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處相思兩處閑愁
一處相思兩處閑愁
皇帝說完忐忑地看着劉飓,陳國公也半垂着頭微擡着眼皮等着劉飓接下來的反應。
一時間諾大的太武殿內一片沉寂,靜到能聽到皇帝吞了一下口水的聲音。
良久劉飓掀起長睫看了看皇帝又看向陳國公,淡淡露出一絲笑意。這時皇帝和陳國公才松了一口氣,都放松地眨眼。
後聽得劉飓道:“一個是九恒的親弟弟,一個是九恒的尊師益友,我知道你們是關心我,可陳國公,你可願意讓如饴跟了我這個心死之人?”
不等陳國公回答,劉飓又道:“這樣是對如饴的不負責,越是有與陳國公這樣的情分,我劉飓越不能做這樣的事。”
“這?”皇帝倒吸了一口氣,道:“只讓如饴随九哥去游玩一段時間,也不是就定了……”
“安平郡她已經去過了,實沒必要再長途跋涉,還是算了。”劉飓又決絕地打斷了皇帝的話。
陳國公看劉飓這樣決然,也沒了信心,摸了一把花白的美髯舉杯道:“既這樣我們還是不要強人所難了,皇上,今日為的是替九恒送行,旁的暫且擱下,我們只飲酒罷了。”
皇帝見陳國公開了口,也就長嘆了一聲,将想說還未說的話咽到肚子裏,也舉起杯自此不言□□,只談劉飓到大魏國交流的經濟、土地、農業等,如何發展的事宜。
夜幕時,陳國公回到府上,陳如饴還巴巴地等着好消息。
陳國公想到劉飓說的,若是自己的女兒硬嫁給他,怕是自己女兒很難過的舒心,于是又勸陳如饴:“女兒啊,為父從沒想到九恒他如此癡情,照目前看來,他心裏是容不下任何女子的,若是你再等下去怕是會誤了你自己,此過了元辰你可又長了一歲了!”
陳如饴聽到劉飓還是拒絕自己,心裏也是苦水難倒,自己抿着嘴呆了好一會兒,又似想通了什麽,驀地提起精神道:“阿芷剛剛不在了,他一下難以接受是正常的,我願意等,幾個月不行就等一年,一年不行就多等一年,我不相信他能為阿芷守一輩子!”
陳國公:“……”
“他回安平郡便回吧,我現在不跟跟着他,給他一些時間,待過上半年或者一年,我自己去找他!”陳如饴自說自話地笑起來,仿佛看到今後幸福光明的日子。
陳國公長嘆一聲:“萬一他還是不願意,我的女兒,你怎麽辦呢?九恒是好,但他不願意,你何苦拿自己珍貴的歲月去賭?”
“我願意賭,阿父,你莫要管了。”
“……啧!”
隔日後劉飓、姜彥和十幾個護衛又踏上了回安平郡的路。剩下京都城王府的管事曹邕待安平郡的新王府重修完畢後,他再帶着府裏的其他人相繼過來。
劉飓等人跋涉将近二十日的路程,那個充滿甜蜜回憶的安平郡城郭赫然出現在面前。
城門前,劉飓的馬車暫停了下來,看着進進出出的百姓,想起那一日出城時沈光送行的畫面。
兩個人離開一個人回來!
劉飓蹙着雙眸默了許久,一聲馬兒的吐氣聲才将劉飓的思緒喚回。
“進城,先去侯府。”
到了城門口,城門校尉看到劉飓行了軍禮,“王爺!”
“嗯。侯爺回城了麽?”
“還沒!可能今日走晚了些。”
“……”
進了城,直奔侯府。小六和春桃春杏興奮不已,到了侯府門口迫不及待地便從車上跳了下來。
小六上去扣門,高興地喊:“開門開門!”
門內的小厮聽到熟悉的聲音忙忙打開門,一看到小六興奮的歡呼聲轟然而起,“小六,小六,你們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快把大門打開,讓馬車進去。”
小厮開門間,院內的袁伯聞訊也趕了過來,看到門外的劉飓忙與小厮們上去行禮,“九王爺!”
小六笑着向衆人道:“九王爺現在是清平州的藩王,藩號定平,今後便住安平郡的定平王府。”
袁伯和小厮們又滿臉欣喜地行了一遍禮,劉飓勉強勾着嘴角與衆人應付了一聲,随後袁伯才想起來問自家女郎君,“女郎君為何還不下車?”
袁伯這一問,周圍瞬間陷入了死寂,春桃和春杏當即就紅了眼眶,眼淚不絕而流,春杏“嗚”的一聲向袁伯哭道:“袁伯,女郎君她……”
春杏哽咽着沒說完,袁伯心“咯噔”一下,倒吸了一口氣。
“女郎君她被魏清璃……抓到大魏去了!嗚……”
袁伯一聽不是沒了,便倒了一口氣,“抓到了大魏?”
随後小六将袁伯扶到了一邊,“袁伯,先讓王爺進去,我與你細細說來……”
于是衆人進府,小六将顧簡如何到了大魏細細講給了袁伯。
進了思賢堂,袁伯已經淚眼汩汩,“不想女郎君竟遭了這樣的罪。”
袁伯說話是無心的感嘆,劉飓卻更自責,心疼的像被一雙手緊緊攥着。
這時站在一旁的春桃悄悄用手指點了一下袁伯,袁伯識到春桃的眼色,看向垂眸默着的劉飓,“唉”地嘆了一聲。
“王爺先歇歇,老奴去給王爺安排飯去。”
袁伯出去,一個奴婢端着茶果進來。
春桃和春杏正說要先回清芷閣去,下一秒便聽到大門處沈光的笑聲,“我的芷兒回來了?”
