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相思相見知何日

相思相見知何日

山上微微旋起一陣風,将周圍的白雪掀起一層晶瑩的白霧圍繞着劉飓。

“王爺先回吧!”姜彥擔心劉飓的身子。

“……”回。

劉飓扶着姜彥順着石階,邁着發沉的步子往山下走。

那一句“你是誰”,一直萦繞在自己耳邊,如那鑼聲貼着耳邊敲響後,将耳膜震壞留下的回音。

還有那隆起的小腹……

她懷了他魏清璃的孩子?她懷了魏清璃的孩子……

她和他……

一個女人一旦有了哪個男人的孩子,定是會死心塌地跟着他,更何況她什麽都不記得了,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

思及此處,又一絲血湧了出來。

“王爺!”姜彥驚呼一聲。

得趕緊回去。

“王爺我來背你下山。”說完姜彥跨在前面。

劉飓确實感覺身子越來越沉,也就伏在姜彥背上。

山不高,很快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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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馬,劉飓艱難地翻上去。

天寒地凍,一路飛奔過來時身子已經受寒氣入體,現在舊傷複發,體內更少了溫度,劉飓坐在馬上,半伏着身子直發抖,頭垂在馬脖子上方,因為難受,臉色煞白,眉心緊蹙。

馬不能再加速跑,那樣對他的身子更不利,就那樣挨着。

劉飓感覺這條路走了好久,感覺天都黑了。

越來越黑……

他再醒來時已經躺在四夷館房間裏的榻上。

睜開眼便看到一個六旬左右,頭發和胡子都有些花白的男人,身邊站着姜彥。

“王爺!”姜彥喚了一聲,“王爺感覺怎們樣?胸口可還疼?”

醫士給劉飓施了針。

劉飓的臉色看起來恢複了些生氣,喉結滑了一下,姜彥便向春杏道:“快拿水來。”

醫士站起身,騰出榻邊的位置。

姜彥扶起劉飓,春杏急步走過來,将茶碗遞到劉飓手中,看着又倒下的九王爺心裏不是滋味。

“王爺乃是情緒激動加上馬背颠簸牽制舊傷複發,切莫再動怒,也不要急于趕路,老夫給開些方子煎藥服下,且需多靜養些時日。”醫士站在一旁道。

劉飓颔首:“勞煩醫士。”

醫士預要轉身離開,劉飓卻又忙喊:“請教醫士一個問題!”

“王爺請講!”醫士轉身回來。

“……如果,一個人因外傷導致失憶,醫士可有辦法讓她恢複記憶?”劉飓胳膊撐着姜彥,懇切地望着醫士。

“外傷失憶?”醫士躊躇一息道:“這個說不好,也沒有什麽太好的法子,只能用些活躍化瘀的藥,試着将那顱內瘀血消散。至于多久能恢複就不好說了。也許只是暫時性的,數日就會回恢複,也可能數十日,乃至數年。甚者,一生都将那前塵往事一并抹去,再想不起來了。”

數年?一生?

已經幾個月過去了。

她看起來沒什麽異常,獨獨不記得往事。

劉飓無力地從姜彥身上滑了下去。

醫士看了看姜彥,姜彥便從榻上起身送醫士出門。

她不在自己身邊,甚至連一點機會也不給自己與她接近。那魏清璃定是不願意讓她想起過往,“呵,呵呵……”

劉飓想着想着便笑了,笑得苦澀又無奈。

春杏撇着嘴,雙眼噙着淚低喚:“王爺……”

姜彥很快回來,進門便聽見劉飓苦澀地笑。

與淚目的春杏對視一眼,二人無所适從。

一會兒春桃提着食盒,裏邊放着一碗瘦肉粥和一碗蛋羹,看了看榻上目光游離的劉飓,向姜彥道:“先讓王爺吃點東西吧,已經夜深了,定是餓了。”

姜彥走到榻邊弓着腰低喚:“王爺?喝點粥吧。”

默了一會兒,他撐起了身子。姜彥忙去拿粥。

劉飓雙腿垂在榻邊,無力地吃着粥,看了看春桃和春杏,悠悠地道:“阿芷沒死,她還活着,可她……不記得我,想必也不記得你們了。”

春桃和春杏在姜彥将他背回來時就已經知道了,二人站在一邊靜靜的,未說話。

“想辦法讓你們二人見她一面,興許讓她多見見故人會想起些什麽,咳……”姜彥趕緊為他拍拍後背。

“姜彥,想辦法讓石耀來找我一趟。”

“是。”

***

下雪後的夜晚起了風。

芷萱殿內,魏清璃與顧簡回來後他便一直未離開。有要緊的折子,也都送到了這裏。

現在夜已經深了,魏清璃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在桌案邊看折子。

顧簡陪在旁邊,勸道:“皇上,夜深了,該回寝宮歇着了。”

魏清璃勾起嘴角,慢慢将折子合上看向顧簡,“……是該歇了,不過,上次說好的……第一場雪,我便留下。已經晚了一晚,今夜……不走了。”

“……”顧簡一怔。

其實她看出了他的意思,所以才提醒他,以為自己先提出讓他離開,他便就照往常一樣離開了,沒想到,他今夜真的不走了。

“淺畫你先下去吧。”魏清璃道。

“是。”淺畫笑着退了出去,進了旁邊的暖閣裏。

顧簡緊張的很,閃爍着眼睫看魏清璃,“皇上,我身子不方便,怕慢待了皇上……”

魏清璃本不想強逼她,可因為今日劉飓的原因,他不想再等了,他要盡快将她的身心完全奪過來。

顧簡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起身将她從胡椅上緩緩拉了起來。

雙手捧着她的臉,用氣聲道:“阿芷,不要讓我等了!”

