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相思相見知何日
相思相見知何日
一個吻落在了自己臉頰一側，只輕輕的，如蜻蜓點水一般便又離開了。
下一秒魏清璃抓起她的手，顧簡睜開眼，他已經坐正了身子。
車子“咕吱咕吱”緩行着。
***
丞相府。
一封密函握在石耀手中。
石耀凝神思量再三，機會難得，心一橫，提筆寫了短短幾個字：蒼月山美景，不得不觀。
随後便讓心腹送到了四夷館。
當劉飓将那一紙條，短短九個字捏在指尖時，心猛地像回血了一般熱了起來，指尖一顫将那紙條握在掌心，騰地一下起身道：“去蒼月山。”聲音在發抖，說完幾乎是跌撞着出了門。
姜彥似乎明白了什麽忙跟着跑了出去。
蒼月山。
他們進城前看到過的，劉飓和姜彥各騎了馬直奔而去。
一定是她，她果然活着，果然被魏清璃藏了起來。
馬兒一路疾馳，雪後清冷的空氣如針一樣刺着他的臉，可他絲毫不在意。
腦海中只閃現着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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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的，魏清璃他休想奪走！
“駕！”一聲又一聲的高喝讓□□的馬也興奮起來，勢如脫兔。
眼前的皚皚白雪變成極速流動的雲，從自己身邊飛過。藏了許久的太陽也似乎為他歡愉，慢慢地露出了一側笑臉。
……
從東宮出來走了半個時辰到達蒼月山腳下。山體不算高，連綿數十裏，與蔚城呈平行之勢。蒼蒼的白雪覆蓋着整個山體，只有上山的石階上的雪已經被宮人清掃的幹幹淨淨。
顧簡扶着魏清璃的手小心翼翼地踩着馬凳下了車，擡頭看着泛着瑩瑩珠光的白雪嘆道：“好美！”
阿貍走過來，“皇上，亭閣裏暖爐燒的很暖和，茶水果點都已經備好了。”
“走吧。”魏清璃笑着手心向上握着顧簡的手，上了石階。
山下留了六個禁衛軍和車夫守着，剩下四個加上淺畫和阿貍跟着一起上了山。
顧簡的身子馬上就五個月了，肚子雖不大，但也鼓起了一個小丘，本就缺乏鍛煉的她這時走起路來更加了些負重，走到三分之二的路時不得不停下來歇一歇。
魏清璃本來說要将她抱上去的，顧簡堅決拒絕，她感覺這樣的路被她抱着更微險。
站在半山腰放眼望去已經看到了幾珠紅梅淩寒而開，深枝上一條條白雪，赤紅的花瓣和花苞都被雪包裹着，顧簡從未身臨其境見過這樣的景色，嘆了一句：“歲寒三友，果真名不虛傳。”
歇了一會兒接着上階，很快到達了山頂。
顧簡怔住了，居高臨下便見，茫茫白雪覆地，絨絨搖曳挂枝，朱紅點點，影影綽綽。似人間仙境毫不誇大。
“怎麽能如此美，真是不虛此行！”顧簡看醉了，這時魏清璃已經摟上了顧簡的腰。
……
劉飓已經到達山下，他是從另一個方向上的山，雖沒有禁軍守着，但有些艱難，幸好山上有樹，就那樣借着樹的力經過一陣攀登也看到了不遠處的紅梅，并那個暖閣。
姜彥跟在後頭，低聲道：“那邊有人把守。”
劉飓微喘着氣，雙眸比紅梅還赤，就算有天神都阻擋不了自己沖過那亭閣與她相見。
他長腿一踏蹬上了最高處，直起身便大踏步走了過去，将要走到樓閣處時一個禁衛大喝一聲：“什麽人？”說着正要拔刀，劉飓兩步沖過去便将他持着刀的手強按了進去，那禁衛便用不上力，随後拳腳相加，劉飓無心與他搏擊，幾下躲過後便沖着亭閣對面奔了過去。
魏清璃和顧簡聽到後邊的聲音，回頭間，劉飓已經出現在二人的視線裏。
劉飓也已經怔在原地。
是她。
那個讓自己食不知味，寝不能寐的人。
瑩瑩白雪間，她比那雪還要潔，緞發如瀑，朱唇勝梅，瞳如消冰般水潤，只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是驚愕，沒有半點欣喜。
看着魏清璃搭在她腰間的手，劉飓心一揪喚了一聲：“阿芷！”語氣迫切又謹慎。
同樣的，魏清璃的心也揪了起來，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為見到劉飓想起過往。驀地，魏清璃看向顧簡，看她的神情。
她正看着劉飓。
如此潔白如畫的天地間，他就如書畫時無意間抹上的一斜墨。
墨裳、黑披風，連頸間的裘皮毛領都是油黑色，只有那淺麥皮膚讓整個人看起來有了一點暖色。
他怎麽知道自己叫什麽？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正出神着，幾個禁衛和姜彥厮打了起來，顧簡害怕地抓住了魏清璃的手。
這一瞬間劉飓更心如刀割，瞳孔一縮大聲喚了一句：“沈清芷！”說完便要上前去奪。
這時又兩個禁衛迎了過來與劉飓相搏，魏清璃未開口，便帶着顧簡要下山。
緊急之下，劉飓掙脫了兩個禁衛撲過去拽上了顧簡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邊扯，顧簡卻像受驚了的小鹿看向魏清璃。
