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處相思兩處閑愁
一處相思兩處閑愁
小院裏一直有小童看守,屋子裏時常打掃,院子裏也幹幹淨淨,一切如舊,只那株桂花樹凋落成了枯枝。
劉飓站在桂花樹下駐足了片刻,小童從屋裏抱着一個大木盆,盆裏放着剛換下來的被褥袱子跑過來道:“王爺,火爐點着了,榻上的鋪陳也都換了,王爺随時可以歇着。”
“……”
劉飓走到門口又頓了一下,這裏有太多自己和她的回憶,想看到那熟悉的景色,但又怕看到……
頓了片刻,大手從兩扇門的中央一推,随着木門“咯吱”一聲,那個坐榻、那個桌案映入眼簾,倏忽間似看到了她坐在那裏吃果子的樣子。
頓了片刻後又進了裏室,妝臺上依然擺着她的妝奁,妝奁裏各個樣子的小盒子那樣小巧可人,劉飓拿起一盒打開聞了聞,多麽熟悉的香味,閉上眼像她在身邊一般。
坐在腰鼓凳上,銅鏡裏卻是一身黑衣,孤單影只的自己。
初春的時令,天色依然黑的早些,此刻暮色已經向大地鋪陳而來,屋內也漸漸影黑了。
姜彥進來叫劉飓吃飯,需要掌燈,劉飓卻沉沉地道:“莫要點燈,就這樣甚好。”
“王爺,飯好了。”姜彥收起火絨道。
“你先去吃,我不餓。”
“……”
姜彥關上門出去,劉飓一手拿着那盒面脂膏,一手支着前額伏在妝臺上不知不覺睡着了。這一覺睡得很踏實。
夢裏又夢到了他的小兔子,她跪坐在榻上正沖自己笑,一會兒又坐在坐榻上與自己要冰吃,努着嘴,一臉不開心。
“阿芷……”他笑着低喃。
*****
日月星辰,鬥轉星移。
冰雪消融的春季已過,轉眼又是一個夏季的開始。
萬物正屬旺盛生長時節,北魏皇宮傳來一陣嬰兒強有力的啼哭聲。
芷萱殿內穩婆宮婢都喜笑顏開,“生了生了,是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淺畫從裏室出來,開門向外面的公公道。
公公聽得顧簡生了位小皇子,只應付地擠了個笑,便去往賢政殿。途中自己一直歪嘴嘆氣:這生的竟是個男嬰,算怎麽回事呢!明明不是皇上的種,難不成頂替了大皇子?且這口口聲聲的芷娘娘至今還未得正式的位份,于情于理也不能頂替了大皇子的位置啊!
一進賢政殿,魏清璃便盯着公公看,公公弓着腰,“皇上,是個男嬰。”
魏清璃持着折子的手指捏緊了一下,若有似無地呼出一口氣。公公所想的便是魏清璃心中所想,他盼着顧簡生個女兒。
雙眸空視着手中的折子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默了好久,魏清璃道:“阿芷她還好嗎?”
“母子平安的皇上。”
“嗯。”
放下手中的折子,魏清璃起身。公公急忙道:“皇上,芷萱殿剛剛産子,血氣過重您不該過去。”
公公說着話,魏清璃一步未停直沖着芷萱殿去了。
将要走到門口時,一個穩婆端着一盆血水出來,遠遠看見魏清璃便轉了個身将那盆血水擋到了一邊,快步地走了。
身後公公一直嚷着:“皇上,皇上,不能進去!”
剛走到門口時,石飛燕從屋內擋了出來,“皇上!阿芷她很好,皇上何必急于這一時進去,您可是一國之君,萬萬要慎重行事。更要為我們的孩子着想才是,他可是我們大魏的皇子。”
石飛燕的後一句話說得極低,只有魏清璃自己能聽得見。
魏清璃的視線從石飛燕身後的木門上移到石飛燕還未隆起的小腹上。
石飛燕抿着嘴一笑,“皇上,孩子定是餓了,皇上陪臣妾去吃些東西吧。”
石飛燕雙手環上魏清璃的手臂,輕柔的拉着魏清璃離開了。
芷萱殿內,一個女子手臂長的嬰兒被包裹着放在顧簡的枕邊,顧簡無力地擡着眼皮看着那個粉嘟嘟的肉團子,雙眼緊閉着,也看不出長的什麽樣,直覺着毛發是初生嬰兒不常見的濃密,那兩道眉毛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樣子,與他父親的別無二樣。
一會兒淺畫帶着一個穩婆進來,“女郎君,奶母來了,先喂喂小皇子吧。”
奶母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身形、面色看似都很健壯,是宮中嚴格挑選的,這一點顧簡很安心。
“叫憶安,不要叫小皇子,這樣孩子好養些。”
憶安,取一生平安諧音,又為憶安平郡之意,是顧簡為孩子取的乳名,他不願別人稱呼孩子小皇子,他是世子,是他劉九恒,九王爺的世子。
淺畫和奶母為難了,雖說淺畫也知道這孩子可能不是魏清璃的,可名義上不可争議的,直呼其名怎麽敢呢?