“可是……”

他不容她可是,徑直覆了過去。

就在魏清璃靠近時,顧簡試着閉上了眼。可就那一刻,她的眼前驀然間出現了白日裏那皚皚白雪中的那抹黑,那雙凜冽迫人的雙眸。

顧簡下意識躲開,将手捂着嘴,緊張的呼吸開始急促。

魏清璃也呼吸變沉,她躲開他便追過去,用手扯她的手。

“皇上,我有孕在身,不能……”顧簡焦急地央求。

魏清璃有些惱了,語氣不悅:“我問過醫士了,錯過前三個月和後兩個月,可以侍寝!”

說着便将顧簡的手背到身後。

“啊!”顧簡感覺肚子抽痛,喊了一聲,随即皺着眉緩緩下蹲。

“阿芷?”魏清璃一驚。

“肚子痛!”顧簡擰着眉,語氣吃力,看起來很難受。

魏清璃忙喊:“來人!來人!”

不一會兒阿貍跑了進來,“皇上!”

“快去請醫士過來!”

“是!”

醫士就住在東宮,阿貍忙跑出去,這時淺畫也跑了進來。

魏清璃将顧簡抱起來進了裏室放到了榻上,顧簡蜷縮着身子急促地呼吸,嬌軟着地呻/吟着。

淺畫忙拿被子給顧簡蓋上,保持溫度。

魏清璃失措地坐在榻邊,一臉慌亂,“阿芷,疼得厲害麽?你堅持一會兒,醫士馬上就來。”

不一會兒醫士步履匆匆進了芷萱殿,見到魏清璃先行禮,“皇上……”

“不用行禮,快看看阿芷怎麽樣了?”魏清璃說着起身讓開,讓醫士進前。

淺畫已經拿了一把胡椅過來,給醫士放到榻邊。

醫士坐在榻邊道:“娘娘将手給老夫把把脈。”

顧簡将一只手從錦被裏伸出來搭在榻邊。

其實這時她已經緩解了很多,只是依然皺着眉試圖讓魏清璃看起來不敢再妄動。

醫士三個手指輕輕搭在顧簡手腕上,屏氣凝神摸着脈。魏清璃和淺畫在一旁也都神色忐忑,等着醫士開口。

“……脈象急浮,動了胎氣。”好一會兒,醫士慢慢開口。

魏清璃蹙着眉心,有些懊悔。

醫士随後收回手,又問:“娘娘現在覺着肚子疼的可厲害?可感覺有下紅?”

顧簡緩緩搖頭,“還有些疼,不過較剛剛好一些,未感覺有下紅。”

“那便不險,老夫給娘娘配些安胎藥,娘娘吃着調一調,需得記得莫要焦躁動怒。”

顧簡看看颔首:“勞煩醫士。”

魏清璃與醫士出了外屋,低聲問:“這個月份胎兒不是穩了麽?”

醫士大概猜出顧簡為何動的胎氣,回魏清璃道:“皇上說的是,正常來說是沒問題,但娘娘若是情緒不高,有抵抗情緒便會影響胎氣,如果動作過激烈也是不行,皇上還需注意些。”

“……”魏清璃一時語塞。

是,她情緒抵抗,又與被自己撕扯了幾下,才動了胎氣。

默了一會兒嘆了一聲向醫士道::“好,醫士快去煎藥。”

“是。”

魏清璃在外室伫立着,看着銅爐,蹙着眉:如果此時這個孩子小産了……若是小産了她會不會有事?如果她沒有了這個孩子,劉飓會不會不放手,現在劉飓以為這個孩子是自己的……

魏清璃目光晦暗,思忖衡量了良久,後進了裏室,坐在榻邊卻看到顧簡哭了。

靜靜地流淚。

魏清璃蹙眉,嘆了一聲:“阿芷,對不起,今後我不再強迫你,你好好養胎,等孩子生下來,等你情緒穩定了,我們慢慢來。”

顧簡抽噎了兩下,眨了下淚濕的睫毛,低低回了聲:“嗯。”

安撫了顧簡的情緒,阿貍從醫士那裏端來了藥。魏清璃陪顧簡吃了藥,已經夜半才回皇宮寑殿。

顧簡肚子漸漸不疼了,滅了燈火,獨自躺在榻上,指腹輕輕搭在凸起的小腹,慢慢游走安撫:“乖乖睡,母親今後注意,不再傷害你。”

嘆了一聲,又想到今日所發生的事。

本是去賞美景,怎麽偏偏出現了那樣一個人……那雙眼睛讓自己不安。

顧簡又想起魏清璃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他也愛慕你,對你一直對你苦追不舍,總不死心。曾經一再想要破壞我們的感情……

顧簡又一次暗示了自己,先前定是讨厭他的。

籲了口氣閉了眼便睡了。

睡夢中又是那條江河,那一身墨色,那颀長的身影,雲霧缭繞,他在船上喚:“阿芷,阿芷,我是九恒,你的九郎!”

額頭一層薄汗,顧簡驀地醒了,嗫嚅着:“九恒,九恒……”

她頭疼,嘴裏念着,又想起白日裏的那雙凜冽的眸子……

******

對于誰走漏了風聲給劉飓,查了幾日沒有追溯到根源,宮中侍婢宮人與劉飓接觸的機會不大,能與他接觸的……無非是朝中的官員,姚謙?石耀?石耀……

魏清璃坐在案邊沉思着,随後問身旁的宮人:“近日劉飓的病好些了不曾?有沒有說何時回大武國?”

“回皇上,聽姚大人說,還吃着藥呢,不過看起來好多了,只是醫士讓他多養着日子,估摸着還得半個月才能上路呢。”

“……”半個月,還要半個月。

劉飓一日不離開,魏清璃便一日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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