聲音落了,才見沈光進了門,衆小厮都默着不語,沈光便感覺到一絲不安,轉頭朝思賢堂內望,劉飓已經迎了出來,一臉凝重。
沈光大踏步走上前,已經顧不得行禮,直接問:“芷兒呢?”
照理她應該是第一個跑出來迎接自己的。
平常睥睨一切盡顯孤冷的臉此刻滿是愧疚,本早已在心裏想了多遍的請罪詞竟一句也說不出,與沈光對視片刻,只見劉飓一甩披風單膝跪地垂眸向沈光道:“對不起侯爺,阿芷她被魏清璃劫去了大魏!”
劉飓這一跪,讓在場的衆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沈光也是一愣,站在一旁的姜彥低呼一聲:“王爺!”
要知道,身為王爺除了父母只跪皇上,如今衆目睽睽之下一個王爺向侯爺下了跪,這不合禮法。
沈光也僵在那裏,雙目猙獰,好半晌才問了一句:“被魏清璃劫去了?”
“……”
沈光又愣了好久又橫眉立目,不可思議地問:“劉久恒,你不是有你的赤焰衛麽,你不是也身手不凡麽?為何還讓魏清璃的人把她劫了去?”
沈光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是吼着問的。
“怨不得你遲遲不予我回信,原來阿芷與你出發沒多久他就被你弄丢了?”
“……”劉飓未說話,先由沈光先發洩着心中的怒火。
“那你就不管她了?這就是你劉飓對阿芷的心?哼!原來就這麽不過如此?早知這般,我定不會同意阿芷跟着你去京都,更不會同意她跟了你!”
“侯爺!”姜彥實在聽不得沈光呵斥劉飓,忙開口向沈光解釋,“侯爺這樣說我們王爺言辭實在欠妥,王爺他對女郎君的心天地可鑒,發生這樣的事也是王爺他始料未及的,女郎君被落崖時,王爺也跟着跳了下去,差點就沒命了!傷還未痊愈便急着回京向皇上請旨出使大魏,沒過多久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大魏。到了大魏沒想到女郎君她卻失憶了,根本不記得王爺,女郎君她現在住在大魏深宮,王爺他經過幾次想辦法見女郎君,要帶她走,可她只信賴魏清璃,為此王爺還舊傷複發了一次,且……”
“且什麽?”沈光着急地問。
“且女郎君她已經懷了魏清璃的孩子。”姜彥說完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劉飓。
姜彥雖說的是事實,可春杏總覺得他在把所有的不是都怪罪到了自家女郎君身上,不由地又翻了姜彥一眼。
這句話讓沈光向後踉跄一步,同時又将劉飓心中傷疤撕了起來。
沈光驀地看向劉飓,見他蹙着雙眉,雙目緊閉,不比自己的痛苦少,也許更甚。
可終究是他把自己的女兒弄丢了,苦也該的。
姜彥解釋完了,劉飓才擡眸向沈光又開口:“侯爺,沒能如約将阿芷帶回來我難辭其咎,我劉飓任憑侯爺洩憤!”
“洩憤?呵!我就算不要命了把你這個王爺一刀砍了,我的芷兒會想起我這個父親,可以回來麽?”
沈光氣鼓鼓地來回踱步,“被魏清璃劫去了大魏深宮!就算我帶兵去搶也不一定搶得出來,更何況也不能這麽做!”
就算有那個條件也不能為了自己女兒拿衆将士的性命去妄為。
他呼着粗氣邊踱步邊暼劉飓兩眼。
“劉久恒,本來我還籌劃着如何風風光光把我的芷兒嫁給你,如今看來,你我真沒這個岳婿的緣分,從今你做你清平州的藩王,我們無公事還是不要再來往了,我看到你,心慌的很!”
在場的人俱是擰着眉垂着眼皮。
劉飓驀地擡眸,“侯爺!阿芷她不在你身邊,我該替她為你盡孝!”
“哼!不需要,你走吧!”沈光說完決然地甩袖而去,轉過思賢堂回了自己的屋子。
剛過完元辰的天氣依然冷得很,不似大魏呵氣成霧,但也凍得手腳僵硬,尤其今日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陽光,更是陰冷。
這時袁伯從食宴齋的方向走來,走到劉飓身側彎着腰道:“王爺快快起來吧,本就身子受過傷,這樣跪在院子裏可不是受的。侯爺将女郎君視為自己的命,現在說出這樣的話是氣急了,不如王爺先回屋歇歇,老奴讓人将暖爐點上,一會兒讓人把飯給王爺送到屋子裏去。”
“王爺!”姜彥也上去喚了一聲。
“……”劉飓默了一息,緩緩起身,向袁伯道:“照顧好侯爺,府裏有什麽情況讓小六去找我。”
說完徑直出了侯府。
“回小院。”
“……是。”
曾經的安平王府現在已經是定平王府,在劉飓回京時就已經向皇帝申請了就蕃,很快便對王府進行修葺,入冬前修了一部分,劉飓是完全可以住到王府的,但他只想回那個小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