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相思相見知何日
相思相見知何日
門內的顧簡一絲淺笑僵在臉上。
他這是在通知自己,并不争得自己的同意。
淺畫笑着扶上顧簡的手臂,“女郎君該當應着皇上了,再端着,怕今後生變。”
“……”
夜半,顧簡又夢到布滿濃霧的江上,那艘船,那個人,颀長挺拔,負手而立,離自己越來越遠。
“不要走……不要……”
睡夢中呓語。
潸然淚下,浸濕軟枕。
***
翌日
大魏巍峨的皇宮中,魏清璃衮冕加身,經過一系列祭祀天地,祭告宗廟後,端坐于太極殿皇帝寶座之上,接受文武百官拜賀行禮。
由于先帝駕崩尚在喪期,只進行奏樂、鳴鼓,賜宴歌舞等儀式一概免去。接受過百官朝賀後,宣布自己的年號,以及頒布立後的聖旨,同時舉行封後大典,這是石耀要求的。
最後大赦天下。
一系列禮儀從天還未亮開始,一直進行到申時才全部結束。
接待使臣一事便安排到了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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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登大寶,魏清璃就有許多的奏折要處理,抽不出時間去芷萱殿與顧簡同享自己的榮耀,便派人為顧簡送了很多珍惜之物。
淺畫拿起一條赤金項珠,上面一圈鑲嵌着西域風情的赤紅瑪瑙,“女郎君,項珠真好看,奴婢幫女郎君戴上吧。”
顧簡看着是漂亮,可自己卻沒有心動,她擡手按在胸口,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墜,道:“不戴了,也不出去示人,戴上太過累贅。”
淺畫放下項珠又從坐榻上拿起一件整身貂皮披風,裏邊通體雪白,無一根雜色,外面則是月白色錦緞,胸口一側和披風對襟腿部兩朵銀白絲線缂絲的菊花,遙相呼應。
“女郎君,這件披風用的可都是上乘皮子,做成這麽一件整身披風很是難得,奴婢之前在只見過先皇後有過這麽一件呢,不過先太後那件外罩是玄色。”
淺畫說着便往顧簡身上披:“正好這天氣比前些天更冷了,待出去散步時就可以披這個整身的,那件半身的等天氣暖和一點再用。”
系好領口處的肉桂色縧帶,淺畫向後退了幾步,看着顧簡直抿着嘴笑,“女郎君宛若那雪中仙子一般,讓人看了便醉了。”
顧簡搖頭笑她嘴貧,“好了,先摘下吧,屋裏披着有些熱。”
“女郎君這個螺钿蘭花步搖真好看呢!”淺畫又拿起一只步搖,鎏金針一端,一朵雞蛋大小的、閃着淡淡藍紫色的镂空珠白色螺钿,墜着金絲流蘇,流蘇間又穿着幾絲圓潤閃耀的小珍珠,做工極其精湛。
“皇上真是懂女郎君的喜好,這個步搖很适合女郎君的氣韻呢,還有這些。”又一一拿起那些釵、簪開心的細賞,都是清新雅致的款式,用的都是珍貴的寶石珠翠,“每一樣都這麽好看!”說着往顧簡頭上比着。
還有幾副前朝名家畫作,淺畫倒沒意趣欣賞,直看着那些珍珠瑪瑙笑逐顏開。
顧簡看着這些東西沒有太多歡喜,想到的卻是昨晚魏清璃在門外與自己說的那句話,待第一場雪而至,他就要留下來。
泛起一絲愁緒。
“女郎君,明日皇上要接見外使,傍晚興許會與外使宴飲,不知晚上會不會過來,若是過來的話,女郎君若不就主動一些把皇上留下吧,何必等着那第一場雪。”