顧簡見幾人愣在那裏,便向奶母道:“去喂孩子吧。”
“……哦,哦,好。”奶母上前輕緩的抱起孩子,背對着衆人坐在了睡榻邊的胡椅上撩起衣裳開始喂奶。
小憶安小嘴像一個小吸盤,“滋滋”的發出嬰兒有力的嘬食聲。
淺畫“呵呵”地笑:“聽聽憶安小皇子這吃的聲音,一聽便覺着有勁。”
顧簡也笑,“是。”
喂完孩子,顧簡也吃了些軟羹,便長長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夜半。
奶母又喂了孩子,也去外室睡覺。
本來按規矩來說孩子是要被抱去與奶母同住的,可顧簡堅持要将孩子留在自己身邊,一刻也離不得。
最終才在外室隔間裏給奶母加了一張睡榻。
顧簡也吃了些宮婢端進來的紅糖清粥,外加一盅蒸蛋,醒了半個時辰,見身邊孩子睡得安穩自己也踏實,因為生完孩子消耗太多體力,很快便又睡着了。
翌日午後魏清璃來了芷萱殿。
他先看了看孩子,此時孩子兩只烏亮的眼睛已經開始無目标地亂轉。
“他現在想是看不到人的。”魏清璃笑着道。
“是,才出生第二日。”顧簡半躺着回。
“憶安?我是你的父皇。”
“……”顧簡的一抹笑當即消失了,“你何必這樣,你已經有了你自己的皇子。實在沒必要認一個他人的孩子。”
輕松的氣氛又陷入沉寂,魏清璃看着孩子地眼睛頓了頓,後移到顧簡臉上,沉着眸色道:“阿芷,皇後她是我坐上皇位必須取的女人,我只你們兩個,今後定不會再收別人入後宮,我們今後……也可以生我們自己的孩子,如果我們生了皇子,我定會立他為太子!”
魏清璃說的懇切,顧簡卻有些酸澀,“你誤會了,我沒有要管你收多少女人在後宮,我只想帶着我的孩子去找他的父親,我要去找他,找劉飓。”
“……”
霎時間感覺一種莫名的冷氣,魏清璃本溫柔的雙眸突然變得陰厲,“阿芷,已經過去這麽久,你這樣的執念怎麽還這麽深?我說過,我不可能讓你離開我。”
他不想再與她繼續這個不愉快的話題,起身要走。
“魏清璃,你要逼死我嗎?”顧簡哭聲向他喊。
魏清璃驀地頓下腳步,未回頭,淡淡道:“你若非以死要挾……那也只能做我的魂,伴在我左右!”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簡怔着望向魏清璃離開的方向,随即眼淚汪汪,不停而下,一會兒便抽泣起來。
屋外的淺畫聞聲忙跑了進來安慰:“女郎君快莫要哭,月內呢,當心哭壞了眼睛。”
這時小憶安也跟着哭起來,“嗚哇嗚哇”的,淺畫又勸:“定是憶安看到女郎君難過心疼女郎君了,嗷嗷”淺畫輕輕拍拍孩子,“憶安不哭,母親也不哭了啊,嗷……”
顧簡看着孩子哭,抽泣了兩聲怕吓到孩子,漸漸克制了自己的情緒。
魏清璃與顧簡生了悶氣又好多日沒來芷萱殿,直到彌月時魏清璃才去看了看,此刻小憶安已經大變了樣,兩只眼睛如紫葡萄一般滴溜亂轉,鼻梁也高了些,較剛出生時長大了一個頭,蹬着小腿時不時笑,哭的也越來越少,很是喜人。
石飛燕與魏清璃前後腳來,她如今也顯出了孕肚,看着憶安的可愛模樣,石飛燕笑道:“皇上,我的孩子出生了也像憶安這樣好看我就滿足了。”
魏清璃并未回應,只問抱着孩子的顧簡:“真的不去前殿麽,宴席是專程為憶安設的,孩子不去,你去就可以。”
顧簡微笑着逗着孩子,“不了,皇上實在不必為了我們母子做這樣的事,今後不好說,對皇上不好。”
顧簡不要去,去了便是明着承認了自己是魏清璃後宮的妃子,孩子也就成了魏清璃的皇子。
魏清璃步步緊逼,顧簡步步為營。态度永遠是堅決的,她一定要離開!
“……”魏清璃有些顫抖地深呼吸了一下,而顧簡依然微笑地看着孩子。
身旁的石飛燕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妙,忙擠了個笑:“皇上,阿芷不去的話,就說慶祝臣妾懷胎四個月為由設的宴席,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說着向門外的公公道:“去吧,就這樣說。”
公公弓腰颔首:“是。”
正轉身要走,魏清璃卻冷喝了一聲:“回來!”
公公又忙忙轉回來,“皇上。”
“只說大皇子彌月宴!”
大皇子?
顧簡驀地看向魏清璃。