螞蟻啃噬一般,隐隐作痛。
他讓人将顧簡放衣物的藤箱都搬到了自己的寑殿,淨了手,一條腿彎曲蹲下打開幾個藤箱的蓋子,看着裏面那些熟悉的衣裙,都是她在自己面前穿過的,她的樣子一一回蕩在自己腦子裏,看着看着喉便哽了。
旁邊的姜彥也靜靜地陪着,看着,難受。
随後劉飓将藤箱搬到榻邊,緊挨着自己的睡榻。
姜彥忙去幫忙,“王爺屬下來吧,當心身子!”
劉飓未應,放好藤箱向劉飓道:“把我給阿芷準備好的那套棋拿來。”
姜彥轉身從劉飓的箱子中将他那次回京路上遇到的耀黑隕石和漢白玉做成的一套棋拿了出來。
黑子耀黑透光,白子糯白圓潤。俱是難得的料子。他一早就讓工匠打磨好,一直珍藏着未告訴她,就是等着她生日要送給她的。
終究沒來得及。
阿芷……
*
大魏東宮。
顧簡正在接受醫士把脈,把完脈醫士又看了看顧簡的臉色,“嗯,尚可,臉色比前一陣子好了很多,脈象也有力了些。”
顧簡笑了笑問:“請問醫士,我的肚子怎麽還是平平的,孩子是不是沒長好?”
“哦,呵呵,娘娘的身子還不足三月,肚子當然還是平的,正常顯懷的月份在四月多,也有孩子偏小的五個多月才能看出來,所以娘娘不必擔心。”
醫士稱呼顧簡娘娘,這個稱謂讓她有一絲不安,她好像不太喜歡。
醫士走了,顧簡坐在榻上發呆,自己低喃:“醫士……怎麽稱呼我娘娘。”
送醫士回來的淺畫聽到顧簡自語笑着說:“您是太子的人,醫士稱呼女郎君娘娘也屬應當。”
“……”
顧簡正怔着,魏清璃來了。
近日鎮北王被迫返回他的邊塞,魏清璃除去了勁敵心情好得好。每日一早進宮,傍晚便回東宮。今日更是進宮不久便回來了。
“殿下!”淺畫屈膝行禮。
顧簡轉頭看到魏清璃也起身,沒等行禮,就被魏清璃扶上了雙手。
“今日怎麽過來得這麽早?”
“……”魏清璃沖她笑着,“今日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一早回來陪你。”
“特殊的日子?”
魏清璃笑着看向阿貍。
只見阿貍拿着一副卷軸走上前,随後和淺畫輕柔地打開,一副三尺長一尺多多寬的美人圖呈現在顧簡眼前。
顧簡看了兩眼不可思議地看向魏清璃,“這是我?”
魏清璃笑着,“喜不喜歡?”
顧簡笑靥如花颔首,“喜歡,是你親手畫的?”
“嗯。”
淺笑歡快地道:“讓奴婢給女郎君挂起來吧。”
将畫挂在了內室。
顧簡問:“今日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魏清璃笑着捋了一下顧簡的額角的碎發:“……是你的生辰。”
“……”生辰?
“來。”魏清璃牽着顧簡的手走到桌案邊讓顧簡坐下,自己又走到古琴後開始為其撫琴。
弦音輕柔舒緩,讓人心情很是舒暢。給這一向寂冷的芷萱殿增添了一些生氣。
顧簡看着魏清璃陷入一陣恍惚,似曾相識,略覺着心安。
她與魏清璃多數的相處便是在侯府水榭撫琴、作詩、看字,那樣的相處是自然舒适的,那時她對魏清璃也是欣賞頗佳,以至于現在她的潛意識也找到了那份舒心。
故而,她覺着與眼前這個人曾經是甜蜜的。
他看着她撥弦,她也看着他含笑,一副歲月靜好。
午時魏清璃也沒離開,陪着顧簡吃了些點心,顧簡在裏屋歇着,魏清璃則在外屋的坐榻上略躺了躺。
午睡起來,魏清璃陪着顧簡在芷萱殿前的小園子裏散步,賞那燦黃的秋菊。傍晚又陪着顧簡吃晚飯。
一直到入夜。
魏清璃想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