看着這一衆賞賜淺畫恨不得讓顧簡趕緊以身謝恩,這是作為後宮中嫔妃求之不得的。
“收起來吧。”顧簡淡淡地道。
***
翌日一早,姚謙便去四夷館接劉飓,一同去往大魏皇宮。
姜彥和赤焰衛護送着北魏沒有,而大武國盛産的蠶絲織品和甘蔗果品等賀禮一同進宮。
途徑東宮時,姚謙在車上的車窗中與劉飓介紹,“這便是大魏太子的東宮,皇上大婚時就是在東宮成禮的。”
劉飓勾着嘴角颔首,幽深的星眸從那巍峨的青磚牆上掃過。
走過東宮往西直走,快兩刻鐘後到了皇宮宮門,禁軍一字排開,莊嚴肅穆。
坐車進了宮門,姜彥和赤焰衛便在姚謙的下屬的帶領下去往另一處,劉飓同姚謙在第二道乾陽門下了馬車往太極殿去。
劉飓一襲墨色披風,走在比自己低一頭又瘦的姚謙身側,顯得更加魁偉。
走在這曠達的大魏太極殿前的青石板上,猶如蛟龍入侵。
此時魏清璃亦端坐在高堂之上,笑意不達眼底,等待着這位“老朋友”。
太極殿青磚黛瓦,棕紅色的木門窗上白色紙張潔白明亮,總寬近十丈,莊嚴巍峨坐立于三段、數個石階的基座上。
劉飓一節一節踏上去,當太極殿的大門被宮人“吱呀”一聲打開時,高堂之上的魏清璃和殿外的劉飓隔空相視。
魏清璃勾着嘴角,雙眸卻疏離又冷漠。再看劉飓,眸如寒星,鎮定自若,似笑非笑帶着一種決戰前的劍拔弩張。
曾經大打出手的二人正式以君臣之禮相見,一個暗中帶着睥睨,一個滿心嗤之盡是不屑。
劉飓長腿擡起邁進殿內,步履從容走到殿中央。若是平常官職使臣觐見魏清璃需得下跪行禮,而劉飓乃是大武國尊貴的王爺,來到大魏面見皇帝只需站立拱手行禮便可以。
劉飓拱手,未低頭只垂眸,語氣肅冷道:“大武國九王劉飓奉旨恭賀大魏文成皇帝新登大寶。”
劉飓好整以暇将皇上弟弟的慰問辭和賀禮名單一并呈給姚謙,由姚謙再呈給魏清璃。
最後邊的幾個大臣聽到劉飓聲音不太熱情,直蠅蠅低語:“這九王爺怎的這般語氣,全然不像來恭賀的。”
“聽人說過,這位王爺性子冷,想是人性使然,陸大人不必多心。”
魏清璃将折函接在手中簡單看了一遍,沖着劉飓粲然一笑,“大武九王爺千裏迢迢來到大魏,一路辛苦。”
歷來兩/國邦交都是為了自己政/權的平穩發展表面交好,實際暗流湧動。
此番二人開始做一系列的表面功夫,劉飓也沉穩從禮應對,類似從人口出勤率到教育,再到就業婚嫁習俗的相互學習讨論,以及農耕經濟如何有效發展等等問題。
為時一個時辰的政/治茶話會後,皇上對外使宴飨一番是必不可少的。
宴席定在未正時刻。
離開宴還有一個多時辰,魏清璃先退朝去暫歇更換禮服,劉飓便随着禮部尚書姚謙到皇宮東,栖霞殿暫歇。
栖霞殿前有一顆梧桐樹,越過巍峨的高牆,仿佛與天相接,在隆冬湛藍的天空下,條條枯枝都顯得那樣美。
劉飓駐足樹下望着那淨如鏡面的天空深吸着清冽甜香的空氣,感覺是幾個月來最順暢的一次呼吸。
“我大魏冬日的空氣尤其清甜,九王爺可以多吸幾口,呵呵……”姚謙禮笑道。
“姚大人說的是。”劉飓雙眸望天,淡然禮笑回之。
“哈哈,九王爺請進殿先坐下來喝點茶吧。”
“請。”
劉飓随姚謙上了高階進了殿內。
湛藍的天空下,顧簡披着那件整身裘皮披風步履輕緩地散着步,看到高牆那邊藍天下的枯枝竟看呆了。
“女郎君,在看什麽?”淺畫站在顧簡身側順着她的眼神望了過去。
在淺畫眼裏灰牆枯枝,實在沒什麽可欣賞的。
顧簡望着,雙眸愈漸柔和,“……好清明的天,好幹淨的枝丫……”