三個人相互拉扯，劉飓身後還有禁衛迎上，但他絲毫不松開顧簡的手臂。
顧簡吃痛皺着眉，魏清璃眼看這樣下去怕傷到顧簡，随即呵令：“退下！”
禁衛聽到魏清璃的命令便堪堪收了手。
魏清璃和劉飓一左一右攥着顧簡的手臂，劉飓雙眸如鷹視着顧簡，“你要跟他走？”
他等着她投進自己懷中，卻等來她驚着一雙水潤又惹人憐的杏眼看向魏清璃問：“他是誰？”
“……”他是誰！
三個字，如巨雷擊向劉飓耳邊。
她竟然不認得自己？她竟然忘了自己！
他握着她胳膊的手一顫，眉心驟然挽成結，眼睫微閃：“你說什麽？”
這時魏清璃抓住劉飓的手腕，悠悠地道：“你不要扯她，阿芷她已經懷了皇嗣，當心傷到她。”
又一聲霹靂。
“……”劉飓眼神匪夷移到顧簡的小腹上。
他對她的身體是熟悉的，這一眼便讓他如掉進一個白雪的漩渦裏，一直一直下沉，周圍的瑩光越來越刺眼，讓自己頭暈目眩。
劉飓身子晃了幾下，手便從顧簡的手臂滑下，姜彥忙上去扶住，驚呼一聲：“王爺！”
劉飓用力握着姜彥的手腕，克制着自己微顫的手。
雙眸赤潤，看着顧簡，“阿芷……你當真不記得我了？我是九恒，你的九郎！”
“你的九郎”四字聲音低渾，有些沙啞。
魏清璃垂眸斜睨着顧簡。她似用力回想着過往，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想了一會兒腦子裏就像一個波輪被卡死，想要轉過去卻怎麽也轉不動，随後便是一陣“嗡嗡”作響，頭痛。
她用手撫上額頭，緩解了一下，又看向魏清璃，此刻她的眼神裏全是對魏清璃的信任。魏清璃向她暖暖的一笑，又看向劉飓：“如今阿芷懷了我的骨肉，已經我的人，你又何苦還追着她不放。她是受過傷的人，若是傷勢複發，危及安危，你自己如何自處？”
說完魏清璃便扶着顧簡，“我們回吧。”
這一刻劉飓感覺好無力。
魏清璃竟如此卑鄙，不惜傷害她将她奪了過來，現在卻反咬自己，在她面前把自己說成了一個追着她不放、會傷害到她的小人。
眼下自己又不能強行拉扯她，若真的傷到她有什麽好歹……
顧簡眼神掃過劉飓，二人視線相交，劉飓又喚：“阿芷！”
但并未喚起顧簡的一絲波瀾。
她轉身扶着魏清璃往石階下走。
眼看着她就要離開，這一走便再難見，下一秒，劉飓用盡力氣喚了一聲：“顧簡……”
他一向不想在這一世，讓身邊人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若有不妥便會被人視作邪祟。此刻他情急喚了一聲，試圖喚起她最原始的記憶。
顧簡頓住了腳步，魏清璃也随之停下來。
劉飓呼吸又沉又急等着她回眸。
顧簡是回頭看了一眼，卻是依然一臉不知所以，只看了一眼便又随魏清璃走了。
一階一階下去，直到看不到她的發髻，徹底消失在劉飓的視野裏。
站在雪地裏的劉飓眼神逐漸落寞，驀地，心口一陣撕裂的痛，随後便從嘴角溢出一抹赤紅。
“王爺？”姜彥一驚大喊一聲。
劉飓情緒激動牽扯了舊傷複發。
……
顧簡和魏清璃已經坐在車上，一時間二人都未說話，安靜的不正常。
走了好久，最終顧簡還是忍不住問：“他與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魏清璃滿腹怒氣，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竟讓劉飓知道了顧簡還活着，知道了今日上山賞雪的事。
顧簡的這一問，暫且讓魏清璃按下那團怒火。轉頭看她便勾起一抹安慰的笑：“……他，也愛慕你，一直對你苦追不舍，總不死心，曾經一再想要破壞我們的感情，可我們情比金堅，他怎麽能得逞。知道我将你接回大魏，他便借出使之名來見你。”
“……那大武的使臣就是他？大武國的王爺？”
“是。”
“那我……是大武國的人？”
“是。”
顧簡默了。是，他說自己身世時沒有說自己是哪國人。
自己一個小縣令的女兒，怎麽會與太子和王爺這麽尊貴的身份牽扯不清。顧簡想來想去疑心重重。
她也不願再多問，問得再多自己憶不出任何頭緒，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她願意相信他。
因為他向來對自己很好，身為一個皇上，總能對自己和顏悅色，寵愛有佳，從不逼迫自己做什麽事。
而剛才那個人，卻有一種迫人的氣勢讓自己感覺到緊張，甚至有些窒息。
那一雙眼睛……
顧簡想着便閉緊了雙眸。
突然，她想起他最後喚出的那兩個字，“顧簡，是什麽意思？”她看着魏清璃。
“……”魏清璃也默了一息，他也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何意，想是他們之間的什麽秘密，“不知道，別想他了。”
他又是勾起那抹暖人心的笑，牽起她的手。
*
劉飓弓着微顫的身子扶着姜彥，姜彥拿着帕子替他擦着嘴角的血，忐忑地問：“王爺，王爺感覺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