淺畫說着顧簡的眼神細細看了兩眼,道:“那邊便是皇宮一隅,那是一顆梧桐樹,春夏日裏會開花,那時才好看。且這個地方會有一大片陰涼地,又很涼爽。”
“……”顧簡未語只安靜地望着。
良久,淺畫又想起該說的話,聲調婉轉:“女郎君若是想住進高牆那一頭,稍對皇上用些心便成了。”
“……”
駐足了兩刻鐘,淺畫擔心顧簡的身子,勸:“女郎君看看便轉一轉吧,直直站着,當心累到腰。”說着便上去相扶。
顧簡意猶未盡地轉過身,走着又回眸顧盼。
“走吧,走走該回去歇歇了。”淺畫扶着顧簡走遠了。
回了芷萱殿,顧簡回榻上躺着,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夢中自己閉着眼卧在一團白雲上,軟軟的,還有一只大手撫摸着自己的臉,一個聲音道:女兒像一團柔軟的棉花,像一片潔白雲……
碎片的夢境讓顧簡一陣心慌,好熟悉的聲音,好真實的夢,她想要抓住撫在自己臉上的手,可胳膊怎麽也擡不起來。
掙紮之間,夢已經醒了,醒來後剛剛的夢卻如泡影一般消失了,怎麽也拼湊不出整個夢境,只依稀記得那片白雲。
自己翻了個身,想是剛才看着那藍天的緣故,才會夢到了白雲。
淺淺地又閉上了眼養神。
***
宴席開始,魏清璃與皇後石飛燕同往錦和殿。
此次宴席本不需要石飛燕作陪,可魏清璃卻要求石飛燕同往。
目的便是讓劉飓看到自己與自己的皇後恩愛非常,試圖打消劉飓對自己藏着顧簡的疑心。
石飛燕被自己的丈夫重視,心裏樂開了花,神采奕奕地随着魏清璃來到錦和殿。
殿內樂師彈着琴瑟,吹着笙笛,擊着胡鼓,奏着宮廷禮樂為這次的宴飨助興。
禮部尚書姚謙、左丞石耀坐于殿內位東,劉飓對面坐于西。
魏清璃和石飛燕坐正位上首,二人落坐後姚謙、石耀和劉飓随後就坐。
石飛燕看着這個大武國來的王爺竟這樣威儀赫赫、儀表堂堂,想着自己竟沒有個姊妹,若是有個親姊妹倒是可以與其結個親,又可以結兩/國之好,何其之美。
“不知九王爺這幾日對我朝安排的住行可還滿意?”魏清璃坐定後看向劉飓。
劉飓一時想到那西域女子,淡淡一笑,深眸投向魏清璃:“貴國想得周到,甚好!”
魏清璃颔首,沖劉飓晦暗不明一笑,“賜酒!”
随後打扮精巧的婢女端着一個描金漆木盤,盤子上放着一個羊脂玉玉壺并一個矮足羊脂玉杯,袅袅娜娜走到劉飓面前,為其倒滿了酒,端起遞到劉飓的手裏。
劉飓接在手中,本該要說謝大魏皇帝等謝語,但劉飓并未開口,只向魏清璃舉杯,簡單地示以恭敬。
劉飓的此番動作未見惹的魏清璃不高興,倒讓對面的禮部尚書姚謙蹙了眉,覺着這九王爺有些失禮,他看向身旁的石耀,見石耀也不為所動,自己只好也作罷。
魏清璃知道劉飓是故意的,他也淡然視之,微笑着舉杯與劉飓共飲。
魏清璃與劉飓飲完一杯,石飛燕作為後宮之主,在劉飓放下杯後也向劉飓道:“本宮也敬九王爺一杯,歡迎九王爺到我大魏,九王爺趁此次而來,不防多留些時日游覽一下我大魏的大好山河。還有我大魏冬日的雪可是美的很,想是九王爺還未見過那樣的雪吧?”
石飛燕的熱情讓劉飓心中略喜,魏清璃竟有這樣一位性情外放的皇後。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不禁勾了嘴角,又看向對面的石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